他们唯一知道的,其入口处一直由塔斯隆特圣堂负责看守。
林德·拉斐尔的“圣地护卫”的称号便来源于此。
作为最初的仪式师,“森林”对[蕨林山脉]的封锁自然绝对有效,虽然克劳尼娅是一个实力勇气兼备的人,也没指望直接莽进[蕨林山脉]里面,但她认为,在圣地之外,还有小一些更为微小的世界缝隙存在。
正常情况下,那些缝隙呈现闭合的状态,不过可以利用某些方式,将那些闭合的区域重新打通。
克劳尼娅:“……除了根源以及获得光化之躯的半神之外,还存在一种能生活在创造界中的独特生物,那是卡牌师们脑海中嗡鸣的来源,贤人们将其称之为‘间隙之蛾’。”
间隙之蛾生存在创造界,却能出现在物质界,它们所穿行所通过的路径,就是两个世界间的缝隙。
卡牌师们渴求能使自己得以攀升的知识,而沉重的知识又会引来蛾的注视。
所以只要卡牌师们不放弃对根源的追寻,缝隙就永远不会消失。
这也是“森林”当初仅仅封印了那些影响较为严重的裂缝的原因。
解说到这里,即使是布朗这种资质不是特别杰出的学徒,也明白了该如何定位乃至于通过那些世界的缝隙。
只要一次性引来大量的飞蛾就好。
克劳尼娅:“我成功完成过寻找缝隙的试验,并获得了一些[满溢而出的光芒],这也是制作万灵药阿佐特的必须材料之一。”
“……!”
布朗等学徒再度感到了震惊。
难怪除了“森林”之外的药剂师们一直没能达到这位贤人的高度——两方除了技术层次存在较大差异之外,获取原料的难度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在“制灯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充满雄心壮志的药剂师想要挑战自我,结果他们千辛万苦找齐了药方,却发现里面的材料根本就不是此世之物。
……光想一想,就忍不住在心里为药剂师们点蜡。
克劳尼娅一向是一个慷慨的讲师,但也难得像今天这样,详细地叙述了根源之树的本质,以及抵达根源的各种方式。
布朗的心忽然一沉——只要跟根源相关,哪怕关系不是那么紧密,也绝对是一份足够珍贵的知识,在很多情况下,甚至足以当做货币购买下突破界限者的生命,克劳尼娅给予他们这份无法拒绝的馈赠,自然是有工作要他们去完成。
那什么样危险的工作,才能够抵达上成神知识的价格?
克劳尼娅似乎看出了学徒们的疑惑,勾起唇角:“我很快就会举行一个仪式。”
结合上之前讲述的内容,布朗等人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想要获得光芒,就要寻找到世界的缝隙,而想要寻找到世界的缝隙,就必须引来大量的飞蛾。
飞蛾会追逐沉重而甜美的知识,所以现世中,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个获得珍稀知识的人被间隙之蛾完全蛀空的情况。
就在布朗等人越发战栗,已经觉得“制灯人”一定是希望通过灌输过度知识的方式,领他们的颅内充满混乱的嗡鸣声,并成为吸引飞蛾的目标时,克劳尼娅终于说出了仪式的名称——
“[索腐之蛭]。”
“……”
这个名字令布朗等人感到意外,身为“制灯人”的学徒,他们就算比不上那些在寒风堡大学学习过的卡牌师,也不会缺乏常识。
他们早就了解过[索腐之蛭]的相关信息,知道那是用来抽取腐烂之物的仪式。
克劳尼娅讲述道:“在[索腐之蛭]中,‘腐烂之物’的定义可以由仪式举行者更改,如果将世界的缝隙视为伤口,那[满溢而出的光芒]即为伤口处的脓血。”
*
“……[满溢而出的光芒]即为伤口处的脓血。”
火炭的焦味与雪松的冷香彼此混合,弥漫在这个狭小潮湿的房间当中。
宋逐云看着讲台上巨大的人形铜灯,认真聆听从铜灯腹腔中穿出的声响。
用[索腐之蛭]来寻找世界的裂缝,实在是一个极其天才的构想。
能做到这一点,“制灯人”在知识储备上,显然已经非常接近根源的位置。
不过这个计划其实还存在一点未曾说明的地方。
倘若这里的学徒,需要负责使用经过“制灯人”个性化设计的[索腐之蛭]来寻找世界的缝隙,那么负责召唤大量间隙之蛾,令缝隙显现于世的又是什么人?
