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声音静了下去，黄姗姗这才听见了大屏电视里传来的声音，“我第一次接触到演员这个行当是在一部MV里，给一个漂亮女孩做替……挣180块。”
之后的几分钟里，如编导想的一样，言汐和赵真真的这一段cut看哭了另外几个姑娘，男生虽然都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显然都隐忍着一腔情绪。
袁朗杰一直等到cut放完后才出声，出声就是迫不及待的找他经纪人拿手机，然后翻出了一段保存在手机里的MV片断，以及一张陈年旧照，“这是你么？是，是你当年拍的那部MV么？”
言汐此时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撑着额头眼神是个放空的状态，再次回看几小时前的自己，言汐感觉有点陌生，情绪冷静后言汐反省过一遍，因此，当所有人看向她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的气息平稳，并带有一丝抽离事外的冷漠。
袁朗杰递出手机时，言汐顺着他指着的屏幕看了一眼，然后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看过成片。”
袁朗杰不死心，又翻出照片道：“那看照片，照片上的这个人是你么？”
他急切的样子只要看过他采访的人都懂，因此，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言汐，言汐皱眉疑惑的看了一圈人，最后顺着袁朗杰的手指看向旧照，顿了顿，摇头，“不是，几分像而已，但不是我。”
言汐说出这句话时周欣彤明显松驰了下神经，她记得被袁朗杰堵在花园里时，他给她看的照片也是这张，当时她也说过，这里面的人不是言汐。
可言汐的经历又巧合的对上了袁朗杰要找的那个女孩子，再加上刚才看cut时突然想到的一些事情，这才没忍住一时慌了心绪，激出了一片动荡的泪花。
可惜袁朗杰并不死心，他低头看着手机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么会不是呢？年龄对上了，拍过MV的事也对上了，怎么就不是呢？”
言汐叹息着提醒：“你忘了，我是给人做的替身，你找的那个人是这个MV的主角，而我只在里面出过一场镜，你弄清楚自己到底要找的是谁了么？”
袁朗杰愣住了，这么多年，他以为里面只有一个人，所以也一直倾力的在找这一个人，可是现在言汐告诉他，里面其实有两个人，他一下子茫然了。
两张相似的面孔，两个不同的女孩子，袁朗杰感觉有点混乱，他反复看着保存在手机里的MV片断，然后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黄姗姗忍不住出声，“你找当时
制作这部MV的人去问就好了，干嘛要这么满世界找人哦？”
袁朗杰困兽似的原地转了两圈这才回道：“你以为我不想？可是这个制作人已经被公司解雇封杀，早就找不到人了，后来我托人转了好几个弯才得知他在澳门赌场输光了全副身家，不知道被弄到哪里还债去了。”
不光输完了身家，还输掉了男人最值钱的命根子，留了全副手脚被弄到三角洲去了，帮袁朗杰打听的人最后只传来三个字：别查了。
袁朗杰是不甘心，可随后公司上层也找了过来警告他，让他停止追查。
现在好不容易在言汐这里碰到了如此巧合的事情，他一时又被勾动了心绪，这才没遮掩住的跳了出来。
最后，袁朗杰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指着一幕镜头问言汐，“这个是谁？是你，还是她？”
言汐看向了镜头里被抽的满身伤痕的女孩，散乱的遮住大半张脸颊的头发，惊慌到让人心痛的眼神，以及懵懂无知瘦弱到一碰就碎的灵魂，沉默了很久，才似从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然后用缥缈到不似现在躯壳里的声音道：“……是我。”
第51章
袁朗杰哐一下子就摔倒进了沙发, 然后出神的看着言汐，“所以，你只有这一个镜头, 其他的就都不是你了？”
言汐歪头主动靠进了肖云钦的肩窝, 叹息着答道：“是啊~”
肖云钦手臂挠过言汐的肩膀将人搂进怀里，对着袁朗杰道：“请你把那一段删掉, 既然是已经下架的不合规影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袁先生再怀念，也请不要揭人伤疤戳人痛处, 不管你要找的是谁, 我相信她们都不希望再看到和这部MV有关的任何片断，袁先生, 你的私心已经伤害到了别人, 请适可而止。”
袁朗杰多年心愿又添新疑, 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 肖云钦的出声像火上浇油一样点炸了他，“什么伤什么痛？就一首MV而已, 拍的还是个破茧成碟的美丽爱情故事，我没明白为什么要禁，更不明白我伤害了谁？我就是想找到我心目中的白月光而已，我做错什么了要你警告我？”
赵真真此时已经将轮椅移动到了袁朗杰身边，她拿过袁朗杰掉到桌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毫无预兆的把手机放在轮椅底下, 快速的碾压而过，手机被碾碎了。
