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灵儿点点头，“麻烦嫂子了。”
沈刘氏摇摇头，也没说什么，给颜灵儿细细上了药，又从颜灵儿随身的小包袱里挑出一件上衣。给颜灵儿穿衣服的时候看到颜灵儿手里攥着的‘糖球’，大晚上的也看不清，以为是侍郎府给准备的蜜饯果子什么，也没多想，直接托着颜灵儿的手把‘糖球’喂到了颜灵儿嘴里，“有吃的就多吃一些，也别太俭省，现在孩子在你肚子里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你要是吃的不好，孩子肯定也不好”
颜灵儿乖巧的连连点头，直到沈刘氏走了，她才反应过来，遭了，她把‘糖球’给吃到肚子里去了，那‘糖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对身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
颜灵儿脑袋里思绪纷飞，原本以为要担惊受怕一整夜都睡不好，没想到不过一刻钟就睡实了，连沈刘氏后面给她送过来的粥都没吃上。
一夜好眠，第二天，颜灵儿在军爷们粗暴的吆喝声中醒来，虽然还有些迷糊，精神却好了不知一点，腿肚子也不酸了，脚底板也不疼了，肚子也不作痛了，好像背上的伤都好了很多。
颜灵儿隐隐觉得应该是昨天那颗‘糖球’的效果，可惜只有一颗……
“快点，加快速度，今天没走到十里亭不许休息，快，没吃饭啊，走快点。”
颜灵儿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鞭子虽然没有打在她的身上，她还是哆嗦了一下，脚下下意识快了不少。
“娘，我走不动了……”吃完早饭到现在他们已经一刻不停的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彤姐儿虽然中间叫沈三郎背了一小会儿，能撑到现在也已经不容易了，没见旁边很多大人都要撑不住了吗？
可是这会儿沈三郎背上辈着老国公，沈五郎背上背着李氏，旁边二老爷勉强背着小孙子杰哥儿，大房那边也是一样，根本腾不出人手。
“来，彤姐儿，娘抱你一会儿。”
沈刘氏擦擦满头的汗，勉强弯下腰抱起女儿，可是她自己就够累的了，这会儿又加上一个彤姐儿，不仅没抱起来不说，只眼前一晕直直朝前面倒去……
第33章 033
“娘”
听到彤姐儿的尖叫，颜灵儿下意识往旁边伸了下手，托住了沈刘氏的身子。
“磨叽什么，赶快走。”
只一个停顿的功夫，鞭子又抽了过来。
颜灵儿满心愤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生生让左胳膊受了一鞭子。
“嫂子，你没事吧？”
沈刘氏摇摇头，很快扶着颜灵儿站好，然后转头给军爷陪了两句好话，走在几步的沈三郎等人也都停了下来，见人没事才放下心来，可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无奈，颜灵儿找上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看上去比较强壮的妇人，许诺出去一碟子糕点外加十两银子又说了不少好话，才让对方同意抱彤姐儿走上一刻钟……
这一天走下来，不仅他们沈家，更多的人都累的病倒了。
借着休息的时候，颜灵儿把沈刘氏叫到一边，“嫂子，这样下去不行的，这才是刚刚开始，后面还有两个多月的路要走，这样下去别说孩子，大人也撑不住。”
沈刘氏又何尝不知，今天是有弟妹拿了糕点、银子出来，以后呢？
“我们能不能找军爷商量商量买上一辆牛车？这样一来，不仅我们轻松一些，差爷们也能早点完成差事。虽说上面没有规定军爷要全须全尾的把我们所有人都押送到流放地，可如果路上折损的太多了，对他们也是有影响的吧？”
沈刘氏摇摇头，这个她还真心不清楚，“你等等，我去找他爹问问。”
颜灵儿点点头，看着沈刘氏跑到沈三郎跟前，因为离得有点远，颜灵儿听不清两人说点什么，不过大概表情、动作却是能看出来的。听沈刘氏说完，沈三郎先是皱了眉头，然后转身又去找了旁边的沈二老爷、沈大老爷、沈老国公……只是几人都是摇头，显然，颜灵儿说的办法根本行不通。
不行？那要怎么办？如果就这样下去，沈家能够坚持到流放地的，恐怕没几个人。
怎么办？颜灵儿挠头。只是，还没等颜灵儿想出什么办法，变故再生。
“军爷，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被蛇咬了……”
一听有蛇，颜灵儿吓得一个激灵，蹭的一下，险些跳起来。
下意识四处张望，看她这边有没有，生怕也从哪个草丛里窜出来一条，给她来上那么一口。
也是这时候，颜灵儿才发现，自己把这条流放道路上存在的风险，想的太简单了……
“怎么样？人没事吧？”印象里这里的人已经知道被蛇咬了，要划十字，挤毒血，颜灵儿便没跟着凑过去，准确的说，沈家两房就只有二房的沈五郎被打发过去打听消息了。