不可能所有的问题都立刻得到答案,宋逐云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疑惑,扫了一眼铜灯边被深色布料所包裹住的一件器物。
从进门道现在,她一直留意观察,却始终看不见里面藏着些什么。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古怪奇诡。
在宋逐云的理解中,镜面世界按照深度的不同,可以被大体分为两层区域,第一层是现世的倒影,与外界基本保持一致,第二层是扭曲之影,位于镜面世界的深处,在这里,包括空间在内的所有物体都呈现出不正常的状态。
但红樟区附近的镜面世界,显然与以上两者都并不相同。
第102章 《镜之书》
台下的座椅上,那些表面涂满了药油的稻草人还在奋笔疾书,在聆听知识的过程中,它们的形象与之前相比,也逐渐产生了区别。
稻草人的眼睛开始变得鲜红,像是有燃烧的火焰蕴藏于期间,至于心脏部分,则延伸出一根淡黑色的虚线,另一端则连接到铜灯之上。
在宋逐云思考的时候,几只飞蛾落在她的衣服上——理性随着知识的灌注而蒸发,她颅内已经隐隐能听到飞属于蛾的振翅声。
在该停止时停止也是一种智慧,宋逐云打算离开红樟区1290号,但在离开前,她希望弄清楚巨型铜灯边上那个被蒙起来的奇异装饰品。
她才刚刚往那边迈去一步,便骤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下一刻,宋逐云的身形如镜片般块块碎裂,彻底消失在了这片镜面的领域当中。
*
走廊尽头那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当中。
克劳尼娅忽然停顿了一下。
她微微垂下头,看向布朗的口袋。
布朗下意识地有些慌乱,他不明白克劳尼娅目光的含义,却还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想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
……然而在他将手伸进去时,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布朗忍不住皱了下眉。
其实他刚刚分明感到了口袋显得有些沉重,就像是藏着一面圆形的镜子一般,然而现在手指的触感告诉他,之前的感受或许只是长久的学习带来的感觉上的错乱。
克劳尼娅的目光宁静,她眼里红芒忽然流动起来,变得炙热刺目,像是蕴藏着永不冷却的岩浆。
不过仅仅一瞬之后,那种灼烧感就彻底消失,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布朗大着胆子,开口询问道:“尊敬的‘制灯人’阁下,方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克劳尼娅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宁定的微笑:“……不,并没有什么异常。”
*
远在中环的白色海鱼内。
躺椅上的宋逐云豁然睁开了眼睛。
她之前在布朗的口袋中投影了一块固化了[第二相]的虚幻之镜,用来定位对方的所在。
因为那块镜子的本质只是投影,所以随时都能解除。
宋逐云回想之前见到的景象,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一些接近红樟区1290号地下区域本质的画面。
正常来说,那位“制灯人”阁下肯定不会在一个距离联盟卫生标准如此遥远的地方设置自己的私人教室跟仪式场地。
宋逐云还隐隐有些察觉,那处居屋的主人,使用药剂加仪式的效果,隔绝了来自外界的窥探。
所以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无法进入到相对应的镜面世界当中,只是因为某些极其特殊的缘故,才看到了一点画面。
宋逐云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为了跟本地人保持画风一致,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塔斯隆特学生中常见的浅色系长外套,这种衣服里外都有不少口袋,可以装需要的物品,看起来厚实,但颇为透气,并不令人感到闷热。
宋逐云从右侧的暗袋取出了一枚边沿微微发暗的圆镜——这是一件从地下市场上买到的副本物品[染血的旧银镜],价值六万星币,通常会用在亡灵召唤或者诅咒类的仪式当中。
她以[染血的旧银镜]为承载物,刻下了[镜域]的符纹——这个仪式的效果是获得一部分镜面空间,相当于一个随身包裹。
——都已经出现“游乐场现象”,人类居然还没有觉醒出随身包裹的能力,是一个饱受历代卡牌师diss的问题。
宋逐云把需要随身携带的物品放在了[镜域]当中,包括一本由自己撰写的未定稿书籍。
