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钰?”刘青峰唤她的时候,她还有些浑浑噩噩。
刘青峰觉得不对,“棠钰,你怎么了?”
棠钰微微皱眉,“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刘青峰刚问完,整个人僵住,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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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棠钰再醒的时候,已经在另一处屋中。
不是早前的地下室里。
棠钰有些累,迷迷糊糊听大夫模样的人同刘青峰说,“应当是紧张的缘故,夫人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还好胎相稳,但也不能再受惊吓,最好能安静养胎,这是安胎药的方子。”
刘青峰应好,又使了银子给对方,“还请郎中保密。”
对方颔首,“傅家于我有恩,知晓当说不当说。已经让人煎药了,让夫人先服。”
“好。”刘青峰应声。
待得郎中离开,棠钰唤了声,“刘青峰。”
刘青峰上前,知晓她方才听到,“你动了胎气需要静养,贸然带大夫去藏身的地方不安全,我只能带你来这里。”
刘青峰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但是,江湖道义,他不能不管;但其他的人安稳同样重要,所以他带了棠钰来这里,还好有傅家的关系。
“先歇着吧,服了药再说。”刘青峰话不多。
棠钰点头,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等晚些,刘青峰端了药来,她服下,又继续睡了一晚,第二日醒来,便觉腹间好多了。
城中已经开始有禁军在搜寻,但是医馆这样的地方,对方很少来。这一轮已经搜索到医馆处,刘青峰应对了过去,他同夫人入京,在此处安胎。
晨间一轮,晌午一轮,到黄昏搜了两轮。
棠钰知晓叶澜之已经彻底急了。
那就是陈倏是真的临近了……
她也想告诉陈倏,她眼下安稳,刘青峰已经想办法了,眼下,只能祈祷尽量不出茬子。
夜里,刘青峰警觉,轻微的动静,刘青峰夜里都醒了,远远看去,见是大批禁军。刘青峰见驿馆的一个帮工一面看着禁军手中的画像,一面指了指他们这处。
这一波人中禁军首领也看到了他。
刘青峰当即折回,“棠钰,有禁军追来了。”
棠钰咬唇。
“走。”刘青峰惯来小心谨慎,到医馆的第一日就摸清了周围的路,带着棠钰从小门小巷,然后又绕了好些路,出了医馆。
刚出医馆,见路上不少人,他们想离开,也被挤到人群里。
刘青峰怕旁人挤着她,只能护着。
但见人群是往南城门去的。
敬平侯马上要兵临城下了,不少世家必须要走了,刘青峰直觉傅家也应当在其中,这些世家煽动了百姓冲击城门。
刘青峰怕新帝发疯,会让人放箭。
想挤出去,但是挤不出去!
最后,被人潮挤着像南城门去。
棠钰咬唇,应当是不怎么舒服,刘青峰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恐怕会出问题。
前面已经有人同禁军冲突,禁军见到这么多人也吓倒,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射杀这些百姓,但应当是有世家在,禁军中也有人被收买,混乱和僵持中,有人开了城门,所有人潮蜂拥而出。
刘青峰没有办法,护着棠钰一道出了城门,但周围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挤不开。
刘青峰担心,“棠钰,你没事吧?”
棠钰摇头,“有一些不舒服。”
刘青峰咬牙,尽量挡住旁人,“坚持一会儿,人群疏散就好了,出了京,我们去找敬平侯。”
棠钰点头,这个信念也支持着她。
只是忽然,城门后马蹄声响起,刘青峰回头看到是早前在驿馆的那个禁军首领!
“棠钰,走!”刘青峰背起她。
眼下被抓到,一定会出事,这里的人太多,对方也没看到他。
但周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有禁军撵出来,便到处疯狂跑着。
刘青峰背着棠钰快速离开,只是周围人太多,身后的禁军为了吓唬,也拉弓射箭。箭矢贴着他们周围落下,四周情况更加混乱。
换作旁人,此时一定束手无策,但是刘青峰沉稳带了棠钰一道走远。
到处都是散开的百姓,逃窜的世家,哭声,喊声,尖叫声,棠钰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
但禁军没朝他们的方向追来。
“棠钰没事吧?”刘青峰又唤了声。
棠钰轻声道,“嗯。”
刘青峰知晓她肯定不好。
眼下快至拂晓,避开禁军就安全了,刘青峰需要混在人群中,已经走了一整夜,已经离远了,但身后的禁军马蹄声渐进。
刘青峰回头时,再次见到那个禁军首领,对方也看到他,“追!再那!”
