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朋友还挺贴心的。”
中年医生戏谑地说了一句, 听得面前两人都红了脸, 锦霖微微弯起嘴角, 看向苏敏敏的眼神柔地像化不开的雾。
苏敏敏把医生说的那些注意事项认真地记在了本子上，她做事忘性大, 唯恐一个遗漏，忘记了关键的节点, 连着问了几句下来，医生倒没说什么, 外面排队等着的人却有些不耐烦了。
“谢谢, 麻烦了。”
锦霖见等的人越来越多，索性拉着她就往外走。
“我还没记完呢？”苏敏敏急道，“医生刚说要补充铁、铁和那什么微量元素啊？”
“铁、锌、锰。”
锦霖高大的身体小心地护着她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苏敏敏只来得及握好手里的本子, 人不由自主地就被拉到外面来了。
“这么急着出来干嘛？”
回头看了眼被患者围住的主任医生，苏敏敏感觉自己还有很多没记住的，不无遗憾地嘀咕道，“难得来一次医院，应该多问些注意事项。”
“还有什么没记住？”锦霖拉着她沿着长廊往电梯方向走去。
“刚才说那个锻炼要先从什么开始？”苏敏敏拿着小本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循序渐进的功能性锻炼。”锦霖头也没回应道。
“具体的呢？”苏敏敏又问。
“从患肢不负重的功能性锻炼到部分负重，最后是全部负重。”已经走到电梯口了，锦霖抬手按了下下楼按钮。
苏敏敏一一记完后，嘿嘿一笑，“都忘了我家弟弟好歹也是个小学霸，记这么点儿东西，当然不在话下了。”
锦霖只是不甚在意地弯了下唇，“等会儿拿完药了去哪？回家？”
苏敏敏一边把本子和笔收回书包里，一边跟着他进电梯，“都这个点了，当然是去吃饭啦。”
“吃饭？”锦霖微挑了下眉，“不怕在外面待久了，妈怀疑咱俩？”
他还不知道母亲昨天和姐姐说的话，以为李兰萍只是同意苏敏敏陪他来医院，看完后就得回家。
苏敏敏冲他狡黠一笑，上前挽住他的臂弯。
“自然是有尚方宝剑才敢这么做的。”
—
“她真这么说？”
坐在麦当劳餐厅里，锦霖还有些不大敢相信。
母亲居然这么快就同意了他俩的事儿?
他以为至少还要等到他大学毕业工作了，有能力兑现自己的承诺的时候。
“嗯哼。”
对面的苏敏敏挖了一大勺冰激凌放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好久没有吃这个了，果然奥利奥才是经典啊。”
锦霖抽了张纸帮她试去嘴角溢出来的饼屑，“除了让我们晚上外面吃饭外，妈还有说别的吗？”
说这话时语气里带了丝不自觉的紧张。
何曾见过一向少年老成的弟弟这个样子，苏敏敏在心里暗笑了一声，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逗他，“有啊，妈说了，以后你要是对我不好，她还是有可能会反悔的。”
锦霖看着她，不耻下问，“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
苏敏敏认真想了想，嗯这小子赚了钱交给她，每次放假回家饭他做，产品他做，地他拖碗他洗，有时候连她的衣服都是他洗的……
不由心虚了一下，嘴硬道，“这可不好说，时间长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变？”
分明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锦霖眸光一闪，瞬间就看出某人在胡扯。只觉得心头一松，俊秀的脸上不觉漾起一抹淡笑，甚至也有了和她开玩笑的心情。
“你这么好吃懒做，妈一定是怕你将来嫁出去了婆家受不了，只好让我收了。”
“梁锦霖。”
苏敏敏叫了一声，作势抬手去打他，“蹬鼻子上脸是不，这么埋汰我？”
锦霖轻轻松松握住了她的小爪子，淡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洗衣做饭你哪样会了？”
苏敏敏挣不开他的大手，恼地直瞪他，“那你还找我干嘛？你们学校那么多漂亮小美眉，你倒是找个会给你洗衣做饭的去啊。”
“谁叫我眼光不好。”锦霖摇了摇头，惋惜道，“偏偏打小就只看上这么一个进不了厨房上不了厅堂的。”
“哎哎哎，这话就过分了啊。”苏敏敏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什么叫做上不了厅堂，哪儿没长好给你丢脸了？”
锦霖眸光暗了暗，扶着下巴沉吟道，“要是……唔……”
一大勺冰激凌直接喂进他嘴里，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
难得出来一趟，也算是两人在一起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
从麦当劳出来，苏敏敏又拉着锦霖去吃麻辣烫，顺便点两杯奶茶当饭后冷饮。
之后又去看了场电影，一部3D科幻片，典型的美式英雄拯救世界，除了特效并没有什么看点，中途苏敏敏还靠着锦霖的肩膀小睡了会儿。
从电影院出来时间还早，苏敏敏便拉着锦霖去逛商场，她对衣服不是很感兴趣，却喜欢逛那些卖小物件的特色小店，东挑西捡的最后买了不少小玩意，还买了两个情侣水杯。
