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五条悟奇怪地看着姬井裕子,这个女人死死地盯着他的手,眼中饱含的羡慕、嫉妒、愤怒和不甘几乎能瞬间诅咒出一只特级咒灵。
“我是来……教导雪见小姐今天的课程的。”姬井裕子磨着牙慢慢地说,“雪见小姐怎么了?”
那么乖、那么乖地被抱着,睡得毫无防备,连男人托住她身体的手放在哪里都不长点心!
妈妈的乖囡!离外面的野男人远一点!
手拿开!手给她拿开!
“裕子?”雪见未枝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她困倦地说,“闹了一个晚上我好困,今天可不可以请一天假?”
闹了一个晚上?姬井裕子脑子里的弦断了。
做什么要闹一个晚上?做什么会让人困成这样?做什么不能自己走要人抱回来?
“她才15岁……”姬井裕子牙都要咬断了。
“是啊。”五条悟赞同地点头,“睡眠可是很重要的,先去补觉再说其他。”
他拿出钥匙,同时对姬井裕子说:“抱歉抱歉,麻烦你这段时间代课了。在我下次出差前这孩子还是由我来教,姬井小姐趁放假好好休息吧。”
大门在姬井裕子眼前关闭,短发的女人气得胸闷。
这个男人不仅啃了她精心养着的大白菜,还要连根给她一起拔了带回家吃。
五条悟,她和你不共戴天!
“男人都是骗子。”姬井裕子咬牙切齿地把夏油杰一起骂进去,“不就是传教吗?我可以!”
二五仔永不言弃!等着吧五条悟,你的墙角她挖定了!
第40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天
五条悟单手摁开客厅的灯, 他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托着挂在脖子上的树袋熊,低头站在玄关换鞋。
“她看我的眼神好奇怪。”五条悟拍了拍雪见未枝的背,“枝枝, 我哪里招惹到姬井裕子了吗?”
“嗯?”挂在五条悟身上的黑发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睡意朦胧地说,“不是五条老师的错,裕子除了我谁都不喜欢。”
那份过于炙热的偏爱明显得堪称异常, 偏偏当事人对此无动于衷。
“还真是你的追随者?”五条悟挑挑眉, 他松开扶住雪见未枝的手,“醒了?自己回房间去睡。”
“老师也早点休息吧。”雪见未枝没有留恋。她一边走向房间一边蹬掉鞋子,啪唧一下扑到床上,像一只软趴趴摊开的鸡蛋饼, 慢吞吞地把自己卷起来。
鸡蛋卷饼即将新鲜出炉,雪见未枝闭着眼把趴在枕头上的悟喵捞过来枕在脸下, 满意地蹭了蹭。
坐在沙发上想事情的五条悟沉默一瞬, 熟悉的柔软触感将他整个人向沙发中挤压, 压迫力不大却容不得反抗。
感谢枝枝没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五条悟看清楚了悟喵被压的位置。
很好, 很安全,很道德。
睡意是会互相传染的, 里头那个小的睡得香甜,外头的男人注意力被分散,满脑子只有“去你娘的任务报告让老子睡”一个念头。
靠坐在沙发上的高大身影逐渐向下滑落,五条悟放弃抵抗,任凭通感传来的下压力将他摁在沙发上。
女孩清浅的呼吸声一声声萦绕在耳边, 五条悟困倦地闭上眼。
一墙之隔, 两个人陷入黑甜的梦乡。
五条悟的回归对雪见未枝来说是个既好又坏的消息。
冰箱里的甜点不间断地补充, 无论多稀有的限量款都能轻易吃到。但昨晚说好留到她第二天早上吃的蛋糕可能会被半夜起来觅食的五条悟消灭干净。
外卖盒子堆满茶几,吃腻味的五条悟偶尔会抄着围裙自己下厨,枝枝在厨房外鬼鬼祟祟转圈圈,被男人揪着脸塞了满嘴青椒丝。
对咒力的控制训练也正式提上了明面,与和伏黑惠对打时的轻松不同,五条悟完全不会对雪见未枝手下留情。
“再来。”白发青年挥挥手,让被烟雾尘土淹没的少女自己站起来。
五条悟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高专-制服,他简单套了一件黑T,修身的长裤衬得他双腿颀长,鼻梁上架着一副崭新的墨镜。
