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玄殷做了那么多伤害陆九洲的事情,她这时候突然说了这么一通,和她做法前后矛盾的事情。
陆九洲能不恍惚能不崩溃吗?
好像这么直抒胸臆的方式适得其反了,那么陆九洲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答复?
她说舍不得不想他死不对,难不成还要说是怕他没死透彻,专门回来补刀的?
白穗听888说这幻境里的时间和外界流逝的不同。
这里的一天,可能是外面的一个时辰。
因为有足够的时间,她也没那么着急了。
看着陆九洲头疼欲裂,很是痛苦的样子顿了顿,而后走过去试探着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她记得《仙途漫漫》里要是陆九洲不高兴了,玄殷拉一下他的手,或者亲一亲他他立刻就阴转晴了。
根本都不用怎么哄,自己就好了。
白穗也试着这么去安抚青年,不想她手刚碰触到他的手。
他似乎以为她要对他动手。
剑光闪过,白穗一个不备连人带剑给生生撞到了十米开外。
树干都给撞断了好几根。
明明是幻境,可却实打实的疼。
白穗觉得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陆九洲听到动静后连忙看了过来,看到白穗唇角殷红。
他心下一惊,慌忙想要上来。
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是个犯了错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
白穗神情平和,任由对方过来将自己扶起来。
她身体疼得厉害,一时之间没法动。
陆九洲抿着薄唇,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给轻轻带到了怀里。
那股冷香夹杂着血腥气又一次钻进了白穗的鼻子里,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
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清晰入耳。
如擂鼓般,强劲有力。
白穗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引得青年更加紧张,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颗淡绿色的丹药放在了她的唇边,缓缓推送了进去。
她下意识咽下,而后一处微凉覆在了她的唇角。
是陆九洲的手。
他正低着头专注盯着自己,用指腹温柔擦拭着血迹。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不听话。你又骗我……”
陆九洲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白穗紧紧桎梏在怀里,像是还把他融进骨血。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
说话时候喷洒的热气滚烫,白穗却觉得浑身发凉。
“我没骗你……”
“你有!”
白穗轻声反驳了这么一句,不想引得陆九洲情绪更加失控。
他捧着白穗的脸,那双眼眸红的厉害。
“你刚才和谁说的那些话!你看我的时候在想谁!你明明看着我的,可是你的眼睛里没有我!”
“你拿着说给别的男人的话来骗我!”
“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该看着我的,你该一直看着我的。”
他说着用手指描绘着白穗的眉眼,眼神偏执热烈。
“我不介意你对我做了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白穗动不了。
她感觉他看过来到地方,像是被什么粘腻阴冷的舔舐了似的。
很不舒服。
青年的情绪没有最开始时候那么激动了,只是冷下来的声线相比起来没好到哪儿去。
他的唇轻轻擦过白穗的耳畔,暧昧的气息下,留下的是森然可怖的话语。
“别离开我。”
“如果你不想被我打断手脚的话,别离开我。”
如果说起初白穗还想着尽量安抚下对方的情绪,毕竟他刚入了魔的话。
那么现在这个想法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荡然无存。
白穗并没有因为这句威胁而害怕,相反的,她很平静。
平静到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她的眼眸冷了下来,手不自觉搭在了天启的剑柄之上蓄力握紧。
她要杀了他。
他不是陆九洲。
这种疯狗怎么配是陆九洲?
第85章
梦魇是一种大范围的幻术,只要被这一团黑雾所笼罩着的人没有足够的修为和破解幻术的经验都会中招。
它会根据每一个人的情况而相对于营造出幻境,而这幻境就像是做了一场辨不出真实与虚幻的梦。
他们会直接陷入昏迷,只有真正破解了幻术的人才能从无尽的梦魇里出来,否则便会一直沉睡下去。
——无所察觉。
而此时在外界的人只能看到这黑漆漆的雾气将周遭给笼罩着,看不清人,甚至分不清海天。
同样的,在主殿这边的顾止也顶多是从浮生境里看到白穗昏倒在了混沌之中。
这片黑色雾气能够托住一切中了幻术的人,里面无数的人漂浮着。
每一个人都是双眼紧闭着,没有一个人有清醒的征兆。
从顾止这个角度看去,白穗手紧紧握着天启,眉头紧皱着。
甚至眉宇之间还有些戾气。
显然,她在这个梦魇之中应付的也并不容易。
“你知道你宝贝徒弟怕什么吗?这才刚开始,其他人都没这么大反应,怎么就她成这样了?”
