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紧紧握住了天启的剑柄,金色的剑光凛冽,剑风带起沙石。
然而在白穗蓄力刺入的时候,一个比阵法更甚的灵力逼仄,直直撞上了她的剑刃。
那力道极大,再加上太猝不及防,她连人带剑直接被击得后退了好几步。
等到白穗站稳了之后,感知到了沙尘中剑气隐约。
这不是谢长庚和风祁的气息,是属于布阵之人的。
“唰”的一声,四面的沙成了无数只巨大的手。
从高处重重往白穗身上压下,她反应很快,引了命剑劈开沙尘御空到了上面。
不想刚摆脱沙石,一把灵剑直直往白穗的面门刺了过来!
她神情一凝,剑面映照着她的眉眼,侧身避开的时候。
上面出现了一道青色身影。
白穗足尖借着沙石一点,高高跃起,白衣翻飞中满是肃杀的剑气!
那剑被剑主控制着调转了方向再次刺了过来,两剑相撞的瞬间,在剑快要被压制时候。
那人瞬身而来,紧握住了剑柄,蓄力压下。
也是在这个时候白穗才看清楚了来人的脸,她瞳孔一缩。
“是你?!”
攻击白穗的不是旁人,正是仙剑大会秘境时候利用她斩杀双面玄龟,最后被她给捏碎了玉牌淘汰的那个悬青门弟子景行。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白穗。”
青年冷笑了一声,覆在命剑上的力道更甚。
“之前离开蓬莱的时候我就在想,历练会不会碰上你,毕竟蓬莱有你师兄师尊在我也不好动手,没想到今天还真让我给碰上了。”
他手腕一动,地下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的藤蔓缠绕在了白穗的手臂和脚踝。
“你那两个队友已经中了阵法被传送到了别处,短时间内他们是不可能回来。”
“所以这一次你别指望有人来救你了。”
说实话,对方的修为的确比自己高,这一点白穗从一开始就知道。
结丹近后期的修为,与她这个结丹初期相比的确有着不小的差距。
不过白穗并不觉得自己赢不了。
这人虽为剑修,剑心不稳。
陆九洲与她说过,一个剑心不稳的剑修会被剑给驱使,发挥不出剑的锋芒。
只是有一点她得确认。
“就你一个人?”
白穗垂眸冷冷扫了青年一眼,语气轻蔑又嘲讽。
“之前在秘境时候你和涂山那个崽种两个人合力都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就你一个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上一次在秘境时候若不是先前我就受了重伤,你就算吞了那金丹暴走,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他脸色沉得厉害,神情更是森然可怖。
“昆山剑祖的弟子又如何?白穗,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蓬莱之耻,今日我要你拿命来偿!”
只三两句话景行便被白穗激怒了,那缠绕在她脚踝的藤蔓骤然收紧。
她心下一惊,整个身子被重重拽了下去,“啪”的一下砸在了地上,震起了千万风尘。
青年周身凝了灵力,在白穗落下的瞬间,几根更粗更重的藤蔓束缚在了她身上。
像是捆仙绳一般越收越紧,让人无法喘息。
白穗的脸因为缺氧憋得通红,还没挣脱,从风沙之中剑光闪烁。
在黄昏入夜时分,那剑刃凛冽,青年引了命剑对准着她的心脏位置刺了过来!
剑未落,一面冰墙抵在了其上。
因为对方速度太快,在凝好冰墙的时候那剑只差一拳便入了血肉。
冰墙就这样凝在了她身上,贴着鼻子位置,连呼出的气息氤氲在上面的白雾都清晰可见。
“咔嚓”一声,冰面慢慢被剑破开,无数道裂痕之中。
白穗瞳孔映照着那剑光,在快要破开刺下的瞬间,她手肘一曲,重重顶着冰面蓄力往上推去!