“老师意外地很擅长体术。”雪见未枝活动了一下手腕,对胳膊上深深浅浅的淤青无动于衷。
她跃跃欲试一个健步冲击挥拳,咒力萦绕火焰包裹指节,狠狠轰向五条悟。
“好凶啊。”五条悟以掌抵拳,他向后退了一步侧头躲过雪见未枝上踢的腿,“这招不错。”
雪见未枝的体术非常出色,最开始发现这一点时五条悟相当惊讶。
她的咒术是标准的法师型,在拥有无往而不利的深渊之炎的情况下她理应不那么重视体术才对。连五条悟自己都是在和伏黑甚尔打完一场死战后才深刻理解了体术的重要性。
福泽谕吉是真的把这孩子养得很好,好到如果身为老师的他不再努力一点,可能根本教不了她什么。
“枝枝。”五条悟对雪见未枝勾了勾手指,“把你的发卡拿掉。”
“欸?”雪见未枝停下脚步,“认真的吗五条老师?可以是可以啦,不过训练室会被烧掉哦。”
雪见未枝身上的力量抑制器有两个,一个是她发间夹着的暗金色逆十字发卡,另一个是她脖颈上的黑色choker。
五条悟只研究过她的发卡,逆十字背后有个小小的刻度旋钮,可以自由控制抑制的程度。
他没有动过那枚choker,福泽谕吉在把雪见未枝托付给他的时候语焉不详地提过:choker是最后的限制。
即,拿下它后会有决定性的改变。
五条悟其实蛮好奇的,但一向对他非常好说话的雪见未枝一提到这件事就拼命摇头,满脸写着“你个禽兽”、“你不对劲”、“贞操掉了麻烦你自己捡一下”。
五条悟更好奇了,他从记忆角落里翻出雪见未枝的自我介绍,她称呼她的choker为“兽性与理智转化的枢纽”……
嘶,这个形容词,有点不太妙。
老实说,雪见未枝并不介意拿下choker,因为受伤的不会是她。
她只是不忍心夺走无知少男的贞洁,好奇心害死猫,因为满足一时的欲望而被夺走贞洁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啊!枝枝绝非无耻之徒,五条老师的贞操就由她来守护!
拿下发卡倒是问题不大。雪见未枝环视了一周训练场:很好,木制地板,你要没了。
有钱人的快乐她不懂,反正出钱维修的人不是枝枝。
肌肤苍白如雪的少女站在原地,她松松扯下蒙住左眼的纱布,不紧不慢地拆开缠绕在右臂上的绷带。
瑰丽的异瞳注视着五条悟,从封印中挣脱出的手臂隐约跳动着欢欣的火。
因着训练,少女扎了个单马尾,暗金色的发卡斜咬在头绳上。她的指尖触到头绳,细小的灰烬被风卷走,长发如瀑滑落。
“叮铛。”金属质的发卡滚落在地板上。
“好舒服,”少女眉眼弯弯,低声呢喃,“身体好轻。”
锁在铁门上的枷锁哐哐掉下,吵醒了门后打盹的火焰巨兽。
它喷出炽热的鼻息,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抖擞浑身的刺毛。
空气中的水蒸气无声无息地蒸发,连带人皮肤外的表层都隐隐干裂。“热”不再是一种感官,而是凝实的物化,膨胀着占据整个空间。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极致的压迫感已经让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一块块坍塌成灰烬。
无下限无时不刻地运转,将无形的岩浆与皮肤隔开。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一点不担心即将化为灰烬的训练室。
“这才有意思。”他眼中带上点兴奋的笑意。
雪见未枝眼神迷离地注视着虚空,唇边不自觉的笑意越来越快乐。
她苍白的肌肤被熏出浅浅的红色,酒窝染朱砂,整个人精致漂亮得不可思议。像瓷窑中经火焰淬炼的美人瓶,比起冷却后纯净的安宁之美,炽热不可碰触的模样更为惊人。
被压抑太久的咒力根本无法收进身体里,如果对手是旁人雪见未枝或许会极力克制,但那边站的人是五条悟。
被誉为最强的、不可战胜的五条悟。
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烧起来吧,将一切通通都烧干净,碍事的距离与不必存在的阻挠全部都给她消失!
