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买。”白露珠笑着和营业员重复了一遍,营业员飞快将纸叠起纸筒,铲起一铲子兰花豆倒进去,再迅速叠好,一点都不漏,递过来时,笑着道:“有这么孝顺的孙女,大妈享福哦。”
“是,可不是吗。”老太太现在就喜欢听这样的话,顿时又多买了两样东西。
营业员包好一份,白露珠又让照着刚才买的种类,每一种再包一份,象罗胡同小孩也不少,晚上也得看电视,正好可以让全家都吃。
这边买好之后,旁边传来父亲的声音:“露珠,票拿来。”
白露珠拎着母亲的篮子,走到收音机柜台,看到父亲选了个蹭蹭亮地银色收音机,比原来的还要小,但声音一点都不弱,价格是一百三十块。
二话没说,掏票,贺祺深抢过去,由他付了钱。
白越明高兴地红光满面,几次想拆包装盒,但想到等下还要去亲家吃饭,费了好大劲才忍住,却也不肯放到篮子里,一直抓在手中,隔段时间就摸一摸,还生怕老母亲喜新厌旧,把他新买的抢走。
对此,老太太不屑一笑,“巴掌大,哪有原来的好看。”
“不好看更好。”白越明美滋滋走到手表柜台,让女婿将自己袖口捋上去,准备试戴手表了。
白露珠没有出声帮父母挑选,或者告诉她们哪个牌子更保值,哪个牌子只能火一时。
对于父母辈来说,他们有自己流行的牌子,也有自己一直想要,却为了家庭孩子,一直忍耐不舍得买的东西。
所谓保值,物价远远无法与属于自身故事的价值相比,渴望许久得到的高兴,比什么都难得,也更重要。
再说,她有能力在下一个流行款出来的时候,再买给父母。
买这些东西,主要还得身边人都认识,要不认识,父亲还怎么嘚瑟,嘚瑟给不懂得的人看,得不到预想中的吹捧,再贵再保值也没用。
葛嫦慧一直喜欢梅花牌精致皮带小表盘,不喜欢时下很常见的钢制表带,但是梅花牌这款偏贵,比一辆自行车还要贵,要260块,而且一般市里供销社才有的卖。
即便知道现在女儿不缺钱,还是有点心疼,不太舍得买。
白露珠直接掏票付钱,而后再让营业员帮母亲量尺寸打孔。
手表是棕色皮带,表盘玻璃里面有一朵小梅花,表盘后面也有一朵小梅花,就连红色表盒,左下角都有一朵梅花印花,一看就很精致秀气。
葛嫦慧喜不自禁,卷起袖子让营业员量尺寸,高兴道:“谢谢闺女。”
当下倒是理解丈夫的显摆嘚瑟心,这要带去厂里,带回娘家,不得羡慕坏一大片人。
看到母亲开心的笑容,白露珠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看向父亲道:“爸,你要不也买这个牌子?”
白越明摇头如拨浪鼓,“不要不要,我当过兵,上过战场的男子汉,带一朵小花像什么样,我就要上海牌手表,比你妈这个便宜一半,看着还沉稳大气。”
葛嫦慧白了一眼丈夫,白露珠笑出声,最后花了120块帮父亲买了上海牌银色钢制机械表。
贺祺深凑过来道:“露珠,你要不要再买块新的手表?”
“不用,我戴这个挺好的。”父母除了自行车,舍不得买任何大件,但是她一上班,就花了一百多块钱帮她买手表,这块表就算以后不走了,修不好了,也得珍藏一辈子。
凑到男人身边道:“你也有礼物,我特地找人定制的,可能就这两天到,象罗胡同那边,我都准备好礼物了。”
“定制什么?”贺祺深高兴得差点一把搂住媳妇,“是什么?定制手表?总不能是化妆品吧?”
“到了就知道了。”白露珠神秘笑着,“我们差不多可以去象罗胡同了,先吃饭,下午再去逛商场。”
贺祺深抬头看了眼供销社墙上挂着的钟,时间已经十点二十,想起一件事,“志诚和二花今天也去。”
“他倒勤快。”自打她结婚后,白志诚隔三差五往象罗胡同跑。
关键人家人气还挺高,尤其是在一群妇女老太太中间,人气特别高,都认识他是天荷专柜最厉害的销售员,争着抢着请他喝糖水聊天,还向他传授如何照顾孕妇,如何照顾新生婴儿。
夸赞他这个人靠谱,夸赞他对媳妇真好,俨然成了好丈夫模范代表。
就算不去她家吃饭,在象罗胡同也有吃不完的饭摊子。
这趟来市里,主要就是来买大件,本来一些鸡肉鱼蛋等过年菜,都没打算在这边买,但市里最大的供销社,确实与别的地方不一样,就算抢肉的人一波接着一波,都一应供足,像是早就准备好让群众过个好年。
该买的都买完了,正准备走的时候,看到营业员又新搬了半边猪肉上来,白越明立马冲了过去,要了一整扇排骨,说是留着腌起来吃,身上肉票也足,又抢先买了五花肉,同样留着腌晒。
趁着买肉时间,葛嫦慧与老太太因为有了缝纫机,没忍不住又去买了些布。
最后在十点四十左右,年货将小卡车装得满满当当。
白露珠坐在拐角凳子上,头上包着围巾,免得被风吹到头皮拔凉。
被围巾遮住的嘴角,正高高翘起,笑看父母挨在一起,欣喜摆弄着自己手上新买的手表。
最后白越明终是没忍住,拆开了收音机包装盒,调响之后,听着《映山红》,一路高兴哼着歌前往象罗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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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总算来了!”