夜色里,刘青峰飞奔,但因为棠钰慢慢失去意识,没有力气在揽紧他,便顺势滑下,刘青峰怕她摔下,只得停下。
但夜色混沌,刘青峰一道踩滑,从一侧的滑坡处滚落,滚出去很远。
禁军勒马,这么深的陡坡,又在这样漆黑还未至拂晓的时候,“搜!”
禁军首领下令,周围都纷纷下马搜寻。
只是忽得,天空中几枚信号弹同时响起,所有的禁军都愣住,惊疑不定看向首领,禁军首领面色煞白,喉间重重咽了咽,敬平侯兵临城下了!
“还追吗?”有禁军问。
禁军首领看了看空中的信号弹,又看了看前面漆黑的陡坡,沉声道,“走!”
第092章 陈长允 二更合一
从拂晓至晌午, 驻军一直在攻城。
京中八个城门,东西南北四门再加东北,西北, 西南,东南四个偏门,驻军竟然一并在攻城, 攻势太猛。
从拂晓起,一场接着一场的攻城战, 中间全然没有停歇过。
不止万州系的驻军, 还有鎏城系的驻军, 京中就似一座围城, 哪怕死守, 攻陷也只是时日问题,根本不可能有救援……
之前推翻废帝, 陈倏和叶澜之的驻军连攻了三天三日,才里应外合之下, 攻陷了一处城门。
陈倏已经和他鱼死网破,赵文域更憎恨他, 叶澜之在大殿中一言不发, 知晓已经他没有退路。
如今的安北,也不会再接纳他。
那里有他的妻儿, 但日后,也都不是了……
禁军一个接着一个往殿中来, 汇报京城被围攻的战事,叶澜之起事已经听不进去。
既然一定会来,只是时间问题,那他就在这殿中等陈倏和赵文域。
从前他和陈倏一道起事, 就是在这里推翻了前朝,那时候的陈倏还同他一心,那时候的赵文域还如一条丧家犬,若不是陈倏,应当也和前朝所有的皇子公主一样,早就没有活口留下。
呵,人算不如天算。
才过去短短几年?
讽刺的是,如今在这里等陈倏的人,变成了他……
鎏城也好,万州也好,甚至是安北,还有京城,所有人都盼着城破,盼着陈倏手刃他。
而这一次,陈倏的盟友是赵文域。
叶澜之轻嗤。
他为了江山,为了权势,连妻儿都可以抛弃,但陈倏为了夫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帅军北上,而赵文域竟然没有釜底抽薪,直接去端了陈倏,端了万州,竟然同陈倏一道攻打京城?!
会打仗吗?
会做帝王吗?
叶澜之轻哂,他是想不通,明明这两个人里,没有一个适合做帝王!反倒最后先倒台的是他?
叶澜之轻笑,看着金殿外日头逐渐升起,到午时如日中天,再到眼下黄昏日落,就像新朝一样,昙花一现……
叶澜之其实以为京城会在翌日破晓被攻破,他会在翌日晨间见到陈倏,但没想到整个京城的守卫只用了大半日便破防。
黄昏日落,禁军来报,“陛下,乱军已攻入城中,和宫中禁军交锋。”
“真快。”叶澜之语气里不太半分旁的情绪,禁军错愕。
“请陛下撤离此处。”禁军撑着剑,单膝跪地。
“撤离?撤离去哪里?”叶澜之看他。
禁军双目含泪,“陛下,我们回安北吧。”
叶澜之眸间微微动了动,方才的一直面无表情,眼下稍许有了反应,“安北已经容不下我了,我无处可去了,你们走吧,我在这里等陈倏。”
“陛下……”禁军是从安北一道跟着他来京中的旧人,是早前生死与共的将士。
叶澜之看向他,“你走吧,替朕将这个还给夫人。”
禁军上前,诧异看他。
他口中唤的是夫人……
禁军接过,是一枚扳指。
叶澜之道,“同夫人说,没有旁的了,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陛下!”禁军泪如雨下。
“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东西替朕代去,算是朕请你帮得最后一个忙。”叶澜之看他,“走!”
禁军叩首,转身离了殿中。
……
黄昏一过,很快入夜,空中有不计其数的信号弹划过。
这次入夜,除了他跟前,宫中再没有人惦记着点灯,金殿中,内侍官问道,“陛下,都点吗?”
