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六点头。
等过了十一月,小初六就满三岁了,孩子一日一个模样,一年不见,祖母怕是都要认不得小初六了。
……
至七月下旬,前来江城观礼的诸侯和封疆大吏基本都已经离开了万州,只有走动最紧密的盛连旭,王威,洪照,谭思如几人留了下来,其余的便是胡光书,顾来,万超,陆冕诚和何茂之等人。
如今燕韩局势日渐清晰,以万州为首的敬平侯府要斟酌下一步,留下来的都是陈倏的心腹。
人有远虑,这些人凑在一处,自然不是看这一两年内要做什么,而是三五年后的事。如今新朝气数逐渐衰退,许是三五年后,留下的只有万州和鎏城……
陈倏不似公孙旦。
公孙旦的手段激进,兵行险著。
但陈倏坐拥万州,稳扎稳打,比鎏城和新朝的基业还要稳妥,所以不急不躁,徐徐图之。
这一两年中,矛盾最大的还是新朝和鎏城,敬平侯府可以做的事情很多。等这些事宜都商议稳妥,王威等人离开了江城,各自返回封地。
陈倏让盛连旭多留了两日,“二哥,我有事请你帮忙。”
盛连旭听他语气中的不同,眉间稍许担心,“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陈倏轻声道,“二哥可有听说台运的事?”
陈倏问完,盛连旭点头。
他当然听说过,当初临近州郡旱灾,当地百姓活不下去,成了四处流亡的难民,也有很大一部分前来投奔万州。
当时应当是棠钰做主,收容了这批难民,恰好台运是万州地界内的一处荒地,棠钰从敬平侯府的私库里拿了银子安置这批难民,让他们在台运拓荒,而后安定下来。居无定所的流民最想要的便是安定的场所,所以都愿意去台运。
当初佟媪同太奶奶说起的时候,太奶奶还赞许过,说棠钰心思极其通透,此事处置得极其妥帖,所以盛连旭印象深刻。
当下,陈倏忽然问起,盛连旭诧异,“可是台运出事了?”
陈倏知晓他会错了意,摇头,又凑到他近处,低声道,“二哥,台运发现了铁矿……”
就这简短的几个字一经说出,盛连旭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光是台运有铁矿这句话,恐怕就会在国中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台运真有铁矿,那万州就远不止富庶一说了,自古铁矿都是兵家必争之地,铁矿一出,台运就根本不是荒地了!
盛连旭自然知晓一处铁矿的价值的,谨慎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陈倏应道,“三两个月前,消息没有走漏,铁矿刚发现就封锁了,没让消息传出去。台运地处偏僻,原本关注的人就少,所以到眼下,风声都没有走漏。”
盛连旭点头,“那便好,怕是要增加驻军了。”
陈倏颔首,“月前已经让驻军开拔了,只是听说铁矿的勘探要和采集都很特殊,有经验的熟手操持可以避免铁矿损失。我思来想去,万州没有对铁矿开采熟悉之人,丰州的铁矿丰富,二哥手下肯定有稳妥能用的人,我想借来帮忙。”
盛连旭笑,“你我还用说借?这趟回去,我就让人来。丰州的铁矿开采已久,旁的经验不说,至少可以少走弯路,长允,此事交由我,我亲自找人督办,你等我消息即可。”
陈倏也跟着笑起来,“多谢二哥。”
盛连旭再次感叹,“我是没想到台运竟然出了铁矿,这么看,早前最不起眼的台运要成万州的聚宝盆了。长允,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万州日后不可限量。”
陈倏温和笑了笑,“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盛连旭知晓他没有旁的心思,否则当日推翻废帝,居天子之位的就不是叶澜之,而是陈倏。
盛连旭没有再劝,“长允,这一趟出来有些时候了,袁柳他们母子还在家中等我,我应当明后两日就要启程回丰州。”
陈倏是想多留他些时候,但也知晓袁柳母子在盼着,陈倏笑道,“今晚设送行宴,我们兄弟三人许久没好好一处喝酒了。”
盛连旭拍了拍他肩膀,两人会心笑了起来。