车子刚进胡同,白志诚手里拿着小孩玩的响炮,点火柴一般,朝着响炮盒子旁边的擦纸一划,冒烟后摔到车子旁边,而后捂着耳朵跑开。
火炮‘砰’地一声,吓醒眯睡着了的老太太。
“你就是欠揍!”白露珠下车后拉了拉棉袄下摆,转身扶着母亲先下来。
葛嫦慧一下来就说:“你这哪能行,二花现在怀着孕,你玩这个,万一吓到怎么办。”
“我肯定不会当着二花面玩,这是刚才别人家小孩子送我的,忍了半天,刚点响一个。”
白志诚话刚说完,盒子就被贺祺深抢走,紧接着‘呲啦’声接连响起,一个接一个响炮往他身上掼。
“啊啊啊!我错了!”
白志诚捂着耳朵弓着腰,一路逃跑,结果几步就被贺祺深抓住。
贺祺深踩着白志诚的脚,拿出一根响炮划拉一下,下一秒往他棉袄口袋里塞,紧接着人就急忙窜回来。
“啊!!这会炸死我吧!我的新棉袄啊!”
白志诚吓得面容失色,在原地跳脚,拼命抖着口袋,不敢伸手进去,怕正好炸开,把手给炸伤了,但不伸进去,又怕棉袄口袋底被炸通了,甚至还会着火。
葛嫦慧惊道:“这怎么能塞进去!人会炸伤的!”
“妈,没事,祺深压根没点着,就吓吓他。”白露珠与贺祺深一起将奶奶扶下来。
这边白志诚吓得一身汗,也发现不对劲了,颤抖着手伸进兜里,拿出一根没点燃的响炮后,顿时狂松一口气,恨恨丢在地上,接着连一整盒响炮都不要了,全都扔在地上,抹了一把脸道:
“我再也不跟你斗了!”
贺祺深指着地上,“别乱扔垃圾,小心居委会罚你扫一个星期胡同。”
“我又不住在这里。”白志诚嘴上说着,人却蹲下去捡起刚扔掉的响炮,拿起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都在等你们吃饭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老太太刚被吓醒,还憋着气,斜着眼睛道:“高兴,要你管。”
“行行,我不管。”白志诚一手扶住奶奶,一手抚着奶奶的背,“刚才吓到您人家了,我给您叫叫魂,奶奶不怕啊,是我,我是您小孙子志诚哪。”
“哎呀!亲家奶奶来啦!”
家里其他人都在厨房忙,胡素凤听到外面声音走出来,两个老太太一碰头,就好一顿热情,“亲家奶奶,你还是那么有气质!”
胡素凤乐道:“哪还有什么气质哦,亲家奶奶,您这气色看着比之前红润很多,真精神,快请进,越明,嫦慧,都快进来。”
一家人笑着寒暄往里走,贺松毅正好往外来,看到走在最前面的老人后,笑着温声道:“大妈,您来了,越明,嫦慧,都来了。”
葛嫦慧客气笑道:“大哥,好久不见了,今天叨扰了。”
“不叨扰,千万别客气。”贺松毅握着白越明的手一路不放,两人慢慢勾肩搭背起来往客厅走,白越明乐不可支:“大哥,我一直想来看看你的书架,哈哈哈。”
贺松兰从厨房探头,手里还拿着锅铲,一见到亲家后,顿时露出惊喜笑容:“哎呀,嫦慧来啦!”
“哎,兰姐。”三人里面,葛嫦慧与贺松兰同年,但是月份小,“我来帮忙,好像还在炒菜?”
“不用不用!”贺松兰一激动挥舞着锅铲,看着着实吓人。
穆宛从里面走出来,露出灿烂笑容,“嫦慧来了,等你好半天了,我正在做萝卜圆子,听露珠说,你最喜欢吃现炸出来的,快进来看看,口味对不对。”
第95章 柜台
“宛姐,你别听露珠的,哪还用现炸,麻烦得很。”葛嫦慧一脸不好意思走进厨房,心里对于女儿这个婆婆是很喜欢的。
“不麻烦,就是不知道馅料调得对不对,你快来尝尝。”穆宛拉着亲家进入厨房。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好吃’‘就是这个味’等连番夸赞与笑声。
“二花人了?”白露珠看了一圈没看到人,“不会就你一个人来的吧?”
