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的话。”陈构先笑了,指了指门,“我来帮你换快玻璃而已。”
俞乜也笑了,“一定要今天?”
闻言,陈构往她身后看了眼,“哟,有客人啊,那是今天不行?”
俞乜点头,“确实有点不行。”
陈构一笑,随后语气瞬时变狠,“那关我屁事?”
屋内看到这儿的沈依然,突然有些害怕,“小叔叔,是不是有什么事?”
沈屿和看过背对着自己的俞乜,朝沈依然下令,“先去楼上。”
沈依然还没问他,沈屿和已经起身开门往外走了出去。
俞乜听到身后的声响,顿了下,转头想问他怎么出来了。
下一秒。
前边的陈构趁着她不注意,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朝门上的玻璃一砸。
“哗——”
玻璃瞬时碎裂开,凌落散开在地上,伴着一声巨响和砸落满地的声音。
一瞬间,沈屿和猛地拉过俞乜扯到自己怀里,用身子挡住了一侧飞溅来的碎片。
俞乜没料到陈构突然发疯,脑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自己被沈屿和护在怀里时,腰被他紧紧扣着,而她贴在他胸膛上,听到他急速跳动的心跳声。
心间忽而一软。
俞乜动了下手,想看他有没有事。
察觉到,沈屿和放开她,垂眸扫过了她的脸庞,见没有外伤,才稍稍放松。
而俞乜却皱起眉,想问他,旁边陈构的小弟先喊:“陈哥!”
俞乜和沈屿和一同转头看去,就见陈构不知何时倒在地上,面色痛苦,左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满手的血。
见此,两人的眉心瞬时一凝。
可不等沈屿和想让人老实站着,俞乜已经从自己怀里快跑了出去,看也不看直接跪在了地上的碎片上,低头,紧紧按压着陈构的脖子止血。
沈屿和盯着她的膝盖,拿出手机,打了120,冷静地报了这边的地址,还有症状,“患者脖子大动脉破裂出血。”
刚刚玻璃破碎声很大,引得街坊邻居都看了过来,现在瞧见陈构都是血的模样,都被吓到叫了几声。
陈构的小弟们同样哪儿见过这场面,束手无策地加着他的名字。
俞乜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的响,冷声叱喝一句:“闭嘴!”
-
几分钟后,救护车迅速驶来。
上头的医护人员下来,瞧见人群里的沈屿和时愣了一下,“沈医生?”
沈屿和点头,带着俞乜一起坐上了救护车内。
一路沈屿和都没说话,俞乜坐在他身旁,老实也不去惹他,后知后觉也渐渐感到了膝盖上的痛感。
她看了眼膝盖处有些被扎破磨损的裤子,突然庆幸是黑色的。
这样,不至于太明显。
到了医院,陈构先行被急救医生送进了治疗室。
沈屿和没管他,先下车向护士要了一辆轮椅。
俞乜瞧见时还没拒绝,沈屿和也没问她意见,弯下腰,伸手将她抱下了车,再转移放进了轮椅内。
“......”
俞乜也没有办法拒绝了,只好乖乖坐在上头。
沈屿和提前和护士打了招呼,推着人往隔壁的空治疗室走。
护士推开门送来了消毒和止血的东西,沈屿和接过道了声谢。
俞乜见他一句话都不和自己说,先咳了一声,“我要一直这样坐着?”
沈屿和眼也没抬,“这样不好?”
“......”
俞乜以为他会把自己抱出来,没想到他可能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沈屿和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挽起宽松的裤脚,露出了破皮流血的膝盖。
玻璃刺破了皮肉,因为跪着的姿势,一直刺穿着留下了伤口。
俞乜先行出声,“其实没有那么痛,有裤子隔着。”
沈屿和抬眸和她对视,片刻后,他才开口:“你是不是就没有怕的事?”
“有啊。”俞乜先示弱道:“这不是怕你和我生气嘛。”
沈屿和用镊子夹着棉花在伤口上消毒,声线很平道:“我已经生气了。”
他的动作毫无预兆,虽然俞乜已经做了思想准备,但碘酒沿着伤口,进入皮肉内,痛感以及酸涩感狠狠袭来。
俞乜没忍住被痛得脸色一变,皱起眉。
看着她的表情,沈屿和立即移开镊子,没再继续消毒,可还是开口说:“看来前几次不痛,让你一点都不长教训。”
俞乜接着话说:“下次长了。”
沈屿和并不吃这套,等着她痛感逝去,也同时开始问罪:“俞医生。”
“......”
