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如梦。”
白露珠面带浅笑,伸手回握:
“白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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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天总局分所。
贺祺深欢快骑着自行车到单位,手拿铝制饭盒奔进传达室,“张大爷!玫瑰大姐!早上有没有我的电话?从珠市打来的电话?”
张大爷推了推眼镜,报纸还卷在手上没摊开,“我才刚上班,哪来的电话。”
“那就是玫瑰大姐昨天晚上值班,玫瑰大姐在哪里?”
贺祺深嘴上问着,人却直接冲了出去,明显很清楚自己嘴里喊着的人到底在哪。
张大爷望着风一样的背影,慢悠悠摊开报纸,“想媳妇想疯魔了。”
“玫瑰大姐!”
贺祺深跑进食堂,看到坐在桌子前吃饭的圆墩墩大姐,惊喜喊道:“玫瑰大姐!有……”
“有没有我的电话~~~从珠市打来的电话~~~~!!!”
整个食堂响起整齐一致的声音,截了贺祺深后半句话,喊完连食堂大师傅都从窗口探头,笑得不行。
蒋健咬了一口包子,“我说祺深,你有没有数过每天要说多少遍同样的话?”
“我昨晚做梦,耳边回响的都是这句话。”尚军双手揉着太阳穴,“早上还被我们家那口子敲了一顿,说我一夜嘴里不停在说着电话电话,质问我一早上,究竟是在等谁的电话。”
“谁说不是,我今天特地早起了十分钟,就为了能好好吃顿早饭,谁知你也这么早来。”傅明遇仰天长叹一声:
“祺深对象,你快点回来救救我们的耳朵吧!”
“哪有那么夸张。”贺祺深绕到报信员旁边,“玫瑰大姐,有没有我的电话?昨晚到现在有没有珠市来的电话?”
“没有!”王玫瑰端起搪瓷碗,咕噜咕噜迅速把稀饭喝完,接着一边起身一边收拾饭盒,深怕多待一分钟的样子,“珠市要是有电话来,我一定踩着车轮子去通知你!”
“别走啊!”
贺祺深望着像个石磙子一样溜出去的玫瑰大姐,叹口气:“怎么就没电话来,是不是军区不给打啊,不然我打过去问问?”
尚军改成单手揉着太阳穴,不解问:“你对象满打满算才走不到一个星期,还没你们之前每周分开的时间久,你怎么就能着急成这样?”
“那怎么能一样。”贺祺深揭开饭盒盖子,“以前她是好好待在文工团,现在去的可是军区,军区什么地方,里面装着的都是狼!还是单身的狼居多,我对象长得那么好看,跳舞那么好看,说话那么好听……”
“得得得!”尚军刚觉得另一边不痛了,这会又像针扎一样,“你别再念叨了,我头疼!”
傅明遇笑道:“狼再多,你对象也订婚了,怎么着你这是不信任小白同志啊?”
“谁说的!”贺祺深摸了一把脸,“把我丢进军区里,也得是个拔尖长相,我对象有了我,怎么可能还会看上别人!”
三人好奇:“那你担心个什么?”
贺祺深拿起筷子使劲戳了戳桌子,“还不是你们说的烈女怕缠郎!我对象那么好看,跳舞那么好看,说话那么好听,脾气那么温柔,还那么会赚钱,万一被人发现这些优点,对她死缠烂打,把她硬留在军区,藏着不让她回来,也不让我找到,我……”
“得得得得得得!!”尚军觉得脑仁生疼,“你说你智商那么高,工作上领导说一个字,你就能举一反三,领略一篇论文出来,怎么这情商,就这么让人摸不着道!”
“烈女怕缠郎,那是我们交给你的三十六计之一,你都用在谁身上了,我这个脑子,疼!”蒋健一拍脑门,吃了一半的包子也不吃了,端着饭盒走人。
他一走,尚军也蹭地站起来,“我也走,再不走我这脑子就快炸了!”
