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虽然声音柔和了些,但声线是清冷的,听起来就还是冷冷的:“只是暂时分开一下,我会去找你会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凡间。”
闻言,埋在她颈间的少年顿了顿,抬起头凝视着她,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在海水里暧昧交织,他的一双红眸倒映出了她的影子,他似有几分惊喜道:“师尊真的愿意跟我一起走?”
在他看来,师尊选择去凡间,是因为凡间凡人多如繁星,仙门的人也不多,最好隐匿行踪,但那样也意味着师尊要放弃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甚至是众人都梦寐以求的成仙之路也要放弃。
师尊愿意为了他放弃这些和他在一起,真的是牺牲太多了。
敖玉郎又感动又心疼,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对于将他们逼到这种地步的仙门也更为不满,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师尊重新回来夺回她应有的一切,到那时也绝不会有人敢再反对他们在一起。
顾宁自然不知道敖玉郎不过问这么一句话而已内心戏还那么多,闻言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就想着去了凡间以后好好过完这个世界他应该就可以取回女娲石碎片完成任务了。
她本来就没想过要留在空桑派修仙,这一修得活到多少岁,那其他世界的碎片还找不找了?
但在她点头以后,敖玉郎就不知道为什么感动得一塌糊涂抱着她就吻了过来,只是在即将吻到她的唇的时候,他又像是有些不敢似的顿了一顿,最后只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柔又坚定的吻。
他低眸看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一字字认真道:“师尊,我喜欢你,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等到了凡间以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顾宁:“……”
你对成亲是多有执念?
就像是怕不赶快成亲她就又会反悔了似的。
顾宁就想和他赶紧去凡间,至于成亲不成亲的也没那么在意,闻言就打算先哄着他去了凡间再说,但她还没来得及答应,海面却风浪骤起。
其实他们这一路走来海里的风浪就没怎么停歇过,只是以他们的修为这些风浪还奈何不了他们而已,但这一次的风浪却明显与之前的普通风浪不同。
浪头打来时,威力极强,还带着浓浓的妖魔煞气,顾宁是修仙的,对于这种气息自然是不适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风浪给卷跑了。
在风浪袭来的时候,敖玉郎其实就已经有所警觉,只是这浪头的速度太快,他只来得及抓住师尊的手,这风浪就冲了过来将人给卷跑了。
他自然不能看着师尊被带走,就紧跟而上,卷入了风浪的中心。
等风浪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海里,而是身处山清水秀流水潺潺的溪涧边。
原本在海里时已经是白昼了,而这时却是夕阳沉沉的黄昏之时。
他对于空桑派上下自然也是熟悉的,一眼就认出了这里就是空桑派山下的一条小溪旁边。
他怎么会在这里?
师尊去哪里了?
他四下观察了片刻,虽然此地的山景天光甚至连风声都是那么真实,但他也可以基本可以判定,他应该是进入了一处幻境里。
只是幻境能这样真实,要么是这背后的人功力高深,要么就是极为擅长幻术的。
而空桑派成立也已有千八百年了,被封印在无望海底的妖魔不尽其数,所以应该是海底的妖魔所为。
将他困在这幻境里也无法是要想要吞噬他而已。
敖玉郎自然不会沉溺于幻境里分不清真假,轻嗤一声,就将旭日剑握在了手里,只要拔剑一挥即可。
这种幻境还困不住他。
而师尊也很可能早已破了幻境在外头等他了。
思及此,他不再耽搁,但刚将剑拔出了三分的时候,剑光映出了他在幻境里恢复乌发黑眸的凡人少年模样,他听见了山上隐隐传来的打斗声。
他本并没多大兴趣,却见到了头顶上方有一人坐着四匹妖兽拉着的华丽马车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嚣张离去,而这辆马车很后还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魔族也同样从他头顶掠过了。
敖玉郎的头顶还落下了一阵阵灰尘。
敖玉郎:“……”
这感觉就好像是在踩着他的头过路似的。
敖玉郎忍了忍,打算先破了幻境再说,但听着那马车清脆又嚣张的铃铛声隐隐传来,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
这等羞辱他能忍就不是敖玉郎了!