叶澜之道,“都点。”
内侍官上前,逐次将金殿中所有灯盏点燃,远远看去,就剩了金殿中这灯火辉煌的一处,旁的地方漆黑如织。
但从外宫门开始,宫墙被一排排火把映红。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响彻宫宇,火光也照亮了半壁宫墙的。
叶澜之抬眸看向不远处,一次排开的火把,知晓是陈倏和赵文域来了。
金殿外,只剩了一两百禁军死守,旁的地方,近乎听不到呼喊声和短兵相接的声音,分毫没有逼宫的模样。
赵文域勒马,他身后的鎏城驻军都纷纷停下。
这些年赵文域征战四方,在沙场上所向披靡,早已不是从前的年轻气盛的晋王,如今旁人看到他都要先怵上几分。
虽然公孙旦这次没有跟来,而是在鎏城,但是赵文域大都听了公孙先生的话,当然,也有不停的时候,譬如当下。
“陈倏,你去吧。”赵文域淡声。
“好。”陈倏应声。
赵文域从未见过陈倏骑马,也大概率,陈倏不会骑马,就这样一个人,一直走到了今日,赵文域看着他的背影,还有簇拥着他的万州驻军。
赵文域低头,攥紧手中缰绳。
棠钰……
棠钰被叶澜之掳劫,陈倏这里同叶澜之……一定有话要说,他不出现的好。
赵文域满目猩红,还是强忍住了冲进殿中一刀砍了叶澜之的冲动。
“陛下。”身后的驻军上前。
“说。”赵文域沉声。
驻军道,“搜遍了,没有找到敬平侯夫人。”
赵文域低声,“继续找,宫中反过来翻过来也找。”
“是。”驻军听令。
忽得,赵文域愣住,又唤道,“回来。”
驻军上前,“陛下。”
赵文域似是想什么来一般,看向他,沉声道,“去找一个文广的内侍官,看能不能找得到!”
驻军听令。
赵文域也是忽然才想到,早前在宫中,棠钰和文广是最好的,如果文广还在宫中,应当是宫中的老人了,兴许文广会知道……
而且,文广不会骗他们。
赵文域好似心中忽然燃起了些许希望。
金殿前,短兵相接,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赵文域这些年征战沙场,早就熟悉不过,抬眸时间金殿外死守的禁军近乎全部倒在血泊中,只剩了十余人一面拔刀,一面后退,想要护住叶澜之。
其实也知晓根据护不住。
赵文域低头。
……
陈倏步入殿中,殿中灯火通明,一眼能看清龙椅上的玄色龙袍身影。
曾经同他把酒言欢,兄弟相称,他甘愿与之卖命的人……想过杀了他,去父留子,而后又掳了棠钰。
“棠钰在哪里?”陈倏沉声。
他的声音在金殿中回响,旁的禁军和驻军都不敢出声。
叶澜之笑道,“你都到这里了,不应该先同赵文域一道商量,怎么瓜分这些州郡,怎么处置这些降军,谁来做皇帝骂?”
陈倏继续上前,“我问棠钰在哪里?”
禁军各个头上冷汗直流,面对敬平侯步步逼近,拦不住,也不敢上前,只能步步退后。
叶澜之笑了笑,撑手从龙椅上起身,十二玉藻冕旒遮挡下,看不清神色,却一步一步走下天子殿堂,“你怎么不问问,朕把她怎么样了?”
陈倏淡声,“无论她怎么样……”
叶澜之微顿。
陈倏看他,“叶澜之,他是我发妻,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她,我一直在找她,你明明知道……”
叶澜之驻足,冷声道,“我是知道你喜欢了她很久,还知道在试婚的时候,你见到棠钰,整个人都心花怒发,无心朝中,只想去平南。”
陈倏继续上前,“相安无事不好吗?我已经替你夺下皇位了,为什么非要逼我至绝路?对你有什么好处!叶澜之!你好好当你的天子不行吗?”
陈倏方才声音一直清冷,眼下忽然怒不可谒。
禁军心中惶恐,纷纷后退,但已经退到金殿阶梯上,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步步登上阶梯,朝叶澜之靠近。
见他不不靠近,叶澜之反而笑得更厉害,“你觉得为什么?是我不放心你万州,怕你万州势大,所以总是耿耿于怀,总想杀了你安心,是吗,陈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