晚饭吃的日本料理，一顿饭吃了两百多直让苏敏敏心疼不已。
不当家不知财迷油盐贵，这一天下来加上看病什么的也花了七八百块钱。锦霖倒是并不在乎，他在金钱方面的观念很淡，在他看来，钱只有该花和不该花两种，像抽烟喝酒这种就是不该花的钱。而和姐姐在一起，似乎所有的钱都花的值得其所。
但苏敏敏自从自己开网店自己进货之后，就越发觉得钱的珍贵，一分一厘都应该用在刀刃上。
从商场出来，苏敏敏还在计算着今天的花费，一边懊恼自己不该买那几个又不实用又贵的小摆件。
锦霖只是好脾气地安慰她，“偶尔出来一次，买就买了。”
苏敏敏叹了口气，想着下次再不能这么无脑消费了。
锦霖揽着个子娇小的姐姐，两人往路口走去，准备打车回家。
正是暑期，广场周边很热闹，不远处的路口一阵喧哗，似乎有人正在大声争吵。
两人随着拥挤的人群过去，看见一对年轻男女站在路灯下，刚才的声音仿佛就是从他们那儿发出来的。
那女孩戴着副黑框眼镜，原本斯斯文文的一张脸此刻写满了怒气。
“如果早知道你妈当小三，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男孩涨红了一张方正的脸，转头瞪了眼围观的人，“看什么看？有你们什么事？”
趁着人群微微散开，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女孩的手，“晴晴，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女孩气地想甩开他的手，“有钱又怎么样？这样尴尬的身份，你让我回头怎么和我爸妈交代？”
远处的两人还在争执，锦霖听了个大概便没什么兴趣，拉着苏敏敏的手要走，苏敏敏还有些好奇，望了眼那对年轻男女，却听见那女孩突然叫了一声，“占新宇！”
两人的脚步顿住了，姐弟俩相视一眼，苏敏敏更是瞪大眼睛将那个还在哄着女孩的男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然后她抬头望向锦霖，迟疑道，“那个人，是不是以前和我住一个小区的那个占新宇？”
锦霖抿了抿唇没说话，但是苏敏敏已经从自己突然被握紧的那只手上得到了答案。
那个占新宇，外号西瓜，正是小时候经常欺负锦霖的那个小霸王。
这个突然发现确实令人惊讶，苏敏敏转头朝还在争执的两人望过去，却见那女孩忽然甩开占新宇的手转身跑了，而占新宇很快追了上去，两人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人潮之中……
苏敏敏的思绪还有些恍惚，“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这儿遇到他？”
锦霖却似乎并不意外，“他爸在实验小学附近买了房，那时候他只是转学走了。”
“他爸？”苏敏敏想起来了，“就是他搬家那天来接他们，那个看起来似乎可以当他爷爷一样的男人？”
锦霖“嗯”了一声。
“原来……”苏敏敏恍然道，“我还以为他去了外地呢。”
锦霖望了眼人群的方向，语气一贯的平静，“我见过他几回，高中他在一中上的。”
“一中？”苏敏敏一脸惊讶，“他后面成绩那么好吗？”
“一中有赞助班，有钱就能读。”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人挤过来，锦霖将她往怀里揽紧了些。
“哦。我说呢，那个坏小子，哪里会读书？”
苏敏敏说着突然扯住了他的袖子，声音多了丝紧张，“他后面还有没有找过你麻烦？”
锦霖嘴角微扬，不经意透出几分少年的自负。
“他打不过我。”
那就是有了。苏敏敏想起西瓜从前飞扬跋扈的样子，不由担忧地对他道，“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锦霖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嗯。”
眸光一顿，突然落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只见一部黑色的迈巴赫在路口停了下来。
随着摇下来的车窗，一道带着犹疑的中年男声自车内响起。
“敏敏？”
第65章 你想不想要我？
城东印象咖啡馆。
苏志龙原本只是抱着一丝奢望让司机开着车子在这座城市里转悠, 想着或许就能够遇到她。
那几年楼莺一直和他吵，不许他和前妻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凶起来的时候甚至连生活费都不许再给, 说是有了之前那笔钱，怎么也够她们母女花了。
他知道李兰萍一定对他很失望，或许敏敏对他更失望。
自从那次因为生活费而大吵之后, 前妻就换了号码，和女儿搬离了原来租住的地方，和他断了一切联系。
他知道前妻带着女儿改嫁了，也知道她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更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去打扰她们。
