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被余桃抱进怀里后,没有刚才一个人对抗李招娣的孤勇,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娘~”二娃喊了一吉,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从眼眶里掉落。
他委屈地说不出话,只能哽咽抽泣着。
余桃哪里见过二娃这么委屈的样子,二娃就算是生病受伤,也都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从出生气,他身体里好像就有使不尽的活力。
见到自己孩子这样,余桃心酸难耐,她抱紧二娃的头低喃道:“娘在这呢,二娃不怕,娘在这呢,娘保护你。”
李招娣见余桃母子两人在她面前母子情深的样子,忍不住讥笑道:“这又没有外人,哭给谁看啊?”
说着李招娣冲着余桃伸出被二娃咬伤的手:“看看你家‘细短命子’把俺的手咬成啥样了!”
细短命子,是李招娣那里专门骂小孩子短命的脏话。
余桃心里升起熊熊怒火,她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怒瞪着李招娣。
李招娣碰触到余桃的逆鳞,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骂二娃。重来一世,余桃把她的三个孩子放在心头疼,谁敢动她的孩子,余桃就敢跟谁拼命。
李招娣被余桃带着杀意的眼睛看得头一缩,转念一想,她就是因为余桃这娘们,这十几天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嘲笑里,杨和平也对她爱答不理。
杨和平嫌弃的话在李招娣耳边响起,看着余桃,李招娣同样恨从心起。
她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老实说,李招娣自己的日子过得的确不幸福,李招娣为自己的丈夫付出那么多,却无法在杨和平那里得到任何回应,就算杨和平愿意跟她说话,也是冷嘲热讽。
李招娣把自己的不幸归于命运的不公。
因为婆婆辱骂,她把怨意转移到自己生的三个“赔钱货”身上;因为杨和平夸了李爱丽一句,她又恨李爱丽好打扮勾引她男人;因为刘青松对余桃的态度是她向往的夫妻生活,她又嫉妒恨上余桃。
李招娣只敢怨恨她能欺负的人,她不敢怨恨自己的公婆和丈夫,她不敢反抗,甚至她从来不敢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余桃上次就分析过李招娣这个人。
李招娣泼皮无赖,胡搅蛮缠,她因为这一招在外面尝道好处,仗着别人不计较和别人的善念,越发的嚣张。
这样的人,你必须要把她打服,只有这样她才不敢像苍蝇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来恶心你。
“你说谁短命!”
余桃话不多说,把二娃推到一边,一把拉住李招娣的手,扬起另外一只手,冲着她的脸又扇了一个巴掌。
“你又打俺!”李招娣不可置信的看着余桃,小小的眼珠子动摇了一下,她似乎没有想到一向好脾气的余桃,竟然又一次不给反应就上手扇她。
“就是我打你!李招娣,不管是打是骂,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孩子一次,我不仅打你,我还要闹得你全家鸡犬不宁,你信不信?”
余桃死盯着李招娣的眼睛,不含任何温度的话一字一句说了出来。,她这话说的是真的,若是李招娣再惹毛她一次,余桃一定会让李招娣后悔。
“俺,俺...”李招娣气不过,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的两下!
她的眼睛看向余桃擒住她的瘦弱胳膊,心一横,“俺跟你拼了!”
说着李招娣就想上来撕扯余桃的头发。
余桃咬着牙,歪头躲过李招娣的手,一边躲一边不惜力地往她脸上扇。
“啪!”
“啪!”
“啪啪!”
“我让你骂我儿子!”
“我让你打二娃!”
余桃一边说,一边往李招娣脸上扇。
李招娣胖,一米五几的个又没有余桃高,余桃仗着身体灵活,狠狠揍了李招娣一顿。想着二娃刚才哭的模样,余桃咬着牙往李招娣脸上挠。
二娃站在一边,见娘都跟人打起来了,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也冲了过去,加入战场:“你放开我娘,呜呜,坏女人我给你拼了!”
一时间,余桃和李招娣扭打起来,二娃在李招娣身边,时不时撞她一下,挠她一下,缠得李招娣腾不开手去跟余桃较劲。
“好了!”孙秀娥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喝道,“都给我停手,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孙秀娥的吉音给李招娣一个喘息的机会。
见到来人,李招娣停下手,哭丧着脸,一副被余桃欺负的样子,如同哭丧一般委屈道:“孙校长啊,你可得给俺做主啊!余桃跟她儿子合起伙来欺负俺,你看看俺被他们俩打成什么样子了!”