“不明白么？那我要是告诉你，这里面的所有伤害都是真实的，你还认为这只是一部MV而已么？呵，白月光？你的白月光是谁？是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女孩子？还是被完整记录了当年被虐打了一遍的事实？你的白月光有可能是她刻意想要忘掉的过去，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着她，曾有那么一段悲惨的过去，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么？你还觉得自己没有错么？”
袁朗杰一脸不可置信的摊着手，“why？影视碟片中的伤害都是假的，这是常识，是做出来的效果，真实伤害？你在说什么？”
赵真真转脸请编导再放了一遍言汐开头说的那段话，“……因为不懂真打和假打的区别，结果真身上阵，被狠抽了一顿……”
“耳朵聋了可以治，但别假做无知，你追查了这么多年，会不知道这部MV因为什么被禁？就算不知道，那当时拍摄MV时的细节总也该打听清楚了，你别告诉我，你如此喜爱这里面的女孩子，连一些拍摄剪辑的片断都没拿到过，你敢说，你看看敢有人信么？白月光？呵~”赵真真斜着眼睛嘲讽的看着袁朗杰，意思不言而喻。
能喜欢那种凌虐片断的人都是变态。
还白月光？
呸~
袁朗杰被盯的脸上一片红一片白，嘴唇哆嗦了好几遍，却最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他不敢告诉别人，打动他的除了MV里女孩子的那张脸，就是那幕被虐打时露出的破碎交织的虐凌美感，好像易碎的娃娃，让他想要拥抱收藏。
言汐闭着眼睛靠在肖云钦的怀里，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双
手被他十指紧扣的握着，除了感觉后背坚实之外，心里竟然一片平静。
与赵真真的那番交谈，好像时过境迁般，记忆终究淡化，伤痕也已结痂，再被人提醒指戳，好像都遥远到割裂了时空，自己站在这头，年幼无助的那个她站在时空的那头，两人互相遥望，然后挥手道别。
“别说了，都过去了，赵真真，他有怀念自己白月光的权利，而我迈过了那个坎，也有权利不加理会，算了吧！随他去。”言汐闭着眼睛轻声道。
赵真真歪头打量了一下面容平静的言汐，气哼哼道：“我倒是为谁打报不平呢？你看你悠闲的，算了算了，我也不管了。”
言汐呵了一声，从肖云钦怀里抽离，斜着赵真真调侃道：“大编剧，大作家，把你的书签上名字给我，嗯，就先来个百来本吧，我好拿出去送人。”
赵真真移动着轮椅的手差点打滑栽倒，瞪着言汐叫道：“你是想要把我手签废了嘛？还百来本？你做梦呢！”
两个人情绪的抽离，话题跳跃的速度，让还沉浸在震惊悲伤中的众人反应迟钝，跟不上节奏，一时都有些傻眼。
而经历过两人收拾情绪速度的又觉得很正常，编导就是其中一个，并且深深敬佩着这两个人强大的心理素质，她们早就迈过了各自人生中的艰难坎坷，已经可以用笑容面对之后的人生了，同情或安慰的话语于她们而言已经属于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一个举动。
编导清楚，今天跟去的人也都清楚，于是点着手里的摇控器没怎么吭声的就准备进入下一组cut，结果却被周欣彤打断了。
周欣彤踉跄着走到言汐面前蹲下，眼里盛着满眼泪水，颤抖着用几乎破了音的嗓子挤出几个字，“那之后几年的钱都是这么挣来的？你说的打工，就是这种……替，替人挨打的工作？”
言汐垂眼看着她，笑着伸手替她揩了眼泪，“你从前没有问过，现在也不必追究，都过去了，知道了怎样？就当不知道吧！我说过了，我已经迈过去了，而你却还要执意的停留在过去，何必呢？都学着朝前看吧！现在的我们，都很好，这就够了。”
周欣彤咬着牙盯着言汐，脸上的神色从伤心难过到委屈心酸，最后愤而甩了言汐的手指着她，“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每次出门，回来都是一副光鲜的样子，让人以为你在外面过的好挣的多，可实际上你那些带血的绷带就是证据，言大姑知道是不是？她知道你被那个男人带出去挣的是什么钱，她却依然在纵容是不是？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言汐头疼的转过脸，挥手拂开了周欣彤的指控，忍着不耐开口，“我说了，都过去了，你这样揪着不放有什么意思？带血的绷带你从前看
过不止一次，你从前没有多想，那么现在也不要多想，就当是我出去和人打架打输了弄的，没所谓的，嗯？都没所谓，别提别想别问，懂？”
周欣彤被言汐的拒绝姿态弄的怒火高炽，嘶声厉喝，“为什么不让提不给问？你到底背着我接了多少这种活？你那一身功夫呢？你怎么能忍着不反抗？”
言汐被她彻底的逼出了一腔火，抬手一巴掌就抽了出去，周欣彤顺着力道就跌坐到了地上，捂着脸愣了下，接着就抽了风似的开始笑，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后干脆趴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被她笑懵了，当然也有一部分是被言汐突然动手的样子给震的。
