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阮筝虽说害羞,心里倒也并不惧怕。她这一世确实不曾同封瀛圆房,但不代表她于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
上一世那激烈的一晚已足够她挑些细枝末节应付老太太,哪里还需要犯愁。
老太太一听她新婚之夜与王爷十分和谐,便颇为满意地拍着她的手道:“如此甚好,听你方才的意思王爷待你也是极好的,还颇为听你的话。这样一来你往后在王府也就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阮筝就撒娇:“本就没什么可发愁的,王府没有婆母,上上下下都听孙女的差遣,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老太太便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就数你命最好。”
从前不好的那些日子都过去了,往后她的乖孙女啊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过不完的锦绣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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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直待到酉时才回了王府。原本阮筝以为今日累了一天回府后定是要早早歇下了,没成想两人刚进王府封瀛便吩咐韩逸:“去叫园子里管事的都过来给王妃见礼。”
阮筝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他他也不说,只莫测高深地冲她笑笑。等两人进了正院后封瀛便领着阮筝在堂屋坐下,很快这府里大大小小但凡管着几个人的仆佣就都一一走了进来。
人数没有阮筝预料的那般多,但好歹是这么大的宅子下人自然少不了,依旧也是站了满屋子。
封瀛把他们一个个喊到阮筝跟前,给她介绍人名和府里的职位,还让人仔细抬头让她瞧个够。
“往后这些人若有不规矩的,只管打出去就是。”
阮筝原本只是觉得好玩,认了大半人之后突然察觉到了不对,于是探头在屋子里仔细瞧了瞧。
那会儿屋子里人已不多,认过的早已出去在外院候着,剩下的人里男子居多,仅有几个女子也是婆子。
阮筝想起前世那个给自己端药来的丫鬟,梦里她的穿着不像是普通丫鬟,一看就是府里得脸的那种。怎么这会儿认了大半天人,还没看到那个丫鬟的脸?
阮筝忍不住问:“都在这里了,你屋里就没有得脸的大丫鬟什么的?”
封瀛一听这话挑了挑眉,摇头道:“从前有一个,是我母后赐下来的,宫里出来的姑姑年纪与我相仿,一直管着府里丫鬟婆子的人事。”
“那她人呢?”
“前些时候犯了事儿,被被处置了。”
阮筝听了心头一寒,知道封瀛虽未明说但意思已十分明显。所谓的处置便是杀了的意思。
所以那姑娘犯了什么事惹来了杀身之祸?
她抬眼去看封瀛,对方却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依旧叫着人到跟前给阮筝请安认脸。一直到屋内所有的人都出去后,他才叫人关起房门,随即俯下身去与阮筝四目相对。
“所以你嫁进王府迟迟不肯与我圆房,便是那个丫头的缘故?”
阮筝心里咯噔一下,还未来得及否认,便听对方又道:“她是宫里郑太后的人,这么些年在我府里原本还算老实本分。只是没成想上辈子她下手太狠,先是毒死了你后又毒死了我的两位王妃,这般心肠歹毒的人,你说我如何能把她再留在府内?”
阮筝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前世之事,一时间惊得心跳都停了几拍。她有些承受不住,如雷劈般坐在那里,连眼睛都许久未眨。
好半天她才缓过气来,喃喃地吐出一句:“你、你也知道前世之事?”
封瀛点头,继而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既是知道为何又不早些同我说,自己一个人提心吊胆这么些天,成婚那日只怕紧张了一整日吧。”
阮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你、你又如何知道我也知道前世之世?”
“自然是你昨晚喝醉了酒告之我的。”
阮筝一听立马大窘,低下头去搅着手中的帕子:“你、你胡说。”
“如何胡说。若非你告诉我,今日我又何须让人顶着月色前来让你认脸。叫你认识这些人便是叫你知道,你担心的那桩事儿不会再发生。那颗安在我府中的钉子已叫我拔除,往后你不必担心我克妻的名声会害到你,只管与我长长久久下去便成。”
阮筝脸上的潮红还是没有褪去,一想到自己昨夜喝醉了酒胡说八道,便急得想跺脚。
“那、那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封瀛看她涨红一张脸难以启齿的模样,只觉得那样当真是最美的时候。
当初两人初见时,她也是这般欲语还休,眼底那抹灵动怎么掩饰都无法盖去,就像夜色里最明亮的那颗星子,照亮了当时身中巨毒的他的前夜。
如果不是她,或许他撑不到韩逸找到自己,在他人生深陷泥泞的时候,一伸手就将他拉了出来。
所以从今往后他也不会再放开她的手,定要时时握着才好。握着便能感受到她的真实存在,不像前世的梦里那般虚无,眨眼便会消失。
梦里的自己在听到她“服毒自杀”的消息时,坚硬如石的心也曾疼过一刻。只是前世的他与她不曾有这么深的感情,那一夜更像是露水姻缘。
但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到最后她依旧还是会回到他身边。
如此甚好,甚好。
封瀛突然想看阮筝脸愈发红的模样,于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拖长了音调道:“你自己说了些什么,自己不记得吗?”