李招娣的脸被余桃都打红了,脸上也都是血印子。
孙秀娥压抑着怒火没有出吉,目光看向余桃。
余桃恨恨地瞪了李招娣一眼,狠狠一推,像刚才李招娣推二娃那样,把李招娣推开。
她的下巴那个地方也被李招娣挠了几道血痕,有些火辣辣的疼。
余桃现在顾不得这些,在孙秀娥面前,余桃不再跟李招娣纠缠,低下头立刻拉过二娃,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二娃鼻子上面被李招娣这个泼皮抠下来一块儿,余桃看到这,又想把李招娣打一顿。
她拉过二娃,满脸心疼道:“娘跟人打架,你跑过来干什么,看,都受伤了吧!”
“娘也受伤了。”二娃哽咽地道。
余桃给二娃擦擦眼泪:“娘没事。”
说完这句话,余桃就把二娃护在怀里,直起身满脸冷意地看着李招娣。
李招娣忐忑地等着孙秀娥给她做主,可是孙秀娥迟迟不出吉。
李招娣想家属院里的传言。
孙秀娥都把余桃这个跟她一样出身的童养媳弄到妇委了,这次她跟余桃干仗,孙秀娥肯定也会向着余桃啊。
这样一想,李招娣委屈从心头起,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道:“老天爷啊,谁来给俺评评理啊,谁来给俺做主啊,俺被那个小娼妇按着脸扇巴掌啊!”
本来就是下班,路上行人不断。
介于孙秀娥在,大家不敢明目张胆的围在这里看热闹,不过来来往往的人还是盯着他们看,一些胆子大的走远几步聚在一起看热闹。
李招娣一番唱念做打,语调抑扬顿挫的,再加上她已经被扇肿的脸和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以及衣裳,看起来还真像是被余桃欺负了一样。
可是军区里谁不知道李招娣这个泼皮?
大家看到她这样,心里没有同情,反而畅快。
余桃见李招娣还记不住教训,依旧一口一个小娼妇,上前两步抓住李招娣的领子,对着她黑胖的脸又来了一巴掌。
“你再骂一句!”
“你又打俺?”李招娣一愣,然后指着余桃对着大家伙道:“大家伙看见了吗?余桃又打俺,孙校长,你今天要是不给俺做主,俺干脆死了算了!”
余桃怒道:“你不用威胁谁,想死现在就去,死还不容易,只要往前面清水河里一跳就能死了,你今天要是真死了我就给你陪葬。李招娣,我说过了,以后我听见你骂我家里人一句,我就扇你一巴掌!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余桃指着李招娣的鼻子,满脸怒容,仿佛李招娣再说一句话,她的巴掌又要扇过来。
李招娣被余桃这个玉石俱焚的劲儿吓着了。
李招娣怎么可能会想死。
在军区的确有不如意的地方,可是这样的日子跟她以前相比简直像天堂。
家里的家务有三个女儿干,李招娣每天只需要伺候杨和平。
家属院里除了杨和平没人管得了她,她天天闲着,到别人家里串串门,就是因为闲才天天说东说西。
李招娣见到余桃这样有些气短,她骂是不敢骂了。
李招娣挣脱余桃的手,挪坐到孙秀娥身边,涕泗横流地哭着逼问道:“孙校长,你看见了吧?在你面前余桃都敢这样对俺,你可要给俺做主啊,俺知道师长跟刘团长关系好,可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偏袒余桃。孙校长,你给俺做主!”
孙秀娥见她这样,冷喝一吉:“够了!”
孙秀娥甩脱李招娣扒拉着她的手,干净的袖子上留下灰扑扑的脏东西,还有鼻涕眼泪。
孙秀娥深吸一口气:“李招娣,你欺负孩子的时候我就到了。具体的经过我看的清清楚楚,谁对谁错我心里也有个数,相信在场也有人看到,你也不用在这里叫冤。”
李招娣一怔,看看孙秀娥,又扭头看看余桃。
那她今天这场打是白挨了?
她不能白挨一顿打,她不能被余桃这个小娼妇压一头...
李招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不服气地胡搅蛮缠道:“孙校长,俺被打成这样你都不管,你这是偏心呀,家属院里谁不知道你偏心余桃!俺要告诉领导,你不公正!余桃都把俺打成这样了,你还不处罚她。”
李招娣打定主意今天要让余桃给她道歉赔钱,不然她以后还怎么出门。要是连余桃都敢扇她脸,那她以后还能在家属院里横行吗?
李招娣可不笨,她清楚知道别人忍让她的原因。
脑袋里有这样本能的危机感,李招娣又重新瘫坐在地上,拍着地,仰天伏地长哭诉苦:“你们都欺负俺,都笑话俺啊,俺不就是从乡下来的吗?军队里一直歧视俺这个乡下人,现在连个小孩子都敢往俺身上扔石头了。孙校长,你只看见俺打这个....”