燃烧,直到无止无尽的尽头。
雪见未枝的手轻轻搭在脖颈上的choker上。
她的感观随着火焰蔓延,浓郁的红色遮挡视线却遮不住她的感知,她“看到”隔开流火的无下限术式,看到五条悟的游刃有余,看到他瞳孔中的赞叹。
那双湛蓝色的苍天之瞳染上灼目的红色。
再多一点,怎么样?少女的手指轻轻扣在皮质项圈的金属环上。
五条悟敏锐地发现,红色的火焰在慢慢转为黑色。
宛如盛放到极致接近糜烂的玫瑰,边缘显现出烧焦的黑纹,香味浓郁得要将人溺死在玫瑰色的陷阱中。
死亡敲响警钟,栖息在钟楼中的白鸽变为黑鸦,哗啦一下四散着逃开。
“夜蛾校长会因为故意破坏学校公物取消我的优秀教师评选资格吗?”五条悟陷入沉思。
训练室已经没了,不仅是它没了,整座楼都没了。承重墙和石柱一起被烧的只剩残骸,木质的地板被贪婪的火焰吞吃得渣都不剩。
消防警报吵得五条悟脑壳痛,同时吵醒了差一点放飞自我的雪见未枝。
不好了玩大了,枝枝瞳孔地震,搭在项圈上的手触电般缩回。她匆匆忙忙地低头,在废墟中找自己的发卡。
整栋楼都被烧没了,累积的灰尘厚度可想而知。雪见未枝哽咽地一头扎进灰尘堆里,摸索不知道掉哪儿去了的暗金色发卡。
涌动的火焰不情不愿地回到主人身体里,热舌舔过少女的脸颊,她用手背拭去额间的汗,脸蛋脏兮兮的。
“一下放出太多果然控制不了吗?”五条悟蹲在旁边看雪见未枝在灰尘里忙得团团转。
只释放的一瞬间就烧了一栋楼,看火焰颜色的变化怕是远没有到极限。
不愧是天生的特级,狂妄的力量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五条老师,快帮我一起找找啊!”枝枝脑壳痛。咒术高专里不是木头就是树林,放眼间全是好烧得不行的燃料,完全是在诱惑她玩火。
五条悟拒绝刨土,他一条条数落雪见未枝在训练中犯下的错误:反应不及时、对自己的力量没有逼数……绝口不提在火焰弥漫瞬间男人眼中的欣赏与赞叹。
“如果把发卡和choker一起拿下来,你的火焰会变成什么样子?”五条悟托腮看雪见未枝好不容易重新戴上发卡,将蠢蠢欲动的咒力压入体内。
“五条老师想看吗?”雪见未枝从口袋里掏纸巾的手顿了顿,反问道。
五条悟点头。
雪见未枝对比了一下让她摘发卡的罪魁祸首干干净净的脸蛋和自己脏兮兮的手,恶胆从心生。
她走到蹲着的五条悟面前,弯下腰。
少女的身上还带着残余的热度,贴近五条悟耳垂的唇像烫红的烙铁。
无下限只针对对五条悟有攻击性的行为,雪见未枝发誓自己毫无恶意,无下限不应当阻挡她。
无下限:fine,我消失,你随意。
枝枝凑近五条悟,在男人好奇又期待的眼神中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使劲蹭了蹭五条悟的脸。
她恶狠狠地把脸蛋上的灰蹭到五条悟脸上:扬眉吐气地说:“不给你看。”
第41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一天
雪见未枝爽了。
当她看到五条悟被夜蛾正道严肃呵斥写检讨赔罚单之后, 枝枝更快乐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身为上梁的五条悟怎么能怪被他带歪的下梁枝枝呢?
“嗨嗨。”五条悟无趣地点头,他一脸不在乎地转账给高专后勤部, 有钱人的自信让夜蛾正道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能这样教学生?”曾经的班主任夜蛾正道苦口婆心地说, “都说过那孩子的力量不受控制,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觉得枝枝做的挺不错的。”五条悟懒洋洋地抢走雪见未枝口袋里的纸巾擦脸,“不就是烧了一栋楼吗?怪她干嘛。”
“我没有怪她, 我在说你。”夜蛾正道冷酷地说, “这种事如果再发生第二次,我就不得不给福泽先生写信请家长了。”
雪见未枝和五条悟同时身体一僵。
不要请家长——有话好好说——
“有我在能出什么事?”五条悟不满地嘀咕,被夜蛾正道无情地铁拳制裁。
哇哦,雪见未枝崇拜地看向夜蛾正道。
不愧是校长, 居然能把五条老师的脑袋当成地鼠打!
决定了,枝枝握拳, 她的目标就是成为如夜蛾校长般拳打五条悟脚踢镇关西的霸气强者!
五条悟揉了揉被夜蛾正道痛击的头, 他不满地揪起雪见未枝的脸蛋:“枝枝, 幸灾乐祸的表情收一收, 太明显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枝枝一脸正直, “五条老师,我们今天还要接着训练吗?”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我不想去局子里捞你。”五条悟拎住雪见未枝的后颈,像拎一只小鸡崽一样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不练了,我们去吃可丽饼。”
雪见未枝对自己在五条悟身边时常失去行走自由的现况安然处之,五条悟戴着纯黑的墨镜宛如街道上最帅的盲人, 枝枝就是他的人肉导航仪。
“往前走, 左转……谢谢叔叔让路, 对,我爸爸眼瞎。”雪见未枝面不改色地对面露同情的路人大叔点头。
“小姑娘,你需不需要帮忙?”路人大叔好心问。
枝枝眼帘垂下悲伤地说:“不用了叔叔,我们穷但是我们有志气,我们要靠劳动挣钱不能接受别人的施舍。”
她顶着五条悟死亡的目光:“我爸爸开了个盲人按摩店,兼做算命生意,有空您一定要来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