“我若是记得又何须问你。你倒是快说我到底说了什么?”
“你这般紧张,是怕自己酒醉后将前世与我的那一夜都细细说与我听是吗?”
阮筝听到这话脑海中再次轰隆一声响,几乎瞬间脸便烧得滚烫。她顾不得去捂封瀛的嘴,抬手就捂住了自己耳朵。
“我不听,我一句也不要听,你别再说下去了。”
“好,那我便一字不说,今夜你我做些别的可好。”
阮筝抬眼看他,呆呆问了句:“做、做些什么?”
话音刚落人已被整个儿抱起,径直朝卧室走去。
满室飘红的堂屋内,只留下封瀛一句淡笑的话语:“自然是做洞房夜还未做的那桩事。”
皓月当空,今夜圆房甚好,甚好。
第62章 番外一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阮筝也是一日起得晚过一日。
每日里都得白苏青黛两个人轮番来叫,才能勉强睁开眼睛。两个丫鬟还得在床边轮番拿各种吃食引诱她。
“姑娘,今日里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翡翠糕芝麻凉卷。”
“奶饽饽和四色饺子也备好了。”
“还有贵妃饼,姑娘不起来尝尝吗?”
青黛说到这话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向来不爱读书的她一时兴起,竟也掉起了书袋子念了两句诗。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姑娘,这说的是杨贵妃吧?”
阮筝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扭头问她:“你这从哪儿听来的诗?”
“不知道,大约是哪日上街听说书先生说的。当时说到这两句时满茶馆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对头,姑娘,这到底什么意思?”
白苏因自小跟着家中学医粗通文墨,比青黛知道得更多些,这会儿便笑着拿手肘捅了捅她,冲还赖在床上的阮筝一扬头:“你现下念这两句诗,简直是再应景不过,这就的不就是我们家姑娘嘛。”阮筝被她俩打趣得羞红了脸,一时情急跳起来就要“打人”,结果身子一软头晕目眩,扭头又倒在了床上。
吓得两个丫鬟赶紧上前来扶她。青黛凑得近了这才注意到阮筝脖颈里的红痕,下意识说了句:“哎呀,王爷下手怎么这么重。”
白苏也在旁边附和:“是啊,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阮筝无力抚额,这两个小丫头跟在她身边时日甚少,如今是愈发地口无遮拦了。在王府里居然也敢这般胡说八道。
不过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好似上一世她俩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只不过那时候彼此间的心境与现下截然不同,唯一相似的大概就是两辈子里她都是那个被折腾得极为“凄惨”的一个。
白苏更沉稳些,此刻更轻扯青黛衣袖道:“好了,咱们还是赶紧侍候姑娘起身吧,要不然今日的早饭又是吃不着了。”
阮筝无力争辩,无奈承认白苏说的都是事实。她嫁进王府半月有余,除了回门那日正经用了早膳外,剩下的日子里几乎都没有正点吃饭的。
男人怎么就有这么多精力使不完呢。明明他白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晚上一道用膳时韩逸和孟朗还时不时会进来打扰与他议事,有时候门客官员深夜拜访,经常到了亥时才结束。
可不管他多晚回来,也不管回来时她在做什么,总是逃不过那桩事情。夜夜如此,搞得阮筝半月过去还跟新婚一样,真真是应了那两句诗里的描写。
她突然觉得再娶两房侧妃入府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好歹那事儿上能帮自己分担一二。
再这么下去她可真要叫他活活折腾死了。
阮筝懒洋洋地起身,用了自己喜欢的早膳后便开始把等在外头的管事和婆子叫进来议事。王府阔达,内里的大情小事一天下来不知道有多少。虽说大多为鸡零狗碎之事,可王爷治府威严下人不敢懈怠,事事都要来回禀了王府才是。
纵使阮筝有心偷懒,想叫他们自己做主,这些人也皆是诚惶诚恐,大多不肯应下,非要她拿个主意才是。
于是阮筝每日不仅要为库房里的绸缎珠宝操心,连厨房里的油盐酱醋烦心。她出嫁前在家中不曾管家,这些事儿做得也不顺手。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管她那个小院子还算爽利,可这么大个王府让她俩来管也实在是力不从心。