沈五郎摇摇头，稚嫩的少年脸上难得的带着些悲色，“军爷已经给处理了，不过恐怕效果不大，那蛇是蝮蛇，毒的很。”
颜灵儿心下一惊，蝮蛇啊，据说在毒蛇排行榜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即便在现代，被蝮蛇咬了，没有血清也是危险的很，更何况这里？
果然，第二天早上，颜灵儿就听说那人没了。
一时，整个队伍都有些沉默，这是他们这条流放道路上死去的第一个人。
“嫂子，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今天彤姐儿我先带着？”
如果是之前，沈刘氏或许会同意，可是今天，沈刘氏直接摇了摇头。
昨天那个人的死对沈刘氏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刺激。她就这么一双儿女，平时当眼珠子似的，当初沈国公府出事，她没有像大房的四弟妹那样和离离开，就是舍不得一双儿女……现在，沈刘氏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彤姐儿出了什么事，她会怎么样？
谢绝了颜灵儿的好意，沈刘氏默默拉着彤姐儿往前走，因为心里想着事情，力气有点大，拽的彤姐儿有点疼。不过小姑娘懂事，也不吱声，只尽力跟上她娘的步伐。
颜灵儿见了，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系统那颗药丸的作用，颜灵儿这两天哪怕跟着走上一天也一点都没感觉到疲累。为此，她还特意从沈刘氏那儿替她分担了一个包袱。
彤姐儿年纪小，一开始，还好，有沈刘氏拉着，还算跟得上，走了半个时辰后，彤姐儿的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要沈刘氏拽着走。又走了一会儿，即便是有沈刘氏拽着，小姑娘也挪不动了。
“大嫂，还是我找个人……”颜灵儿想故技重施，却被沈刘氏给阻止了。
“弟妹，这种方法，可一不可再，我们没有那么多金银吃食往外舍”
“可是，彤姐儿……”
沈刘氏摇摇头，不知道想到什么，沈刘氏咬咬牙干脆拖着彤姐儿快走几步，小跑去了正背着婆婆李氏往前走的沈三郎跟前。
颜灵儿愣了一下，才跟上去。
“娘，不是媳妇不孝，彤姐儿实在是走不动了，娘您下来走一会儿，让相公被彤姐儿一会儿，就一会儿，彤姐儿歇会儿就下来自己走……”沈刘氏眼带恳求，说话声音都有些哽咽。
“刘氏，娘病了，浑身没力气，走不了。”沈三郎没想到他媳妇会把主意打到他娘身上，心下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李氏摇摇头，用手轻拍了长子两下，示意沈三郎将她放下，“没事，娘试试，说不定能走呢？”彤姐儿是他们二房目前唯一的一个孙女，长得又乖巧可爱，李氏往日里也是疼在心坎上的，如今见小孙女累的两眼水汪汪的，却不说，也是心疼的不行。只是她这身子确实不争气，腿软的跟面条似的。
“娘，您慢点，媳妇扶您。”见李氏同意了，沈刘氏几乎喜极而泣，快速拿袖子抹了把脸，抹掉泪水，双眼红红的小心翼翼去扶李氏。
颜灵儿也赶紧上前帮忙。
颜灵儿挺着五六个月的大肚子，李氏怕磕碰着她，不敢往她身上靠，大半边身子都靠在沈刘氏身上。
沈刘氏也不嫌，半扶半抱的托着李氏往前走。
颜灵儿紧紧跟在后面，等沈刘氏累了，就上去搭把手，换她扶抱着李氏往前走。
沈三郎见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他娘确实能走，这才背着彤姐儿跟上。
“娘，谢谢”沈刘氏声音里还带着哭音。
李氏摇头，右手轻拍了拍沈刘氏托着她的手。“没什么可道谢的，彤姐儿是你的女儿，也是娘的孙女，娘也心疼，只是娘这身子不中用，拖累了你们，拖累了你还有五郎媳妇……”
沈刘氏连连摇头。
“娘可千万别这么说，那土话说得好，‘娘在才有家’，不管娘啥样，我们都不觉得是拖累。”这话，颜灵儿说的分外真心，不过，颜灵儿觉得她这个婆婆在国公府出事后，有些心绪起伏太大了，便顺带着劝了两句，“娘也看开些，国公府虽然不在了，我们一家人都还在，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总会好起来的。”
“一家人都在一起？”想到昨天因毒蛇死去的那人，李氏点了点头，“是啊，只要人都好好的，总会好起来的，是娘想左了。”
可能真的是想明白了，李氏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娘，您还是应该多笑笑，真美。”
“就你贫嘴。”
“嘻嘻”
流放路上悲苦，身体、精神等多重折磨几乎可以将人逼疯，颜灵儿婆媳三人难得的笑语一时间竟然将连日压抑的氛围冲散了不少。
待到晚间，终于赶上个住宿的地方，虽然只能住最下等的大通铺，颜灵儿还是很高兴。
颜灵儿银子不缺，为了接下来几天好过一些，她特意悄悄拿五十两银子贿赂了管他们沈家这边的军爷的头头，得以去了一趟厨房，然后又花费了差不多十两，让一个大娘给他们拾掇了几十个馒头，几包酱牛肉，还给弄来十几双布鞋、两身粗布衣裳……