前几年他得知梁越去世了，他找到了一直想和他合作的叶鸣阳，那小子很聪明，也有能力, 缺的只是机遇。他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 条件是让他暗中帮助自己的女儿, 但不能让她们母女知道。
他没看错人，叶鸣阳这小子确实机智, 也帮了敏敏不少忙。可惜在感情上不能后来居上，失了先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几年, 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应酬也难免多了起来。楼莺是个强势的女人, 又敏感多疑, 总是怀疑他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两人为此吵过无数次，而小女儿在这方面也随了她母亲，每次他夫妻二人吵架的时候, 她都是站在楼莺那边对他冷嘲热讽。
吵的多了，他连家都不爱回了。
随着年岁增长，苏志强愈发渴望安定平静的生活。可笑的是，人在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之后反而又感到可贵。他开始做慈善，给那些贫困地区的孩子捐款或物资，媒体都说他是慈善企业家，但是谁知道，他这个所谓的慈善家却连亲生女儿都能置之不理。
每当他看着那些孩子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想起敏敏，想起她母亲带着她离开时她回头望着他的那一双眼睛，八岁的她不哭也不闹，只是用那双纯净地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他这么多年了依然清晰记得，也让他每每想起时总是感到无地自容。
他想见她们，又害怕见她们。
在这座城市逗留了五天，其实该处理的事情早已谈完了，可是他始终没走。如果楼莺知道了，肯定又要和他大吵一架。可是就算那样，他还是不愿意那么快就离开……
大概，为的还是能见上女儿一面吧。
苏志龙收回思绪，眼神深沉地打量着对面并排而坐的一双小儿女。
他知道这个叫梁锦霖的男孩是敏敏的弟弟，两人似乎关系不错，从见面到现在，他一直隐隐护着姐姐，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和那些浮躁的年青人不大一样，这个年轻男孩身上有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去信服他。他还知道这孩子的成绩不错，做事有条理有主见，梁越去世后，年纪并不大的他算是家里的主心骨。
这样一个孩子，又是十几年的感情，无怪乎女儿会喜欢他吧。
只怕在敏敏看来，他这个亲生父亲压根儿就比不上梁家父子。
他自嘲一笑，目光随后落在梁锦霖身旁的苏敏敏身上，从见面到现在，她几乎就没开过口，此刻更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微垂下头，长睫掩住了双眸，让人猜不透此刻她在想什么。
二十二岁的女孩，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她的样子和年轻时候的李兰萍颇为相像，五官小巧娟秀，有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灵秀动人。
只是不同于李兰萍的温婉，她的眉眼间多了几丝普通女孩身上不常见的坚毅和顽强，大概是在梁越去世后的这几年中打磨出来的吧……
“您好，您的咖啡。”
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苏志龙的思绪，他收回目光，低应了声“谢谢。”
又看着服务员把苏敏敏要的果茶放到敏敏面前桌上时，不由朝她笑道，“先喝茶吧，这家果茶都是现榨的新鲜水果，尝尝看。”
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讨好，听得苏敏敏蹙起了眉。
她终于缓缓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望向对面那个十几年未见的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男人。
“您来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喝茶吧？”
苏志龙一愣，注视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随即笑道，“过来出差，没想到会刚好遇到，这么多年没见了，我……”
“既然您知道都这么多年没见了，那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苏敏敏打断了她的话，神情愈发漠然。
对面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无措，身旁的锦霖则悄无声息握住了她不知什么时候攥成拳头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