受到《容器的制作与维护》以及各类诲人不倦的地下讲师的启发,宋逐云也打算写一本跟镜有关的书籍,并希望能在书写的过程中,可以从创作者的角度来试着总结梳理各类知识点。
手上的这本未定稿书籍,宋逐云将其暂时命名为《镜之书》。
其中关于《镜面世界》的章节,宋逐云刚刚写了一半,在已经写上去的部分里,她认为镜面世界可以分为两重。
宋逐云划掉“两重”,将之改为了“三重”。
“……镜面世界一共有三重,其中第一重,也就是与现世最接近的那一重,是倒影的世界,除了左右相反外,一切都与现实保持着一致。
“第二重是底层的扭曲世界,这里的空间感与外界全然不同,所有的一切呈现出扭曲且无序的状态。卡牌师可以利用这一点,进行镜面穿行。
“而在倒影的世界与扭曲的世界之外,还有一层‘洞彻’的世界,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某些事物的本质,那里有着陈旧事物的残留,也是进行预测与感应的基础……”
宋逐云一边书写,一边思考——她现在大概明白,“无貌旅行家”不同外号的由来。
“无貌”暗示他没有固定的形象,这隐喻的是影像方面的能力,而“旅行家”多半是因为他能短时间能出现物理距离跨度极大的不同地点,“拼图匠人”透露了他空间方面的能力,“先知”则意味着预测力。
……
宋逐云只写了四十五分钟的《镜之书》就停笔,然后在太阳穴上抹了银叶薄荷的纯露,闭目小睡了一刻钟来恢复精神。
——在经历过多次san值狂掉的打击后,她也算是学会了劳逸结合。
当然能有那么多额外的休息时间,也是因为宋逐云可以利用镜面穿行的能力,减少路途上的耗费。
塔斯隆特的城市范围实在太广,而飞行器在居住区又会被限速,小学期课程还少一点,等开学课表排满了之后,宋逐云怀疑她有可能过上需要在飞行列车上写作业的生活。
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宋逐云就顺带预约了一间仪式房,用来配合王蒙等人进行[予易之手]的仪式。
这种高阶仪式在举行过程中,有些材料是会被消耗殆尽的,比如那些贵重金属,再比如书写符纹的“纸张”——通常来说,这些“纸张”可以用怪物皮制作,但更多的是写在幻影蝴蝶的翅膀上,或者月莎草制的纸张上。
——月莎草也是副本植物,原产于塔斯隆特,因为容易培植而且用途广泛,能承载各种领域的符纹,从而迅速在各个星域推广。
除此之外,一些副本材料也可以被反复使用。
比如她现在租借到的一架铜天秤。
在仪式中,这代表着交换的概念。
被放置在[予易之手]中心的,是一张表面平整的空白沙盘。
在这个仪式中,文字的书写用具可根据需求指定,宋逐云之所以选用沙盘,是考虑到价格以及便捷性的双重因素。
她可以使用蜡菊晒干的杆茎当做笔,在沙盘上划出一个个字符,如果仪式成功的话,那么自己所写下的字符会被置换到王蒙那边,而王蒙写下的字符则会被置换到宋逐云这里。
为了保证这种置换是准确的,两边需要约定好一个指向性明确的符号。
宋逐云在塔斯隆特的图书馆里阅读过《符号学》,算是有基本的了解。
比如祈求类仪式中,就存在指代对应概念的符号,像“生命”的符号,就会指向“森林意志”,至于“容器”则会指向“血肉之瓶”。
如果换做是“镜”的话,那可以是宋逐云,也可以是“无貌旅行家”——因为后两者没有举行过[固定根源]的成神仪式,会出现概念上的不确定性。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没被固定下来的通用性概念,以及没有特定对象的空白符号。
卡牌师在举行仪式的时候,在符纹中加上独特且合适的秘钥,来保证通讯渠道的准确与稳定。
在没有添加指向性明确的符号的情况下,[予易之手]的仪式同样可能成功,但可能会收到预料之外的通讯——有人曾将之戏称为“漂流瓶”。
为了保证符号没问题,王蒙等人还恶补了一段时间的《秘钥学》——在班尔温德,《秘钥学》是大一的课程,在泰辰则被安排在大二,必须通过前置测验才可以开始学习。
在举行仪式之前,王蒙等人跟宋逐云转述了老师的话,第一次尝试[予易之手]大概率不会成功,就算成功也会可能造成串信号的问题,为了保证连通的对象不是什么怪物,一定要在正规的仪式房中举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在很多仪式中,举行者本身也被看做仪式的一部分,需要考虑他们本身在各种领域上的亲和性。
一些对仪式了解程度不错的卡牌师,可以对其中的细节进行一定调整,比如[予易之手],最初的作用是同时进行仪式的两边在公平自愿的前提下交换讯息,但在某些仪式师手中,也可以改造为强制交换。
宋逐云提前了一点时间过来,她按要求绘制好了符纹,在书写代表沟通对象的符纹时,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有采用约定好的那个,而是做了一点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