此外，颜灵儿还特意跟军爷打听了一下，他们买牛车确实是不行的，不符合规定。不过，也没不是没有其他法子，在颜灵儿又递了二十两银子过去之后，那个军爷透露说，如果有人要跟着他们一起走，他们也不好驱赶，意思就是说他们可以雇人，赶牛车跟着……
从颜灵儿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老国公、大老爷、二老爷包括沈三郎在内几个大老爷们整整怔愣了有小半盏茶时间。
“老了，果然是老了。”连这点人心诡谲都看不清了。
“爹，这事不怪您。”一个人站在高位的时间长了，自然思考问题的方式跟下面的人就不同，老国公一身戎马，为人又比较刚直，本来这些最底层的生存之道就比较欠缺，他们之前还去问他，其实也是他们不对。他们自己不也没想到吗？
老国公摆摆手，“行了，你们也不用安慰我……”没想到就是没想到，没啥好解释的，“这事既然还可以这么做，就赶紧去做吧，不过也别太张扬了，雇上一辆能紧急时救个急就行了……另外，小五媳妇舍出去的银子，别忘了补给她，这事还多亏了她。”
第34章 034
不得不说，沈家人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手段也不错。
颜灵儿不过是透个消息过去，第二天颜灵儿再出发就见队伍旁边多了一辆驴车。
驴车上赶车的是兄弟两个，一个身材高壮，一个身形要瘦一些，还总是用头巾蒙住脸，据说是脸上小时候出水痘，留下了一脸麻子，怕吓到人……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两人说是要往北地去寻亲。因为此去路途遥远，怕不安全，所以想跟着他们一起走，那赶车的高壮的汉子，还往军爷手里塞了些好处。
颜灵儿也没细瞧，只些微打量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在军爷的催促下上路了。
这是流放的第五天，她们现在距离京城也就才两百多里地，周边还能看到比较繁华的城镇，路上也能够遇到不少人。
通常这时候，女眷们都会用袖子把脸遮起来，或是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的，一方面是作为犯了事的人的家眷，有些羞于见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保，毕竟路上什么人都能遇到，有些人嘴里总不是那么干净。
而且颜灵儿还听说，有的押送差役贪图银子半路上把长得好看、无依无靠的女犯人给卖掉的，完了也不过报个病死了事，犯人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是以，颜灵儿一直都紧紧跟在沈刘氏身边，期间她有感觉到似乎有人看她，她也不敢回头去瞅，只能当做不知道。
终于，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路上的行人几乎绝迹后，跟在后面的驴车派上用场了，祖母老王氏、婆婆李氏、彤姐儿、杰哥儿还有大房那边几个小的以及另外两户人家的老人孩子，都坐上了驴车。
“军爷，那边那位小娘子这身子怕是有五六个月了吧？这么走下去可别吃不住弄个一尸两命出来，要不小娘子也到车上来坐着吧？这里还能匀出来个位置”说着那壮汉，还特意让那纤瘦的汉子往里挤了挤，在瘦汉隔着彤姐儿的地方给匀出一个空位。
“我还坚持……”
颜灵儿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沈刘氏推了过去。
好吧，虽说她一天走下来也不是很累，但腿酸还是有的，歇就歇会儿吧？正好她还能顾着一下两边的李氏和彤姐儿。
小心翼翼上了驴车，在李氏、彤姐儿中间坐下，队伍再次启程。
这次因为没有了老弱病残的拖累，队伍的速度一下子快了不少，刚刚对于颜灵儿等人坐驴车还有些意见的军爷，这时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驴车有些颠簸，但比颜灵儿预想的，要好上很多。高壮汉子驾车很稳，每次有些颠簸，还会提前说一声。渐渐地颜灵儿死死抓着车壁的手也有些放松，困意渐渐袭来。
孕妇其实是很缺觉的，之前要一直提着心神走路还好，这会儿稍一放松，睡神就来召唤了。
颜灵儿这一觉睡得还挺舒服的，后面路上渐渐有了行人，军爷们让其他人下车继续走，颜灵儿也因为李氏等人的求情被留在了驴车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个饱，等她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将晚了。
这次又没能赶上住宿的地方，不过大家伙也已经慢慢习惯了，也没人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