俞乜身子一僵。
沈屿和盯着她,一字一句问:“在你认为救治患者重要,而你自己就不重要?”
“......”俞乜垂眸:“都重要。”
“那么你刚刚在做什么?”沈屿和语气很淡,“一个最简单的清理现场为什么不做?”
听着追问,俞乜没说话。
沈屿和看着她的表情,一声不吭的样子,完全与她平日里巧舌如簧的模样不同。
上次在医院,面对他的质问,她能和他反叱,就像一个刺猬,言语处处都能扎人。
而此刻,她收起了那身刺,缩了起来,沈屿和根本舍不得再对她说任何说教。
也不想再逼她。
沈屿和继续拿起镊子,给她消毒,低头轻吹过伤口。
动作轻柔。
感受到温热的风,拂过那股刺痛。
俞乜看着自己膝上的伤痕,盯了良久后,眼睫颤了下,忽而开口说:“我不想看到他死。”
“......”沈屿和动作一停。
“我不想,”
俞乜低眼,似是有些失神,呢喃轻声说:“看他变成一具尸体,冰冷的躺在我的面前。”
第69章 尖x69 不怕。
她的声线轻飘飘的, 仿佛一触就会破碎。
沈屿和垂下眸,棉花轻轻触着她伤口的周围,同样问:“刚刚为什么不叫我?”
在茶馆内,俞乜让他在屋内等着, 而选择自己出去, 没有和他沟通, 也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是她自己在承受。
俞乜明白他在问什么,掀了掀唇角, “这事有点狼狈,不想让你看到。”
不想让你看到那样, 处于弱势的我。
沈屿和神色平静,继续问:“看到什么?”
“......”
俞乜知道他想听她自己说,哂笑一声:“沈医生,你可真知道怎么让我迎难而上。”
沈屿和没搭腔。
俞乜看着他,轻叹一口气,老实说:“我失眠的主要原因,你应该知道了。”
“......”
沈屿和看向她,听到她忽而说:“我怕尸体。”
这毫无逻辑的话, 沈屿和却明白, 她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怕?”
不是。
她并不是无坚不摧,也不是什么勇敢的人, 也有怕的事物。
可这却不应该是一名医生,一个学医人害怕的东西。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我面前,身体一点点的变冷, 最后变成了那具尸体。”
“每天晚上都在做这个梦。”
被双林文关在地窖里,那短短两天一夜的梦。
俞乜其实不算是双林文主治医生,他转到若附医的时候, 大脑内的癌细胞已经广泛扩散种植,只剩三个月的时间。
他的情绪本身处于极度消极的状态。
因为脑癌并不能通过手术全切除,且手术后具有极高的复发性,需要反复的再次进行手术,如此反复又折磨的过程,给患者都会造成严重的心理压力和负担。
双林文是孤儿,更没有家属能开解他。
每一天俞乜去查房的时候,明显能感受到他渐渐压抑的情绪。
作为医生,俞乜也作为一个同龄人,为他进行心理辅导安抚,她也不想让他放弃,希望他再坚持一下,或许之后就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当时,双林文看着她那双眼睛,坚持了。
病情再次复发的时候,俞乜配合肿瘤外科的医生,如同往日为他进行手术。
术后复查时,俞乜发现他的病情稍稍有了缓解,癌细胞扩散速度变慢,算是有了正向作用。
得知这个消息,双林文的情绪明显好转了起来,很感谢俞乜,似是觉得她就像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俞乜对他的情感付托,及时告诫,“我只是尽了我医生的能力,最重要还是靠你自己,我不是什么万能医生。”
这话对于当时早已孤注一掷求活的人,并没有什么作用。
双林文依旧相信她,可没过几天,他再次复发了。
这次癌细胞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严重,随着脑脊液迅速扩散侵犯大脑,手术已经没有办法救治。
只能通过放疗化疗等进行姑息性治疗,作用不大。
双林文寿命也随之缩短。
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俞乜和肿瘤外科的医生熬夜讨论了好几天,但双林文却说不想治了,想好好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俞乜遵循他的意见,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后的一个月里俞乜没有放弃,依旧在想治疗的事,但先收到了双林文邀请她吃饭的信息,为了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俞乜恰好也想和他说治疗的事,答应了赴约。
“那天我刚上完夜班,从医院里出来,走过马路正准备打车回家,就遇到了双林文。”
俞乜还记得,当时没走几步,身旁忽而有人叫了一声,“俞医生。”
俞乜循声看去,瞧见是双林文,他很瘦,两颊凹陷进去,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身影消瘦,眼睛漆黑一团,看着阴森又吓人。
俞乜一瞬间没有认出他,对比一个月前,当时只是有些苍白无力而已,现在未免太过病态。
俞乜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双林文看着她,嗓音干哑道:“我来接你。”
俞乜皱起眉,“现在?”