巨大的冲击让景行拿剑的手一动,趁着这个时机,白穗抓住了这细微的破绽。
天启剑身凛冽,先一步破冰而出,剑刃相撞,将空中的青年给狠狠逼退。
在他被剑气撞开的瞬间,那束缚在白穗身上的藤蔓也松了几分。
她引了冰棱割破藤蔓,凌空而上,飞到了他的上方。
景行感觉到一片阴影覆了上来,白穗的速度快得让他心悸。
他心下一慌,本能想要用剑去挡,然而天启将他的命剑压制了完全,他根本无法挥剑。
眼见着那冰刃覆了上来。
景行咬了咬牙,在快要刺入心脏之前用手臂挡了过去。
那冰刃割破了他的手臂,殷红的血在空中绽开,给夕阳染上了昳丽的浓烈。
在他以为避开了致命一击的时候,刚松了口气。
“噗嗤”一声,剑入了血肉。
白穗不知什么时候瞬身到了他伸身后,那天启回到了她手中。
她的视野被血色覆盖,手握着剑柄,神情说不出的冷冽。
“啧,作为剑修基本的判断都没有,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会躲。”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将剑送了一寸进去,两人在半空停滞着。
白穗掀了眼皮看了过去,冷声在他耳边讽刺道。
“就算那冰刃刺进了你心脏又如何,左右不过断了灵脉。”
“——我的剑才会真正要了你命。”
“为,为什么……”
“我明明比你修为高,也,咳咳,为什么你的剑比我更快更利?”
剑修的剑气和修为高低是成正比的,修为越高操纵的剑气也越发熟练,同样剑也更锋利,更快。
可白穗的修为比景行低,却能轻易压制住他的剑。
他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金色的剑面沾染着殷红的血迹,也清晰映照着他此时狼狈的模样。
“我明白了……是因为你的剑。你的剑是神兵,所以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你的剑。”
“对,我是输给了你的剑……”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白穗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
在松开瞬间,天启剑身之上的剑气紊乱波动,窜在景行的四肢百骸。
疼痛比一剑诛心还要疼痛百倍。
“天启固然强大,可越是强大的武器越难控制。”
“你输给的不是剑,是我。”
她说着将剑从他身上拔了出来,滚烫的血染红了天际。
景行没了剑的支撑,整个人似折翼的飞鸟“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夕阳似血,白衣翻飞。
白穗执剑居高临下注视着奄奄一息的青年,眉眼没有丝毫温度。
“蠢货。”
第195章
说实话,赢了这么一个人对于白穗来说并不是一件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静谧注视着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青年,手中的命剑淌着血珠。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日光不再,一轮明月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升起,空荡荡挂在了天上。
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沙漠,血色在其映照下泛着细碎粼粼。
刚才那一剑白穗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同样的也断了他的心脉。
他再不可能有力气还手。
景行倒在血泊之中,在从天上落下没多久就昏死了过去。
孱弱的气息如游丝,脸色也苍白如纸。
白穗在决定动手之前便确定了他是一人前来,她不知道该说对方报仇心切还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于她来说都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她有把握赢景行。
可若是对上三个结丹,那估计就插翅难逃了。
想到这里白穗眼眸闪了闪,视线不着痕迹落在了血泊之中的青年身上。
他现在这个情况就算之后侥幸不死也是个废人,再无拿剑的可能了。
以后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可是他是不可能对她构成什么威胁了,万一没死被他的同伴救回去了,日后整个悬青门估计都不会轻易放过她吧。
白穗自然知道放虎归山的道理,尤其是对方这般恨自己,刚才与她交手的时候剑剑都是杀招。
她倒不是对这样的人还存有同情,心生不忍什么的。
只是白穗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从小收到的教育和生活的环境很难让她这般轻易的动手。
——她从未杀过人。
白穗握着手中的命剑,不自觉用力了些,骨节也泛了白。
先前他们两人打斗的动静不小,一会儿肯定会有人询声过来的。
到时候不单单是给她带来麻烦,和她一个队的风祁和谢长庚他们也会被当成她的帮凶。
所以趁着现在还没人发现之前,她最好动手以绝后患。
白穗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执剑径直走到了他昏迷的地方。
没什么好怕的,就和之前时候一样,一剑刺进去就好。
她一边这么给自己心里暗示,一边握紧着命剑对准着他心脏位置。
和之前交手时候出剑时候的果断决然不同,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剑下去她的手上便会多一条人命。
“……”
下不去手。
明明对方也是个卑鄙无耻的恶人,白穗却没办法毫无负担的动手。
“你在犹豫什么?”
