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兴冲冲地抱着被子跑到清岫面前,小脸红扑扑的,少有的高兴。
清岫对这些并不在意。
见她这样又不好扫了她的兴,就顺着夸了句好看。
“那好,那你就盖这一床,我盖另一床好了!”
白穗说完又倒腾着腿跑过去套枕头,忙的不亦乐乎。
风祁和戚百里正在一旁生火,后者抬眸看见了两人的睡觉的位置隔开了不小的距离。
戚百里微微皱了皱眉。
“你不是说她们两个关系好吗?怎么睡觉的地方隔这么远,而且一般女修不都是睡一起的吗,怎么还盖两床被子?这么生疏。”
风祁对这些事情并不敏感。
“清岫有些洁癖,不喜欢和外人有太多接触。不单单是白穗,对待桃源的同门也是如此。”
青年没再说什么,心想着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
白穗铺好了床,出了一身汗,然后走过去邀请清岫一起去里面的灵泉里泡一泡的时候。
一直神情还算自然平和的女修身子一僵。
她避开着白穗的视线,有些磕绊地回绝了她。
少女心大没在意,以为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于是径直先往灵泉那边过去了。
不一会儿树木掩映之后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在夜幕之中清晰入耳。
这一次不单单是清岫了,一旁生火的风祁脸“噌”的一下红了起来,低着头直勾勾盯着火焰摇曳,不敢往旁处乱看分毫。
唯独戚百里没什么反应。
妖修没什么礼义廉耻,只要看对眼了,露天求欢,直接上演一场活春宫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金色的眸子闪了闪。
抬眸看向了不远处不自觉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的清岫。
半晌,在风祁受不了想要直接隔绝听觉的时候。
身旁一个声音混着夜风,凉凉地传到了少年的耳畔。
“……她真的是你的师姐吗?”
风祁一愣,猛地抬头看了过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不解地看向戚百里,又看向不远处比他还先隔绝了听觉的清岫。
半晌,在青年以为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发现了什么的时候。
风祁沉默了一瞬,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闷闷开口。
“……我长得有那么显老吗?”
“……”
逻辑鬼才。
第117章
白穗泡完灵泉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走过去给清岫打招呼,对方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那个,我去泡灵泉了。”
她这么说完,也不等白穗反应看便径直往清泉那边过去了。
白穗看着清岫的身影隐没在了树木之中后一愣,有些莫名地抬起手挠了挠面颊。
“既然这么着急,刚才和我一起去洗不就好了,那么大的灵泉又不是塞不下两个人……”
少女头发已经被烘干了,披散在肩膀上宛若一片顺滑的绸缎。
她身上就穿了一件轻薄的衣衫,脸上因为泡的太久而红扑扑的,瞧着灵动可爱。
没有之前狼狈的模样。
白穗毫无形象扑在了被子上,裹着被子转了个圈。
原本好好的头发也滚的乱糟糟的,上面甚至还沾染了些许草叶。
戚百里和风祁没清岫她们那么讲究,他们随便找个地方躺着,或者靠着个树干就能休息。
不过前者是鲛人,休憩的时候一般是在水里,所以他会去前面的小溪处静修。
而风祁则会在树上,能够感受到风的地方。
因此等到清岫从灵泉那里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除了裹着被子只露出了个脑袋,听到动静抬眸看向自己的白穗之外。
便瞧不见其他什么人了。
“他们人呢?”
“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水里。”
白穗抬起下颌示意她看过去。
果不其然,瞥见了靠在高处树干上抱着手臂闭目养神的少年。
在那棵参天大树前面,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清岫眯了眯眼睛,依稀也能看到那个银发金眸的妖修的身影。
——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意识到这一点后,清岫眼眸闪了闪,和之前听到水声时候一样。
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清岫师姐你夜快躺下休息吧,这里夜里凉,小心感染风寒了。”
清岫顿了顿,对着白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红唇压着。
而后颇为小心翼翼地躺下,又仔仔细细掖好被子,一处肌肤也没露出来。
这些细节白穗没太在意,以为只是对方怕被蚊虫叮咬或者怕冷,这才盖得这般严实。
她见清岫躺好后,裹着被子往对方那里滚了滚,在距离半臂的位置停下。
“……大晚上不睡滚来滚去做什么?”
“没,就是睡不着有事情先问你。”
白穗和清岫已经比较熟悉了,也没最开始时候那么拘谨小心。
“你之前不是说你和昆仑那个宁玦是一队的吗?他昨天走的时候把他收集的卷轴都给烧了,那你们现在身上是不是一个卷轴都没了?”
清岫余光瞥了旁边的少女一眼,她问这个没别的意思,估计只是觉着她跟着他们一起耽搁了收集卷轴的时间。
“你想多了,他从来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提到宁玦她的神情冷淡,颇为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那些卷轴是烧了,但是他提前留了卷轴,刚好五种属性。所以我们和你们一样,这几日用不着费劲儿去斩杀妖兽找什么卷轴了。”
“这样啊,那就好,你们集齐了就好……”
她松了口气,心里那块大石头也跟着重重落了地。
一旁的清岫等了一会儿,原以为白穗会给她说说这几日的遭遇,倾诉下烦恼委屈什么的。
不想她只问了这个问题。
她眉头微皱,在发现白穗呼吸变得绵长的时候,没忍住开口。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与我说吗?”
快要睡着的白穗听到清岫这话后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看了过来,声音也带着点儿鼻音。
“唔,什么?”
清岫:“比如这几日你在秘境里遭遇了什么。
我听说之前你不小心和风祁他们走散了,碰上了悬青门和涂山的人,被他们利用欺骗。”
她说到这里留意了下白穗的神情,见她没有太大反应后继续说道。
“今日又被他们同门报复……”
“你不生气吗?”