时间才刚六点,路上都没什么人,周围的商场店面根本还没有开。
双林文盯着她,朝她的方向走来,“现在刚刚好。”
闻言,俞乜看着他的状态,直觉不对,迈步刚想往后退时,双林文瞬时抬手捉住了她的身子,用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猝不及防,俞乜下意识想屏息,可他的动作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吸入了不少上头的物质。
而后,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俞乜睁开眼还有些迷糊,却感受到手脚都被束缚带绑住在了身后,她尝试动了下,发现没有任何间隙。
她晃了下有些晕的脑袋,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场地。
很暗,还带着股腐烂变质的味道,甚至她坐的地方还是一片泥土地。
周围很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俞乜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了一道拖地的脚步声传来。
下一秒,一道开门声音,同时开了灯。
不远处的墙壁上挂着的一盏老旧的钨丝灯泡忽而亮起。
俞乜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四周的环境,各色各样的东西杂乱无章的堆叠摆放在角落里,还有一些破碎的酒瓶,满是灰尘蜘蛛网。
双林文走进屋,看了她一眼,见她醒了没说话,转身似是在拉着什么很重的东西,很是吃力。
俞乜缩坐在角落里,抿了下唇,哑声问:“这是哪儿?”
“我家的地窖。”
双林文喘着气回答完,终于拉出了身后的东西,他站起身子,同时也露出了身后箱子里的任霖轩。
一瞬时,俞乜认出来人,眼眸骤然一缩。
他手脚同样被绑着,正歪着身子坐在狭小的箱子里,闭着眼还在昏睡。
“我找了你的侄子来陪你。”
双林文把箱子往前推了一下,咧嘴笑了一声:“他还挺傻,我在他学校门口说是你让我接他的,他就信了。”
俞乜盯着他,没说话。
她不知道双林文突然这么极端的原因是什么,任霖轩在他手里,等于一个人质。
她暂时什么都不能做。
“俞医生,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双林文想了想,“你说你和你侄子能值多少钱?”
闻言,俞乜扯唇笑了声,“我们值的钱,不是说说而已的,你要多少,我给你,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个事,你先放开他。”
双林文怎么会同意,俞乜再抛出诱饵,“今天我休息不见了不会有人怀疑,但他还是大学生,如果没有上学,很快就会被发现。”
话音稍顿,俞乜看着他,平静的把话说完:“你也是。”
“......”
双林文第一次干这种事,完全没有意识这些事,明显有些慌。
“我给的条件,让任霖轩打电话给学校请假,他可以向任家要钱,拿了钱,放我们走。”俞乜掀起唇角,“但可惜。”
“他想要钱。”沈屿和猜到了,“也想要命。”
俞乜笑了,“沈叔叔果然聪明。”
“是,从头到尾,他就想要我的命。”
双林文一开始接受了她的意见,让任霖轩请了假后,又给任家打了电话,要了两个人的钱,约定了时间放在相应地点,他再去取。
而俞乜和任霖轩被困在地窖,什么都动不了,双林文不给水和食物,存心想让他们饿肚子,消耗他们的体力和精力。
俞乜熬了一天,等到了晚上才看到双林文回来,他明显已经拿到了钱,先把箱子里的任霖轩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