蓬莱主说这话的时候一半带着好奇,一半又带着点儿幸灾乐祸。
不为别的,进入梦魇短时间里反应这么大的人,基本上很难再醒过来,更别提破开这幻境了。
看来顾止的徒弟也就这样,心里杂念太多,顾忌也多。
这种人就算是天赋再高也走不了多远,没准一个不小心还会误入歧途。
“啧,我早给你说了你看徒弟眼光不行,让你再收徒的时候带到这里先来看看,把把关。不过也没事,现在看也不迟。要是这丫头真用心不良,你又舍不得的话,我那问心剑放着都要积灰了,正好帮你去下她的戾气。”
问心剑是蓬莱主的本命法器。
所谓问心,其实更像是一种不可拒绝的审讯。
在这把神兵前曾经审过无数叛徒和邪道妖魔,若是虔心认错便能被祛除魔气戾气,改邪归正回归正途。若不然,这把剑便会落下,直接当场诛杀,直至灰飞烟灭。
当年顾止那孽徒叛逃一事被蓬莱主知晓的时候,他气愤的想要提剑追上魔界。
当场就那孽障诛杀。
只是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可能会追上,竟躲在了一处魔渊秘境之中。
那是只有魔族之人才能长时间待的地方,且魔气极深,若没有人引路根本找不到方向,甚至一个不慎还有被魔气侵蚀的风险。
如此之后,蓬莱主只好作罢。
可这件事他却没有释怀,一来是觉着这孽障着实可恶,二来是觉着顾止这一遭实在憋屈窝囊。
他心头有怨气,虽是为自己这死对头,但每一次提起这件事又免不了嘲讽几句,时刻提醒顾止长点记性。
可以说顾止这五百年来没有再动收徒的心思,一方面是真的被那魔尊给弄得有些心理阴影了,而另一方面这是有蓬莱主这家伙在旁边冷嘲热讽 ,阴阳怪气。
顾止自然也是知道对方是怕他再遇上什么魔物,又给着了道。
和其他修者不同,顾止心思太单纯,喜怒哀乐什么都写在脸上,想让人看不穿都难。
这不,这一次蓬莱主瞧着白穗一下就给中了招。
没忍住又嘲讽了几句。
顾止心下不悦,沉了脸色冷冷扫了对方一眼。
“休要胡说,白穗心性纯粹,只是年岁还小,自入道以来从没有出过昆山。有些害怕的东西是人之常情,别拿她和那孽障比。”
“他也配?”
蓬莱主还是头一次看到顾止这么护犊子的模样,哪怕是之前那魔尊,若是别人说了他什么,顾止也没什么太大反应,顶多是瞥对方一眼。对方便会识趣地住嘴。
倒不是因为顾止不疼那魔尊,东窗事发之前他对那魔尊向来大方,基本上也有求必应。却也很是严格,觉着男孩子吃点苦再正常不过。
在外面听到些闲言碎语,他也不会帮着多说什么话。
他觉得懒得和这些人计较,逞口舌之快。
这些人之中也包括蓬莱主。
在不知道那魔尊是个天生魔种的时候,他就不怎么喜欢对方。和七煞的本能排斥不同,他只是单纯和对方性格不合。
那魔尊自入昆山以来,为人处世八面玲珑,逢人都笑容温和。
他看着假得很,偏偏周围人都喜欢对方这模样。
于是蓬莱主隔三差五会刺他几句,就想看看他脸色绷不住的样子。
当然,他完全没当回事,同样的,顾止也没替他说过什么话。
正是因为如此,今日听到顾止为着一个刚收没多久的小徒弟和自己动了怒。
蓬莱主颇为惊讶。
尤其是看到顾止说了那句“他也配”的时候,那嘴角扯了下,厌恶至极。
“行行行,我不拿她和那孽障比。不过我说一句实话,你这徒弟心里好像藏了很多事。”
他觉着顾止好不容易得了个徒弟,也少有的退了一步没和他对着干。
只是作为朋友还是给了些忠告。
蓬莱主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旁边人的情绪变化,看他只是抿着薄唇也没说什么的时候,又继续说道。
“现在年纪是小,影响不大。之后你还是多注意点,剑修一旦乱了心,那离堕落也不远了。”
他说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前有那魔尊,如今白穗入个梦魇就这样挣扎,若不好好引导,指不定以后成了渡劫的心魔。
顾止已经经不起第二次背叛了。
……
此时的白穗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顾止他们在看着自己。
白穗之所以表现得这般挣扎不为别的——
她现在被幻境里的这个陆九洲紧紧抱着,身体也因为之前的撞击疼得厉害,暂时无法动弹。
“还疼吗?要不要我再喂你吃一颗丹药?”
