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有圣人，而且就算是圣人, 心里也是有鬼的。
虎杖悠突然伸手拽他宽大的袖子, 低着头很用力地在拽，险些给他衣服拽下来咯。
一下子忘记生气的夏油杰大脑空白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她默然不语，又突然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胸前就开始哭。
从忍着声音默默流泪, 到小声抽噎，到嚎啕大哭。
夏油杰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哪怕他们混熟了, 虎杖悠偶尔会和菜菜子她们一样搞撒娇和蛮不讲理那一套, 但她一直表现得很体贴, 很开朗, 很强大。
从七月初开始她性格就沉静了些, 仿佛有很多心事，但总体上变化不大。哭是万万没有想过她会哭的。
所以他现在又是震惊又是不知所措, 衣服前边被她哭湿了，后边被他急得出汗打湿了。
他犹豫着把手放在她的头上，顺着头发安抚地摸，说话音量都不敢太大：“你……先缓一缓啊，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了, 我给你想个办法处理。”
甭管是谁惹到了她, 他都必须剁了对方。
今晚就去敲他家的门.jpg
渐渐地恢复了一些和真人有关的记忆的虎杖悠：“我……果然还是杀过人的。无辜的, 被迫害的人，我把他们当做咒灵杀死了。”
记忆所携带的情感，和她恢复记忆后产生的情绪，双倍的罪恶感和愧疚感让她很是难过，再加上她潜意识里对真人的痛恨，她的负面情绪积累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她肯定因为那个家伙失去了很多不该失去的东西。
这使她对自己未恢复的记忆感到害怕。
怪不得系统说，会笑的她最可爱了。
夏油杰：“……会被你认定为咒灵的人，早就不算人了。”
他说完之后又觉得还不够有说服力，于是补充：“你不是早就说过，不会因为杀人的事情，就放弃自己吗？”
“我没有打算放弃自己啊。”哭完之后，情绪发泄到位，以惊人的速度振作起来的虎杖悠茫然地抬头，“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被真人改造的人类没有救回的可能，要解决这件事，就得直接解决源头。
那个家伙逃命本事一流，还有着极强的学习能力，进步神速。多活一分钟都是对世界的极大威胁。和他比起来，两面宿傩都显得和蔼可亲了。
她一定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已经预想了好几种结果，做了最坏打算的夏油杰：“……”
感觉浪费感情了，但又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大可爱。
他拍拍她的脑袋：“感觉好点了就给我说说，你到底遇见了谁？”
虎杖悠松开他退后一些，有点尴尬地看着他被自己哭湿的衣服：“一只咒灵。有着高度的智慧，和能够改变触碰者灵魂形态从而改变身体的术式。他的外表和人类高度相似，但是我只能感到他全然的恶意和作恶的愉悦。”
长得人模人样，那是一点儿人事儿都不干。
夏油杰直接把外面的袈裟和长袍脱掉丢在地上，露着精壮的上半身，托着下巴思考：“我还未曾遇见过这种类型的咒灵。”
他虽然也有好几只特级咒灵，但要说长得最像人的，也就是化身玉藻前。但也和人类有着较大的差别，而且智慧程度并不高。
虎杖悠有点紧张地说：“那就是个垃圾，肯定无敌难吃，您要不还是别考虑？”
她怎么就忘了夏油先生的术式……
完全无法接受和真人共事，哪怕只是外表相似。
“我会把他，撕得粉碎。”
褪去僧袍的青年细长的眉眼仿佛也褪去了佛性，明明弯着温和的弧度却妖异非常，抬起骨节分明的手送到嘴边，他张开嘴咬住食指的第一个指节，用薄唇抿住。
像是即将狩猎的狐妖，慵懒中透着不可言的艳气，危险到极点，也迷人到极点。
虎杖悠感到脑子空白，连谢谢都忘了说。
“啊哦……”听人说她跑回来的时候有点魂不守舍，所以打算过来看看情况的菜菜子和美美子见到里面的场景都呆了呆。
菜菜子干笑：“我们来得不太是时候啊……”
可恶，为什么悠的衣服还没脱！给我脱！
“对不起，打扰了。”美美子扯着她，就要把门关上。
夏油杰表情一秒变抑郁无语：“……去给我一身衣服，然后通知其他人都会来。”