正在白穗试探几次,举起了剑又无奈放下,难以下决心的时候。
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一愣,猛地回头看了过去。
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被景行的阵法给传送走的谢长庚。
同样的,在他身旁位置,风祁也在。
当时他们两人的确触动了那个沙阵,但是并不是不小心,而是有意为之。
准确来说从谢长庚他们入沙漠的时候便觉察到了那个布在他们周遭的阵法,他认得这是悬青门的传送阵。
之前仙剑大会谢长庚也在,对于白穗在秘境的遭遇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个阵法没有什么杀伤力,只是用来传送的,再加上白穗和悬青门的恩怨,他一下子便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于是谢长庚便带着风祁故意触发了那个传送阵,不过在触发阵法之前他提前在这里留下了一道传送符纸。
这样就算传送的距离再远,他们也能立刻赶回来。
这本身就是白穗和那人的个人恩怨,谢长庚想着这事总要有个了结。
所以一直隐匿了气息在不远处观战。
白穗能赢景行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可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她竟然下不去手。
“长庚哥……”
她怔然了一瞬,刚开口唤了对方,后者便沉声打断了她。
“你要问什么我一会儿与你解释,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杀了这个悬青门弟子。”
谢长庚很少有这样冷着眉眼的时候,他抱着手臂,月光落在他身上静穆又漠然。
“你刚才和他交手的时候应该感觉得到他是对你起了杀心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取他性命天经地义。”
“修者对血气感知很敏锐,鬼魂更是如此。”
青年薄唇抿着,直勾勾注视着白穗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
“白穗,趁现在为时不晚,动手吧。”
风祁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很明显他是站在谢长庚这边的。
心慈手软从来都是剑修的大忌。
尽管他知道白穗从未杀过人,可剑若不走亡魂,不经过淬炼,和破铜烂铁无异。
的确 ,现在要是再犹豫不决对她,对他们都不利。
白穗咬了咬牙,双手紧握着剑柄举高在了头顶,然后闭着眼睛蓄力刺了下去。
剑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入耳。
哪怕看不见,在落剑时候那溅起的血液滚烫,烫灼了她的手背。
再拔剑之后,景行没了气息,身体也变得冰冷僵硬。
周围风沙刮过,几乎一眨眼的工夫他整个人都被覆盖在了沙石里。
连同血色也被掩藏得严实。
要不是天启的剑身和她的手背还有血迹,可能白穗都要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白穗手脚脱力,身子一软,手中的剑也跟着“啪嗒”一声落在了沙上。
风祁瞬身过去,及时扶住了她。
刚才虽然赢了景行,不过两人的修为还是有些差距,白穗灵力也透支了不少。
风祁将丹药拿出来给她服用,可短时间里她这个情况要是继续前行估计是有些困难了。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吧,她的灵力可能得花点时间恢复。”
少年说到这里一顿,垂眸又看着白穗有些苍白的脸色,神情也恍惚。
“还有,刚才杀人的事情对她刺激不小,她估计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
和风祁这样从小就跟着蓬莱主修行历练,见过风浪的人不同。
白穗说到底也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谢长庚叹了口气,同意了风祁的建议。
少年将白穗背在身后,谢长庚在前面探路。
月色清冷,三人的影子也被拉得很长,空气中隐约还有血腥气味。
“我杀人了……”
许久,白穗眼睫一动,像是如梦初醒般的喃喃自语道。
“嗯,看到了。”
风祁淡淡接了这么一句,额发之下他的眼眸闪了闪,余光落在了白穗身上。
“你很害怕?”
“我不是害怕,我就是觉得……这样真的好吗?他是不是个好东西,但是我和他一样都是人,人的生死由另一个人来裁决真的没问题吗?”
白穗想和风祁说法律,然而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并不是法治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