青年的声音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温和,俊美的面容上那双眼眸温柔地注视着她。
白穗也盯着他看。
半晌,她摇了摇头。
“我好多了,只是你抱得太紧了让我喘不过气来。你能稍微松开我一点儿吗?”
陆九洲听后一顿,大约是又怕白穗从自己身边趁机离开。
他并没有立刻松开,薄唇抿着,用一种纠结又挣扎的眼神看着白穗。
“那你不要离开好吗?”
“好。”
才怪。
白穗面上乖顺,朝着他微微颔首,甚至还勾起了一抹笑容。
她的眼睛弯着,像是月牙儿一样,看得陆九洲心痒痒。
他抵抗不住这样的白穗,发丝之下的耳根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绯色。
而后喉结滚了滚,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些力道。
白穗在这一时候才勉强得到了些喘息,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那温热的触感还在,让她有些心悸。
这个时候的陆九洲是最像她印象里入魔后陆九洲的样子。
温柔,又小心翼翼,像是对待着什么易碎品般紧张。
尤其是他用那双瑰丽的眸子直勾勾注视着她的时候,白穗很难不动容。
不过她忍住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玄殷,他所见的不是自己。
而眼前人也不是真正的陆九洲,只是她幻境里的一抹虚幻的光影罢了。
白穗清醒地知晓,这里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她当时看到的那本书后联想到的光景。
她是害怕这样的发展的。
入了魔的陆九洲心如死灰,又在看到她的瞬间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不放。
一身傲骨铮铮,却被这样的情爱给生生折断。
卑微可悲。
这不是陆九洲,他那么好,他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他应该站在最高处,让所有人仰视,而不是成为这样脏污的,付出一切却任人践踏的泥土。
白穗明白,不光光是陆九洲的,其他人也是。
她都不想看到。
她现在陷入了自己的恐惧之中,要想要出去只有将眼前的虚幻破掉。
想到这里白穗眼眸一动,掀了下眼皮看着依旧抱着自己笑得餍足的青年。
“你呢?”
“什么?”
白穗顿了顿,盯着陆九洲一身染血的白衣,最后视线落在了他的胸口位置。
那是被天昭给刺过去的地方。
“你的伤没事吧?要不要包扎一下?”
陆九洲显然没有想到白穗会询问自己的伤势,他身子一僵,而后有些受宠若惊。
“没,我没事,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你想要刺几剑便刺几剑,只要你开心就好。”
这话在白穗听来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心里升腾出一种强烈的厌恶感。
顶着陆九洲的皮囊,做出这种没有自我,卑微如泥的行为
——实在太碍眼了。
她沉默了一瞬,敛了眉眼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拿伤害你寻开心呢?”
“我的意思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帮你处理下伤口。你伤的这么重,要是放着不管的话我实在做不到。”
白穗的话让陆九洲愕然。
大约是之前的玄殷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情,习惯了付出交付一腔热血的青年被这样的温柔弄得猝不及防。
他怕是假的,又怕是真的。
这样的转变让陆九洲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我没事,你……”
后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白穗的手已经轻轻搭在了陆九洲温热的胸膛。
那里还沁着血迹,染红了她粉色的指尖,莫名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