“哪能啊。”白志诚双手揣在口袋里往正厅走,“前面困了,在正厅后面的小书房躺着,应该是醒了。”
话音刚落,闫二花挺着比一般七八个月孕妇还要大一点的肚子,脸蛋睡得红扑扑走出来,动作一点都不缓慢,反而很利索。
“四姐,四姐夫,你们回来了。”
“肚子好像又大了。”白露珠看着行动没受影响的弟媳妇,笑问:“在小书房睡冷不冷?”
闫二花摇头,“不冷,小姑帮忙放了炭盆在里面。”
“二花,来,让我看看你的肚子。”许久没见孙媳妇的赵翠娥在正厅喊道,等二花走过去后,满意笑着:“这双胞胎就是要比一般肚子大。”
“亲家奶奶,您福气好哦,这孙媳妇头胎一怀就怀个双胞胎。”胡素凤自然羡慕极了,露珠自打从承天门表演过后,到过年也没怀上,不过她没催,孙媳妇看着是有计划的人,明年没怀上,再催催看。
“人家都说怀双胞胎是有遗传因素的,我看您这边也没谁有双胞呀,所以是二花家那头有吗?”
“素凤奶奶,我们家那头没听说过有。”闫二花坐在最软的沙发上,“但志诚说白家也没有,不知道怎么就怀上双胞胎了。”
胡素凤面色微微露出一丝失望,问这话当然是想看白家有没有,要是有,说不定露珠也能怀个双胞胎。
心里正失望时,听到赵翠娥如神仙般的声音传来:“怎么没有,那是他不知道。”
这句话一下子把所有人的视线都给拉过去,包括刚从小书房走出来的贺松毅与白越明。
“谁啊?是不是说那个姑奶奶?”白越明坐在老母亲身边,“多少代了,我都喊姑奶奶的人,怎么可能还会遗传到志诚他们这一代来。”
“那可不一定。”胡素凤立马反驳,“有些人传着传着还返祖了哩,我们这后街就有个人,长得和他祖爷爷特别像。”
“你说张旗山?人可比我还大,他祖爷爷您见过?”贺松毅端了儿媳妇买的紫砂壶套装过来,给两位老太太泡了茶。
爷爷上面是太爷,太爷上面才是祖爷爷,一般能见到太爷就算长寿的了,祖爷爷不太可能见到。
“怎么没见过,人刚死,抬进棺材里的时候,正好见过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哎呦,我长到十几岁想起来都害怕,那是我第一次见死人。”胡素凤现在提起来已经非常平静了,经历过饥荒年代,看到过更多可怕的东西,早就不当回事了。
“亲家奶奶,您继续说,白家是真的有过生双胞胎的长辈?”
“真有,但是因为白家,还是因为姑奶奶婆家,再有个能不能遗传到这一代,我就不清楚了。”赵翠娥掰着手指头算,“姑奶奶头胎是两个儿子,只活下来一个,对外是说生一个,第二胎又是两个,最后生下来是龙凤胎,都活着了。”
“两胎都是双胞胎?”白露珠都惊讶了,从来没听过这种事情,也从来不知道还有个生两次双胞胎的姑太太,看到胡素凤满脸喜色,立马道:“奶奶,您别想了,我们肯定生一个。”
“你都还没怀就知道了。”胡素凤心里当然保有希望,但也不是说非得生两个才行,只是怀揣一种美好憧憬,“反正怀上再说,你们俩抓紧了啊,志诚比你们小,都赶在你们前头了。”
白志诚手里拿着芝麻糖,一边吃着一边得意笑着。
“今年肯定得要。”白露珠拿出新买的杏脯递给二花,“不过双胞胎就别想了,二花,这个应该挺酸的,吃一些。”
“今年能怀最好,不能怀奶奶也不催你,知道你是有计划的孩子。”胡素凤心踏实了,人高兴了,嘴上话也说得漂亮。
聊了几句,白越明才想起给老太太准备的礼物还在车上,被白志诚那一声响炮,吵得什么都忘了。
胡素凤得了礼物,又是好一顿夸奖。
中午,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吃了顿午饭,饭后又聚在一起看电视聊天,是赵翠娥看过好多遍的郭靖黄蓉,一聊起来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屋里欢声笑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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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珠在院子里泡了茶,将堂弟单独叫了出来。
“这茶真好,醇香回甘。”白志诚天天在单位蹭茶喝,都喝出品味来了,放下杯子问:“四姐,你是不是想问厂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