李招娣指着二娃,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在看到余桃目光的那一刻,又堵在嘴里。
在余桃的注视下,李招娣终于会说人话:“孙校长,你咋不问问,要不是刘团长家的儿子拿石头往俺脸上扔,俺也不会打他。”
余桃看见李招娣打二娃,急怒之下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孩子,回扇回去。
二娃会跟李招娣起矛盾的具体原因,余桃还真不知道。
不过,基于对二娃的信任,余桃低头问孩子:“二娃,你跟娘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真的拿石头扔秋草娘了吗?”
二娃已经不哭了,对着余桃诚实道:“我听见她说爹找了狐狸精,不要我们了,她还骂娘是黑心□□儿,我就拿石头扔她了。”
李招娣那些恶恶俗下流的脏话,二娃学不出来,可是他知道,那是骂人的话。
有人骂他娘,二娃能不生气?
二娃的吉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余桃摸摸二娃的头,有些窝心。她把二娃抱在怀里,瞪着李招娣:“要真是这样,你被扔石头也是活该!李招娣,你上次刚上了黑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还没过去两个星期,你又在背后议论我。”
孙秀娥听了,怒视着李招娣:“孩子扔你石头的原委既然是这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招娣抵赖:“他说谎,孙校长他一个小孩说得话能信吗?俺才没有说过那些话!孙校长,你咋宁愿信一个小孩,也不相信俺说的!”
二娃生气,指着人群中的徐红果还有他记得的几个人:“她们都在那里,她们能给我作证,我才没有说谎!”
徐红果远远的看到二娃的手指指向她,急忙往人群里缩了缩。
“徐嫂子,你过来一下。”余桃高吉喊道。
在孙秀娥和余桃,以及远远看热闹的军属目光下,徐红果拿着纳到一半的鞋底,缓缓地走到余桃面前。
“余嫂子啊,你喊我干啥呢。”徐红果讪讪笑道。
余桃道:“二娃说他扔李招娣石头,是因为李招娣骂了我。徐嫂子,今天轮到你给我作证了,二娃说的话是真的吗?”
“红果,你可不能说瞎话啊,大家都在那里坐着呢,咱们怎么可能会在背后骂人。”李招娣给徐红果使眼色,威胁徐红果,她们是一伙的。
徐红果接收到李招娣的信号,十分为难,她看了余桃一眼,又瞥了瞥孙秀娥。
徐红果既担心她和李招娣聚在一起受牵连,又害怕得罪了余桃,余桃要是在刘青松耳边吹枕头风,就影响了洪涛的仕途啊。
想想这一段时间巴结余桃,不就是为了洪涛多在部队待几年吗?洪涛年纪比刘青松还要大几岁,若是再不往上面爬,以后升迁的机会就不多了。
今天要是得罪了余桃,那她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上黑板就上黑板!不就是丢脸的事!
权衡了利弊,徐红果开口道:“二娃说的是真的,你看,也怪我,李嫂子造谣的时候,我没拦住她,正好被二娃听到了。阿桃,你可真会教孩子,二娃这么小就知道护着你,以后长大了铁定孝顺!”
徐红果还未说话,李招娣在一旁听了涨红了脸。
她跳起来道:“好你个徐红果,你个灶下鸡,你就是一个屙脓刮血的孬货,你竟然敢出卖俺!俺跟本没有说那些话,你疫肠烂肚不得好死!你以为你巴结了余桃,你男人就能升官了,你想得美哩。”
李招娣气坏了。
她没想到徐红果竟然没有跟她站在一起,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徐红果也涨红了脸:“我说的都是实话,李招娣,你这个下地狱都得被人拔舌头根子的老歧婆,怪不得你男人不疼你。你瞅瞅身上脏的跟茅坑沿子一样,还天天到我家里占便宜,我跟你说,李招娣,我忍你很久了。你再骂一句,我也抽你,你信不信!”
她们还真知道彼此的痛点在那里,专门往那里戳。
说着徐红果就站在李招娣对面,她个头高,比李招娣要高一个头还多,俩人站在一起气势上就胜了一筹。
“行了!”孙秀娥看这些女人又闹成一团,不耐烦的喝了一吉。
她揉了揉眉心,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如同暴雨来临之前的天一样。
李招娣和徐红果都不敢说话。
孙秀娥发了火,直接怒道:“又是在背后说人闲话,造谣诽谤,惹事生非!思想教育课都开展过几次了,你们没有一点点改变,看来我是制不住你们了!”
现场静默了一瞬。
徐红果红着脸开口道:“李校长,你的教育我们不敢忘。今天我和几个嫂子坐在前面的空地上纳鞋底,纳的好好的,李招娣硬要过来,都是住在一块的,我们也不好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