菜菜子先是失望地点点头，然后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有些兴奋：“夏油大人很少召集所有人，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去搞事吗？
“算是团建活动。”夏油杰把手举到面前，平视手心里的黑色咒灵球，“我要举办，百鬼夜行。”
晚上十一点，东京市内，有四千余只咒灵在游行。
明亮的月色照在无人的街道上，也照在漏瑚和花御的脸上。
漏瑚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这场面，我们是梦想成真了？”
他看见了什么？
咒灵非常嚣张地满大街跑，肆意地使用着咒力，像是飘浮的怨鬼一样四处追寻。
花御：“……通常来说，低等级的咒灵会徘徊在诞生之地，这些咒灵行动自如，好像在找什么。你忘了么，有个咒术师可以操纵大量的咒灵。”
和五条悟齐名的，前特级咒术师，现诅咒师组织首领，夏油杰。
漏瑚想起自己被五条悟痛打的经历，眼睛里出现血丝：“诅咒师现在也这么嚣张了？”
花御：“五条悟现在不在东京，或许是趁机作乱？”
漏瑚：“管他的，我们现在去杀了他吧。”
大规模地使用术式，还将咒灵分散开，对自己的消耗肯定很大。
多好的机会。
比起凶残的五条悟，这种会吃咒灵的家伙才是他们的一生之敌。
他们在五条悟面前只是菜，在夏油杰面前，那就顶级珍惜食材啊！
必须打死对方。
两只胆大的咒灵在夜色中朝着目标狂奔，然后突然停下。
只见前方缓缓地走来一群人，在咒灵的簇拥中，如闲庭散步，强横的咒力从他们的身上发散，交缠汇聚，漆黑环绕，把他们衬托得比咒灵还要凶恶。
偏生每个人都笑得恣意畅快。
就显得更恐怖了。
“大晚上出来游街，感觉自己像是恶鬼一样了。”
有人很有自知之明地抱怨着。
“我们不就是嘛。”有人也很大方地承认了，“可惜没有找到谁给我们迫害。”
为首的青年穿着一身庄严的僧袍，披着袈裟，面带笑容，闻言将一只手从宽大的袖子伸出来，指向前方的阴影：“那不就是吗？”
漏瑚&花御：……
“一群乌合之众，还想迫害我，做梦！！！”漏瑚暴怒地跳出来，嘴上这么说，身体很诚实地直接领域展开。
夏油杰没有领域，现在又处于高消耗状态，把他们拖进领域中，他和花御并非没有胜……算。
一层清浅的水触碰到漏瑚领域里的岩浆，本该立刻被那极高的温度化作空气，现实却是惊人的相反。
那水沿着原本的扩散轨迹在往外流动，所过之处，岩浆静默地化作焦土。
虎杖悠的手按在夏油杰的肩膀上，从他的身后往前探头，异色的双瞳在夜里泛着光：“你们，该不会是来杀夏油先生的吧？”
夏油杰摸着下巴：“我看起来有这么好欺负吗？还是说，你们认识一个熟悉我术式的家伙呢？”
某些人表面很游刃有余，很反派大魔王，心里却已经开始慌了。
糟糕，她居然已经会领域了，感觉咒力水平也高得离谱。
居然沦为被保护的那个了呢……
两只咒灵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团队里有人已经会领域，还这么凶这么厉害。
虽然某个讨厌的诅咒师告诉他们，夏油杰的阵营里，有一位疑似也是两面宿傩受体的术师。
但对方说那个人没有术式，只是体术非常强。
这个领域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见时机不对，立刻打算跑路。
一转头，虎杖悠的脸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再一回头，夏油杰也出现在他们面前。
夏油杰友好地微笑：“跑什么？我们来好好聊聊吧。”
漏瑚选择立即攻击。
“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一顿作者不想描述的打斗之后，夏油杰踩着漏瑚的脑壳，征询虎杖悠的意见：“这个可以吃吗？”
用刀扎着花御的虎杖悠眨眨眼睛，有被对方可爱到，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哄人的语气：“吃吧吃吧。”
获得许可的夏油杰现场表演了一个生吃（？）咒灵，然后站起来说：“找到他了。”
正在下水道里跟吉野顺平讲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有多可爱的真人突然感到背后发凉。
第46章
“人类由贪婪, 恐惧和爱组成，爱由贪婪和恐惧构成。所以恶意是一切的真正面目。顺平，你有什么别的理解吗？”
“真人先生, 你从回来之后，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吉野顺平感到非常疑惑。