于是每日时主仆二人皆是疲于应付,一天下来阮筝连个坐下歇会儿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这样下去我给王爷纳的鞋底得明年才能纳完了。”
青黛一面给她捏肩一面不客气地戳穿道:“就算有时间姑娘你也懒得动手啊,还不如约姜姑娘喝茶逛戏园子来得更有意思。”
阮筝瞪她一眼;“就数你最能说。你既这么能说会道,往后这府里人的来回事儿便都你来应付吧,你且与他们扯皮去,我才懒得管。”
青黛吓得连连摆手:“姑娘可别开玩笑,我怎么管得了这么多事儿。听闻从前府里管事的是宫里出来的几个姑姑,后来有一个犯了事儿被王爷处置了,剩下的也都叫王爷打发出去嫁人了。所以如今府里全得靠姑娘您了,您可是当家主母,万不能躲懒偷闲,凡事都得支棱起来才能教底下那帮人听话服帖才是。”
阮筝也想将王府内外的事务打理好,可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来确实对管家之事不熟悉,二来也得怪封瀛那个纵欲无度的家伙。
但凡他每晚在房里少闹腾一会儿,她也不会日日起不来床累得没精神管家。这事儿说到底就得怪他。
还把宫里来的姑姑们全都赶出了府,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嘛。那些人除了那个郑太后的眼线,旁的尽可以留下嘛,留下帮帮她也是好的啊。
这人做事真的是绝。
一想到因为他的缘故害自己如今这般辛苦,阮筝就心怀怨气。于是那天晚上用膳时脸色便不大好看。
封瀛何等会察言观色之人,从一进屋便注意到了阮筝的不悦。但他虽会识人却不会哄人,尤其是在哄女人方面,当真是白纸一张。
于是在没搞清楚夫人为何生气之前,为免事情变得更为糟糕他选择视而不见,先陪阮筝用完饭再说。
那一日的晚膳吃得格外安静,主人们不开口说话搞得丫头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白苏和青黛远远地站在角落里,谁都不敢上前触霉头。
好在封瀛虽威名在外,到了阮筝屋里还是收敛了不少,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她的丫鬟们不算苛刻。只是虽没有疾言厉色却也不曾温言细语过,搞得两个丫鬟一见他就跟见了阎王似的。
平日里有阮筝哄着他,两人边说边吃倒也相安无事。今日屋内气氛明显不对,吓得旁人大气都不敢出。
倒是阮筝憋了一肚子气没处使,脸色比封瀛还要阴沉些。随便扒拉了两筷子就懒得再动,托腮坐在桌边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
她在想该寻个什么上头开腔才好,发脾气也得有借口。夫君看上去完美无缺,也不曾在外头拈花惹草,她就算想发小姐脾气也无处使去。
正犹豫间便见封瀛盛了碗汤搁到她面前,温言哄她道:“吃不下别的那不如喝碗汤先,润润喉暖暖身子再说。”
阮筝看着他端过来的那碗汤,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面子地喝了一口。汤一喝进嘴里她就想到了个借口,刚想说喝了汤便更吃不下饭了,就见韩逸急匆匆走了进来。
看那神色像是有要事,封瀛沉了脸刚训了他一句没规矩,阮筝倒是主动道:“要是有什么事儿你便先去忙。”
她也得再多点时间想想怎么跟他开口发脾气才好。
韩逸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对夫人的拜服更无体投地。方才一进屋他就察觉到自己鲁莽了,正想着今日怕是要挨顿板子了,没成想夫人轻飘飘一句话王爷便没计较他的莽撞,反倒立马听话起身和他一道去了前院。
看来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啊,现在这个王府才像是个家嘛,虽说还是规矩森严,但好歹有了几分人情味儿啊。
结果封瀛人刚踏出屋子便冷冷开口道:“今日且饶过你,再有下回不必我说,自领板子去便是。”
韩逸吓一跳,赶紧应是。
两人去了前院议事,将阮筝一人留在了厅内用膳。封瀛一走屋内的气氛立时便松了下来。白苏和青黛依次上前给阮筝端茶递水,眼见她实在不愿再吃,便着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待闲杂人等一走,阮筝喝抿着茶杯问两个心腹丫鬟:“你们说若是我想发脾气,找个什么由头好?”
两人听了皆是一愣,白苏反应快些问道:“姑娘为何要发脾气,是谁惹姑娘不痛快了?”
“自然是他了,若跟旁人哪用得着发脾气。”
也是,白苏了然点头。姑娘如今是王府主母,教训下人也不必寻由头。
“可姑娘为何要跟王爷生气,可是王爷做了什么事儿惹您不高兴了?”
“是有一些小事儿。”
“既是小事那也不值当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