从他头上过路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敖玉郎刚要跟过去,眼前的场景却仿佛知晓他的目的似的一转。
他便已经出现在了空桑派内的主殿前。
殿前空桑派内的弟子正与数不尽的魔族奋力厮杀,仙魔两族都是死伤不少,入眼看去遍地尸体,血气弥漫在空中。
他怔了下,意识到这个场景就是史书所载的百年前的那场惊天动地的仙魔大战。
魔尊率集妖魔两界攻打仙门,试图灭了仙门一统各界,除了第一仙门以外,其他门派尽皆败于魔族手下成为俘虏。
还是修仙界的几位老前辈合力才将魔尊降服。
敖玉郎不知道那海妖为什么制造这样一个幻境,这对他丝毫造不成什么影响,反而觉得有些无趣。
这里没人看得见他,他连教训那马车主人都做不到。
所以,当看着众位老前辈合力将那嚣张之极的马车主人给打趴下以后不免有种大快人心之感,还想上去踩几脚。
但他这一脚还没踩过去,画面却又是一转,这位先前还风光无两的魔尊已经成了阶下囚被关进了黑风谷,因为被人封印而陷入了沉睡。
他的脸上还待着一副白玉面具,双眸阖着,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他的唇和下巴。
这么看着,还莫名有些眼熟又古怪的感觉。
没等他琢磨出这感觉怎么回事,就忽然听见了洞外传来了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却是不由失声道:“师尊!你来找我了?”
他这才记起不知道在幻境耽搁了多久,师尊可能等着急了进来寻他的。
但当他伸手想拉住她,却发现手从她的袖子间穿空而过,才失望地发现这个师尊也是虚幻的。
但他已经发现这个幻境虽是虚假的,可发生过的这些事看来极有可能就是过往真实存在的,说不定是这海妖的记忆织成的。
那这海妖就可能也是在这场仙魔大战里被关押起来的魔族。
他就不由好奇起来,师尊为什么会独自来找这魔尊?
这魔尊已经沉睡了,是要趁着这时要他命吗?
但他观察了半天,却还是不明白师尊来这里的用意,因为她就只是站在石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床上的魔尊,看不出什么表情。
敖玉郎虽还看不出师尊的想法,但也已经有了些吃味了,这个魔尊连面都没露,师尊做什么要盯着他这么久?是在犹豫怎么才能彻底杀了他吗?
他有些焦躁,恨不得直接握着师尊的手教她怎么捅死这魔尊。
但就在他耐心快失去的时候,却看见师尊忽然在石床前弯下了腰。
敖玉郎本还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发现了魔尊身上有什么东西也不一定,谁知下一刻却看见她面无表情地吻上了躺在石床上的魔尊面具下的唇。
虽然只是一触即离,敖玉郎还是如遭风火雷电同时击顶般愣住了,大脑都空白了一下。
师尊……竟然亲他?
他又醋又怒,想要伸手拉开师尊,但压根却碰不到她,气得炸毛,但气过了头后冷静下来也就只能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师尊喜欢的人是他,怎么可能去吻别的男人?
还是魔尊这么一个连藏头露尾的大魔头!
但这看着也太搞心态了,敖玉郎怀疑这海妖就是故意想让他崩溃失控的,他定了定神,直接拔出了剑,朝着床上的魔尊劈了过去。
这什么鬼幻境还是破了的好!
但就在他的剑落在魔尊身上的同时,有一只十指纤纤春葱似的手缓缓揭开了魔尊脸上的面具。
魔尊的眼睛鼻子嘴巴一点点展露于人前。
石床前的少女一手拿着面具,一边看着床上的青年,似乎呆住了。
敖玉郎也顾不上吃醋,因为他也呆住了,整个人都麻了,但不等他细看,因为他的剑太快,在他的剑到的时候,魔尊那具身体已经四分五裂消散开来,而幻境也开始一点点消失。
敖玉郎感觉自己的心也已经被震撼得快要碎开了。
那张脸……
那张脸……他妈怎么和他长得这么像???
第72章
顾宁的确要比敖玉郎先一步从幻境出来,她不但第一时间发现了那所谓的百年前的战场是个幻境,还发现了这幻境背后只是被封印沉睡的魔尊残存的一缕怨念而已。
在她破除了幻境以后,就看见了幻境源头在海底的一处巨石狭缝之中,那里有一个男子束发的玉冠,年岁日久却更显晶莹剔透,上头还缀有一颗圆润美丽的明珠。
而那怨气就是附着在这个玉冠之上的,在她将玉冠捡起来以后,那缕残存的怨气在她指尖绕了绕就消失不见了。
没想到魔尊人都已经沉睡了,他的一缕残念都能造出这样逼真的过往幻境。
而就在这缕残念消失的时候,顾宁就看见了刚从幻境里一跃而出的敖玉郎。
她觉得这种幻境应该也不足以伤到他,但在见到他那脸色难看的样子时,就不由有些惊讶了:“你怎么了?”