言汐收回巴掌，歪头努力深吸口气才平息下胸口中耸动的激愤。
周欣彤太了解她了，很知道怎么激怒她逼她动手。
她又一次得手了。
所有刚刚还在替她惋惜童年不幸的人，这会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周欣彤身上。
言汐童年再不幸，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她是强势的，强势的能一巴掌将人抽飞的的那种，周欣彤与之一比，显然是弱到一推就倒的那个可怜人。
客厅里的气氛随着这番变故一下子冻住了，只剩周欣彤抽噎似的又笑又哭，黄姗姗陪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沈锦则和赵真真站到了一起，两人皱着眉头来回看了言汐和周欣彤之间好几眼，然后赵真真似不解又疑惑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激怒她？激她抽你一巴掌，你图的什么？”
沈锦恍然大悟般的双手一拍，“我说怎么感觉这么违和呢？言汐极力避开的话题你非要往回拉，这不明显是在找揍么？你说你图的什么啊？”
周欣彤被两人这么连番询问，倒也没吊众人胃口，抹了把脸道：“图什么？我就图她抽我的这一巴掌，她口口声声说翻过这一页迈过去了，我就让你们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迈过去了，呵~姐，你迈不过去的，别装了，不是所有事情假装不在意就真的会不在意了，你，迈不过去从前。”
赵真真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周欣彤是想拖着言汐顺着从前的路走，她们的交情在从前，而言汐要往前看，往前的路上不会有周欣彤和从前的人和事，所以，周欣彤疯了般的想把她拖回去。
“你妈的……”赵真真压低声音凑近周欣彤骂了她一句，然后被沈锦按住了，赵真真转头瞪她，哪知沈锦卷了袖子道：“我来！”
编导一看几人围作一团，立即上前要拉，结果摆放摇控器时手指头抽了一下，下一组的cut就在嘈杂声中放了出来。
“哟喝~那个小妞儿，你那天找来的那个姐姐呢？你不行，让她来，哥们喜欢她，哈哈哈……叫她来，哥们这次一准好好招待招待她。”
黄姗姗出现在画面里，瞪着一
双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群人，那群人从一辆皮卡上冒头，嘻哈着又叫又笑。
赵真真被声音吸引，又嫌烦似的回头瞪了电视一眼，然后身体一下子就失了控般的摔出了轮椅。
言汐一把抢上前去抱住她，着急的查看她的腿，又连声问她，“干什么坐没坐相，逞什么能？我不需要你打报不平，看你摔的，疼么？”
赵真真身体颤抖的指着电视里那辆眼熟的无牌皮卡，嘴唇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道：“就是这辆车，就是它，就是这辆车撞的我……”
言汐一下子顿住了手回头，“你确定？”
赵真真攥着言汐的手掌用力点头，“你看它车前灯……”
摄影机拍到的方位是车辆的左半边，车前灯正好就在那个范围里，一个小破损的碎裂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那是我用手机砸的，我当时被卡在前轮处被顶着往前冲时，用手里的手机砸的……”赵真真没有流眼泪，而是恨恨的盯着电视里的无牌皮卡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52章
赵真真发生车祸时的那个路段不仅没有摄像头, 还是个连灯都没两盏的视区盲角, 一地的碎玻璃倒了满地, 她是在被撞到的半小时后才被发现送的医。
言汐被赵真真紧紧的握着手, 拉的整个人倾身靠近她, 听她用恨的发颤的声音道：“明知道撞到了人还不停下来查看，一路把我顶到了拐角无人处，我要是当时死了也就罢了, 可惜没死成, 他们做贼心虚连下车看都不敢，前后碾了两遍以为人肯定不行了, 这才倒了车跑了，警察找不到车，又没有可以丈量对比的脚印行迹, 言汐，帮我，我要，要抓到他们，送他们去坐牢。”
言汐抱着赵真真把她移到沙发上, 然后拍着她的脊背轻声安抚道：“好，你别激动，既然车已经出现了, 再找人就不难了，你放松，我们先把这节片断看完。”
除了一开始的动静, 赵真真之后说话的声音几乎都是压在嗓子眼里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声音也是低的周围人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只看见赵真真瞪的红通通的眼睛，和言汐转头看向屏幕上画面的凌厉眼神。
画面里的一行人此时都是穿戴整齐的工整模样，言汐看着有些眼熟，于是犹豫着问黄姗姗，“这些人……都是河船上的那群？”
黄姗姗把着周欣彤的手臂点头，脸上的表情是既想亲近，又有些害怕，言汐动手时的样子多少还是吓到了她，她现在有点怵言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