早前的君侯大典宴席上,陈倏除了礼仪环节,也都基本没怎么沾酒。今晚的践行宴,陆冕诚也至,陆冕诚和盛连旭都难得见陈倏端起酒杯。
“三哥……”陆冕诚迟疑。
陈倏笑道,“问过大夫了,无事,不饮多就好。”
陆冕诚这才放心。
当初三哥出事,是因为去湖城救他的缘故,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底,清醒的时候未必能说得出口,今晚说是给盛连旭送行,第一个很多开始哭的人就是陆冕诚,说他对不起三哥,害得三哥险些丢了性命。
陆冕诚性子直率,大多时候都率真爽朗,眼下抱着陈倏泣不成声的模样,陈倏和盛连旭两人见了都有些哭笑不得,倒还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棠钰来的时候,见陆冕诚还抱着陈倏在哭。
棠钰诧异,刚想出声问起,见陈倏和盛连旭都朝着她伸手做了一个嘘声姿势。
棠钰噤声,没在一侧落座,也没有开口扰他们三人,离开的时候,陆冕诚还继续在陈倏怀里痛哭流涕着,陈倏一面继续安稳。
棠钰很快明白,今日陆冕诚是有心事,所以喝多了些,而后一直抱着陈倏在哭。陈倏和盛连旭怕翌日陆冕诚酒醒了还有印象,记起在棠钰面前过大哭,日后没法做人。
棠钰在一侧放下披风。
七月已是盛夏尾巴,夜风透着寒凉,棠钰是怕他夜里着凉。
陈倏朝她颔首。
棠钰便先回了苑中。
回去路上,想起陆冕诚今日的狼狈模样,又从他哭着的说话声中约莫猜到了几分,应是觉得早前牵连了陈倏,心里的愧疚窜一处去了。
棠钰笑了笑。
……
将近子时了,陈倏才回了屋中。
今日小初六临睡前偷吃了糖,整个人兴奋无比,一直蹦跶到方才,棠钰好容易才哄他入睡,让黎妈带回了他自己屋中。
棠钰也出了一声汗,刚洗漱完,从耳房出来,就见陈倏撩起帘栊回了屋中。
“回来了?”她穿着宽松的睡袍,她身上透着沐浴过后的清新香气,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没彻底擦干,轻纱睡袍遮掩下的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陈倏原本就沾了些酒气,当下,喉间轻轻咽了咽,踱步上前,平静道,“原本是替二哥践行的,见明哭了一晚上。”
他偷偷看她,目光落在她身上,心底某处的火被挑起。
君侯大典之后,两人都各自有事忙着,他有半月未同她亲近过,眼下,她俯身去拿案几上的茶杯,青丝墨发斜堆在修颈一侧,露出轻纱薄袍下的肌肤如玉。
陈倏上前,尝了尝玉色。
嗯,是上好的玉。
棠钰怔住。
“君夫人,我们多久不曾亲近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暧昧。
棠钰脸色忽然红了,还来不及出声便被他从身后抱起。
“长允!”棠钰惊呼。
但很快,惊呼声又被他双唇堵在喉间,温柔绮丽里,锦帐放下,轻纱睡袍和君侯的外袍杂糅在一处,顺着床榻落下。
昏黄的灯火在锦帐上映出相拥交织的身影,夏日单薄的衾被覆在他背上,他拥着她,目光深处都是她的失神模样,不知疲倦……
自从他大病一场,许久未曾这般酣畅淋漓过,等尽兴,才用单薄的衾被裹了她去耳房处。
他已经许久没这么闹腾过了,棠钰除了躺在他怀中,一分多的力气都没有。
浴桶里水温正好,棠钰也不想多动弹,他抱着她,她就仍由他抱着,没多出声。
早前总盼着他早些好,他都能这么折腾了,应当是好了……
“喜欢吗?”陈倏吻上她额头。
“喜欢……”她同他再熟悉不过,知晓他特意问的时候,她不惹他最好,不然还要没完没了去。
“二哥晨间要走,稍后带初六去送送二哥吧。”陈倏说完,棠钰应好。
陈倏继续道,“等年关过后,我们去趟丰州看看袁柳和孩子,然后再回淼城看祖母和舅母。”
“嗯。”棠钰轻声。
他看着她,她脸颊的绯色还在,他心中微动,又俯身吻上她唇角,双手扣着她双手,将她抵在在浴桶边缘处。
“陈倏……”棠钰声音轻轻颤了颤。
“嗯。”他沉声,亦在水中送她至云端。
***
晨间,侯府外的马车已经备好。
盛连旭抱着小初六,同陈倏、棠钰一道步行至侯府外,陆冕诚已经到了,“二哥,三哥,三嫂!”