“师尊——”敖玉郎努力压抑着满腔怒火,不让自己去怀疑师尊,一出来看见她时还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又一个幻境。
因此,他一个箭步上前就握住了她的手腕,触手温软滑腻,他的心才落回原地,不是假的。
但一想到幻境里的师尊和魔尊那亲吻的场景,还有那一张和他极其相似的面孔,他的心跳就又失衡了,不由神色复杂地看向眼前的少女。
“师尊,我有件事想要问你。”敖玉郎抿唇,神色有了几分凝重。
顾宁看他神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在秘境里还能观看一场原主和魔尊的亲密戏,只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难题,便将手中的玉冠收起来,正要回答。
这时,敖玉郎握着她的手腕却猛地一紧,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玉冠,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能会出现在她手里的东西,声音都变了:“师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顾宁就以为他从幻境出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解释道:“这是魔尊的玉冠,他的一缕残念留在玉冠之上,对仙门颇有恨意,是以才会在遇到我们时触发幻境。”
没想到敖玉郎的关注点却十分清奇,声音都拔高了些许,一双本就赤色的眼眸愈发深红了些许,似怒似急:“师尊和那魔尊很相熟吗?不过一个玉冠而已,你如何就断定是他的?即便是他的,师尊为何要如此珍而重之收起来?”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让人一时接不上来话,顾宁懵了片刻,意识到他是在吃醋,而且问题还不是一般的严重。
她想到什么,不由试探地看向他,问:“你……在幻境到底看见什么了?”
她不问还好,她这一问敖玉郎整个人都彻底炸了,但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以一种极为克制的冷静姿态看着她,问:“师尊,你说,你和那魔尊到底什么关系?”
顾宁一听他这话就知道完了,他肯定跟原著一样已经知道原主暗恋魔尊的事情了,说不定还跟原著一样误会自己被当成了替身才这样愤怒。
敖玉郎虽然从小在魔修手里吃尽苦头,却生来就极为骄傲,宁折不屈,如果原主不喜欢他他可以接受,但被喜欢的人当成替身却是他不能忍受的。
顾宁就想着得好好字斟句酌解释清楚,不能让他误会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的时候,敖玉郎的眼神明显是不信的,她又接着道:“不过,我过去的确喜欢过他,但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但就算听她这么说,敖玉郎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和缓,反而怒意不减,紧紧地盯着她,仿佛哪怕前方是刀尖也要踩过去弄个明白,他一针见血地问出了关键之处:“师尊,那画像上的人到底是谁?”
“……”顾宁语噎片刻,“画像只是随手画的,你不提起我都忘了。”
敖玉郎却没有那么容易被敷衍过去,闻言不由冷笑出声:“师尊常常在书房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还设下结界连我都不能踏进半步,听说那画像还就挂在显眼的墙上,师尊怕是想忘都忘不了吧?”
顾宁只好拿出为人师的威严,希望他能乖一点别再追究了:“……我说忘了就是忘了,你连我的话都不信?”
敖玉郎却是怒火上头,听见她的话时就猛地抽出了她手中的玉冠猛地摔碎,一双赤红的眼眸瞪着她,明明这么凶恶模样的人是他,但他却看起来给人一种委屈到快难过哭了的感觉。
顾宁也不太好受,正要继续解释,敖玉郎却猛地上前一步,将她推倒在了身后的巨石上。
她被困在巨石和他的身体之间,只能有些费劲地仰头看他,而敖玉郎此时的气场极为骇人,他拉着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低头凑近她,仿佛要望进她的心里:“师尊若真没将他放在心上,那就不该说忘了,我和他长得这么像,师尊看着我却还说忘了他是将我当傻子吗?”
见他不依不挠,他现在在气头上,她怎么解释他都不会听的了,她只好试图先让这事儿搁置起来:“这件事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该先脱身去凡间吗?”
她本以为他那么期盼和她一起离开的,应该能暂时放下这种什么纠结的感情问题和她一起解决危机才对。
但平日里在她面前乖顺得说一不二的少年却像是叛逆期汹涌而至,不但没有听她的话,还很固执地接着问:“师尊是想和我去凡间吗?如果是别人长着这样一张脸,甚至是那个老匹夫有这样一张脸,你也会和他一起去凡间?”
见他这样咄咄逼人不依不挠,顾宁也有些火了,只是长了一张高冷脸,发火时看着也像是冷淡不耐的:“你问够了吗?”
敖玉郎看着她冷淡美丽的面容,心却像是如堕冰窖,怒火却一直燃烧在胸口不灭,只是怒过了头,面上看着却更是冷静:“如果是魔尊,师尊会这样不耐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