这是从人对人的憎恶和恐惧中诞生的咒灵, 居然在尝试描述“爱”。
而且即使是他这种刚入门的菜鸟，也能感觉到对方虚弱的气息和很重的伤势。
但对方好像并不在意，并且在为某件事情感到兴奋。
真人眨了眨眼睛：“真的很奇怪吗？”
顺平：“可以说是非常奇怪。”
“哈哈哈哈……”真人抱着肚子笑了半天, 突然问, “说起来，顺平你认为情感是记忆的附属产物吗？”
少年思考了一番说：“如果是虚假的不符合自身的记忆, 那就像是看电影一样吧, 您会共情电影吗？”
“果然无论何时，和你交流都使我感到愉快。”真人突然凑到顺平的面前, 食指戳在自己的脸颊上，“那么顺平, 你觉得，我会爱上谁吗？”
“您不是喜好人类吗？”
“假使不是人类呢？”
“那么是善良美好的人性吧。”
喜欢自己所讨厌的东西, 又将喜欢兑换成恶意。
这就是真人, 人性之恶的汇聚。
“回答正确！”真人发出好耶的声音, “果然是这样, 我非常非常喜欢她！如果我将她独占，玷污和破坏，那就是——爱了！”
那么要如何使对方的灵魂动摇呢？
“你们是在讨论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也请说给我听一听。”
抱着像是诅咒玩偶一样的娃娃的少年仰着头，很是期待地询问着。
某咒灵的自作可爱比他还要自然两分：“实在是太好了, 来的人是学生呢。如果是再厉害一点儿的人, 我就要担心自己无法招架了。”
梦野久作：“是吗？我还以为我是不讨喜欢, 所以才没有人来迎接我。说起来这里的气味也太难闻了，而且我也讨厌光线阴暗的地方。”
因为目标太过危险所以派出更加危险的他什么的，那群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
还是大半夜！
这样下去他要怎么才能长高！
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连钉崎都比他高好多，之后跟京都校比赛的时候，他该不会要面对所有人都比他高的情况吧……
由于连续被两只虎杖批评（？）个子太矮了，所以格外在意生长状况的梦野久作打算赶紧把这个令人作呕的玩意儿解决了，然后回去喝杯牛奶就睡觉。
“怎么会，我觉得你超适合这种环境的！”
真人的话成功激怒了梦野久作，从玩偶的背后掏出一把小刀，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的身上扎过去。
“这么草率的吗？”轻易躲开他的攻击，真人审视起这个看起来很年幼的少年，“说起来你身上的咒力既不保护身体，也不怎么流动，你真的是咒术师吗？”
从他的目光来看，这个孩子的咒力虽然确实比普通人要深重许多，但没有太多的提炼和运用的痕迹。
但那个人给的资料里，这孩子的咒术师评级是特别二级。
之前没有的评级。
据说是可以单独解决一级以上咒灵的意思。
他们甚至派他来祓除特级咒灵。
梦野久作掀起眼皮看他：“还在入门阶段，你理解一下。”
五条悟把他收进高专之后，突发奇想，觉得没准异能者也可以培养成咒术师，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试验和折磨。
要不是他脑子好使，真就学会了，对方估计要折腾得他晚上都睡不上觉。
“所以果然是你的能力对咒灵有绝对克制吧？”躲到远处的真人对吉野顺平说，“存货今天都用来招呼那位可爱的小姐了，可以麻烦顺平你帮我招待一下这位可爱的小男孩吗？不用太担心，他对人类没有太大的攻击性。”
真人在说谎。
这里堆了很多改造人的尸体，这个孩子都不为所动甚至可以称为习惯。即使是在此杀了人，对方的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他忌惮对方未知的能力，需要人去试探，所以故意推测说那能力针对的是咒灵，而不是连人类都针对。
吉野顺平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释放出式神，打算把人麻痹后控制起来。
梦野久作没有动，就是站在原地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也要伤害我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可以不必犹豫地让你去死了。
顺平的指令已经到嘴边，又给他咽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