白穗眨了眨眼睛,将被子里的手臂拿出来枕头靠在了脑袋下面。
“生气。不过只是当时生气吧,也狠狠报复回来了。”
“至于今天的事情,怎么说呢,大概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倒没什么太大感觉了。”
少女的反应太平淡了,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一般风轻云淡。
这让清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我记得我在飞舟上,还有进入秘境之前就有提醒过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若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一半,也不至于被那些小人给利用欺骗了。”
白穗是不生气了,她说着说着火气却有些上来了。
树叶之间清冷的月色落在她的眉眼,也无端平添了几分冷意。
“不是所有的修者都像你们昆山那样,像这种试炼更是鱼龙混杂,大多人都是为了利益。哪怕你是昆山剑祖的亲传,在不死的前提之下,他们对你做什么都是不会被惩戒的。”
“修真界弱肉强食,向来如此。”
白穗知道清岫是为自己好,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对外界周遭也比她了解得多。
她的确没什么防备心,也为此吃了很多苦头。
——这些白穗都知道。
清岫没忍住噼里啪啦说完了一通,发现少女良久都没有说话。
她以为自己说的太过,语气太重了。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说点软和话安抚下白穗的时候,后者柔声开了口。
“我也有在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遇上悬青门和涂山那两个弟子的话,他们再求我,我还会不会留下来。”
一般人用了“如果”“要是”这样的字眼做假设的时候,十有八九是有些后悔的。
清岫眼眸一动,红唇微启。
“所以你这是后悔了吗?”
“是。”
“为了救这种人渣浪费了我的时间和精力,我的确追悔莫及。”
她回答的很直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什么情绪在闪烁。
“清岫师姐,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在我和风祁他们走散了之后,在我和悬青门的人碰见之前,我也遇到了类似的事情。”
“你又被人骗了?!”
白穗看着清岫脸色骤然沉下来的样子,给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否认。
“没没没 ,不是我。”
见清岫神情稍缓后,她这才斟酌了下语句继续说道。
“我当时被困在了一个秘境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里面走出来。那个时候我已经累的不行了,整个人躺在天启上面。”
“在路过一处妖兽区的时候,我看到了有一个女修被一只兀鹫的火焰灼烧,给狠狠丢在了悬崖处。”
白穗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况,她距离得挺远,对方自身都难保根本没有觉察到她的存在。
那人当时手死死扣在悬崖边,还差一步就要掉落下去。
“在她要掉下去的时候,有一个修者听到动静御剑过来了。”
“那人在哭喊着求他救救她……”
不等白穗说完,清岫凉凉地补充道。
“他没救对吗?”
少女沉默了一瞬,显然,清岫猜中了后面的发展。
“……是的,他没救,不过也没有为难她。捏碎了她的玉牌转身就离开了。”
“你是认可他的做法,还是觉得他见死不救?”
清岫问这话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要是白穗敢回答后者,她一定直接引了桃枝揍得她脑袋开花。
良久,白穗闷闷开口说道。
“无论是救与不救,我觉得都没错,我都认可。”
听到这里,清岫隐约觉察到了白穗的意思。
大约正是因为之前看到了这么一幕,在碰上悬青门和涂山两个弟子的时候,她不可避免想起了那个坠入悬崖的女修。
这才在本可以离开的情况下,相信了他们的誓言和承诺,决定了留下来。
“你如果是要告诉我你是因为这件事才被那两个修者骗了的话,我不会理解你,我只会觉得你蠢。”
清岫冷着脸色,没有缓和语气,反而用比之前更重的话语训斥着白穗。
因为她希望对方记住这个教训。
这次试炼算她运气好,可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我不是想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找借口,只是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一直在想……
之后如果再发生这种类似的事情,我到底该怎么做?”
白穗原本是不打算与清岫说这些的,她也一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想着吃一堑长一智,就当多长个记性就好,不要在继续想了。
可是她没办法做到。
她不怨也不恨,只是有些迷惘。
清岫这时候才算明白了白穗想要说什么。
她怕自己以后再遇到有人寻求帮助,她会因为害怕被欺骗被伤害而踌躇不前。
而她又涉世未深,很多事情估计也没有他们看得那么透彻。
她怕自己会慢慢成为冷血的人。
清岫转头看向了白穗,两人距离很近,彼此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她直勾勾注视着白穗,声音没有之前的冷硬,这一次放得很轻。
羽毛拂面一般。
“那做个假设吧。”
“假设你是那个御剑过去悬崖查看的修者,你看到了那个女修。”
“加个前提条件,你要是不救她的话她掉下去会死,但是也有可能她是装的,等着你靠近暗算偷袭你。”
“——那你还会救吗?”
白穗皱着眉想了许久,看着头顶上刚好从处于树叶之间的那弯月牙儿。
“……会。”
清岫:“为什么?”
“我怕万一,万一她是真的在求救。”
少女的眼睛映照着皎洁的月光,灿若宝石。
清岫顿了顿,又放轻了些声音。
“可万一她是骗你的呢?”
“那我救了她之后再把她推下去。”
清岫听到这里勾唇笑了笑,觉得这个回答情理之中又有些孩子气。
不过她并不讨厌白穗的直白。
“只是这样你不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吗?”
她指尖微动,抬起手将白穗脸颊处的头发别在了耳后。
前一秒还面带微笑的脸上,此时霜雪覆上般冷冽。
“白穗……”
“你该一开始就把她推下去的。”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清岫说的没错,如此一来倒不如一开始就杜绝了一切伤害的可能。
良久,白穗转头和清岫面对面对着。
后者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