“可以啊,昨晚喝成那幅模样,今日还能起来!”陈倏感叹。
陆冕诚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怎么都得来送送二哥。”
盛连旭和陈倏对视一眼,知晓他喝多了,昨晚的糗事应当记不起来了。
他们兄弟三人有话要说,棠钰从盛连旭怀中接过小初六,陈倏果真又朝盛连旭道,“二哥,眼下万州丰州一气,旁人目光都在你我身上,万州旁人未必敢生事端,我怕牵连丰州。”
陈倏的顾忌不无道理,盛连旭颔首,“我知晓了,放心吧。长允,见明,你们二人也是,如今乱世,安稳为上。”
陈倏和陆冕诚都点了点头。
盛连旭这才看向初六,“走了,初六,丰州见。”
小初六同他挥手,大方道,“二伯,丰州见,爹爹说,我还要去见我媳妇儿呢~”
陈倏忽得脸红了,握拳轻咳两声。
第080章 挑选伴读 二更合一
到盛连旭离开, 陈倏还有些在棠钰跟前抬不起头来。
等到黎妈带小初六去玩了,陈倏才‘一脸陈恳’,“我错了, 我以后再不在初六面前说媳妇儿的事儿~”
棠钰看了看他,轻声道,“你没看到方才二哥, 脸都绿了,而后才朝小初六笑开。”
陈倏继续握拳轻咳, “那是二哥没反应过来, 后来反应过来不也笑了, 还让小初六记得去丰州……”
棠钰:“……”
陈倏意识到又跑偏了, “我错了, 我态度不端正。”
道歉的时候,回回都能说到点子上……
棠钰看了看他, 轻声叹道,“陈倏, 你日后最好别有个女儿……”
陈倏惊讶,“为什么?”
棠钰道, “你若是有个女儿, 才满了一岁,有人怂恿自己的儿子在你面前说, 要去看未来媳妇儿,你的心情……”
陈倏脑补了一通, “……”
棠钰转身。
陈倏从身后抱起她,“我觉得你说的对……”
棠钰看他。
他认真道,“就是我们应该有个女儿。”
棠钰:“……”
昨晚才闹腾了一晚上,今晨借着送盛连旭产生的女儿话题又闹腾了一早上, 他晚些时候去议事厅,棠钰也没起来,今日实在不想动弹。
……
等到晌午过后,棠钰才醒。
宝香听到屋中的声音,撩起帘栊入了屋中,“夫人~”
棠钰问了句,“初六呢?”
宝香应道,“侯爷今日从议事厅回来得早,陪着世子一道用了午饭,然后让黎妈歇着,侯爷自己哄世子午睡去了。”
陈倏哄初六午睡?
稀罕事,棠钰笑笑。
宝香上前扶她,一面道,“方才奴婢过来的时候,还听到世子房中有说话声,应当还没睡着,小世子同侯爷在一处聊天呢~”
宝香说完便笑,棠钰也跟着笑起来,这段时日陈倏一直在忙,好容易忙碌完了,应当是想多抽些时间陪着小初六了。
“我去看看。”棠钰俯身穿鞋。
宝香问道,“夫人不用些东西吗?”
宝香是记得她晨间只用了两口粥,就匆匆去送建平侯世子了。
棠钰轻声道,“我还不饿,晚些回来再说。”
宝香应好,也未再说多。
世子还小,侯爷和夫人记挂世子,所以小世子没有单独的苑落,主苑的东暖阁就是小世子的屋子,所以离得近,也方便侯爷和夫人照看小世子。
棠钰去的时候,远远地并未听到太多父子二人的声音,反倒是离得近的时候,才隐约听到些断断续续的声音,而且也只是有声音,并听不清楚旁的。
棠钰是最了解他们父子的。
以棠钰对他们父子二人的理解,两人应当都到了差不多要睡着的地步……
棠钰轻声入内,慢慢阖上屋门,没有发出旁的动静,撩起帘栊的时候也都小心着,入内屋的时候,果真将他们父子二人挤在一处睡了。
说挤,是因为小初六睡得外面,陈倏睡得里面,然后小初六横着躺在陈倏手臂处,陈倏迁就他,就被挤到了床榻内侧,还怕他踢被子,被子多半都给了小初六,好在屋中有碳暖不算冷。
父子二人凑在一处,神态动作都很像。
初六出生的时候很像她,然后慢慢得,越长越像陈倏了……
棠钰有时看着小初六,都恍惚觉得他再长大些,就是她初见陈倏的模样,那时候的陈倏也只有八九岁的模样。
一晃,小初六都要满三岁了,再长大些,就真的是小陈倏了……
棠钰莞尔。
***
七月过去,很快是中秋。
中秋前,阮杰既启程回台运,他这趟原本就是为了台运铁矿之事来,台运中还有不少事情都是阮杰在照看,阮杰不能离开太久。
七月末,阮杰同陈倏详聊了一次,陈倏详细问起了台运的情况和铁矿的时,而后告诉他,铁矿的事稍安勿躁,等建平侯世子安排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