“我脑子还行,但我耳朵不行了。”傅明遇饭盒都不要了,急急忙忙起身离开。
贺祺深下巴怼在筷子上,正想自信自语,面前突然出现一块糖油饼,抬头看到笑眯眯的刘师傅说:“你对象最喜欢吃的,今天送你,吃完就不想了。”
“谢谢。”贺祺深举起糖油饼,眼里忧伤:“怎么没有珠市来的电话……”
第50章 机会
忙碌两天,再次看到梁春语是在回来的路上,远远看到她带着两个文工团的人上了一辆轿车,离开军区。
白露珠微微皱了皱眉,回想刚才梁春语的面色,隐隐带着兴奋,一点都不像撤职后的人,而且居然还能带着津沙的人出去。
心里装着疑惑,回到宿舍楼。
没了梁春语故意捣乱,舞蹈团员们睡得都很早,宿舍一片漆黑,只有走廊里微弱的顶灯还亮着。
“回来了?”
白露珠刚打开宿舍门,庄团长就从隔壁走出来,许是听到了动静。
“团长怎么还没睡。”
白露珠压低声音问,正好心里装着事,便走到隔壁房间。
张云部长也还没睡,正坐在开着台灯的书桌前,整理一桌子文件,看到她进来后,笑道:“露珠回来了。”
白露珠找了张空床坐下,“团长,部长,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梁春语带着人出去,她不是被撤职了吗?”
两人听完一怔,庄芙蓉疑惑问:“现在出去?”
“对,还带着津沙文工团的女主角,和一个女群演。”
“可能是谈事去了。”张云挪了挪椅子,悄声道:“已经被撤职了,但没想到梁春语这次来军区还有另一个任务,如果完成这个任务,领导们可能会再另作决定。”
另作决定,意味着恢复原职,白露珠眉头再次拧起,“什么任务?”
“军区目前各个方面都资金紧张,就连军工厂都开始研究生产民用副业。”庄芙蓉披了件衣服在身上,“咱们的奶场一直是作为福利补贴给内部人员,但很多人觉得半年得一次用处不大,原本军区就在考虑转外对民生产,又因产出不够多,便搁置着。”
“梁春语手里有一款雪糕配方,慰问演出之前韩娄向军区提交过申请,将奶场变成雪糕厂,当下就生产,到了夏天便可以回笼大笔资金。”
张云接着叹了口气,“就因为这件事,梁春语暂时仍然留在军区,让她将珠市作为新试营点,如果能从商业局和供销总社手里拿回订单合同,奶场就开始大规模生产。”
“珠市与其他城市不同,老百姓不只依赖供销社。”庄团长倒没什么不满,要是真能为军区解决资金,也算是做了好事,“两大港口,知名黑三角里有三大自由市场,那才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撤了她的职,便不算军区人。”白露珠话没说全,知道两位领导心知肚明,转了个话题问:“团长,文工团裁撤的事,有没有什么消息?”
“哦对了!”庄团长忽然露出欣喜笑容,起身走到书桌旁,拿出一张奖状,“你晚上走的早,还不知道咱们获得了晚会最受欢迎文工团的称号,总团还批了一个小话剧《园丁之歌》和新舞蹈剧目《草原女民兵》给咱们作为奖励。”
“一下子批了两个?”白露珠接过奖状看了好几遍,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那这意思,不会裁撤咱们团了?”
“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张云高兴了一晚上,刚平静不久,这会又止不住高兴,“全军都觉得咱们表演得最好,昨天总团在大舞台第二场表演,第一场没看到的人,还一直在喊着要看红点点团,咱们这么受欢迎,当然不会被裁撤了。”
“除了受到战士们以及其他文工团的认可,最主要还是受到了总司令的认可。”庄芙蓉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总司令说了,香阳文工团条件最差,却恪尽职守,精益求精,无愧我军风骨!”
白露珠第一次笑得合不拢嘴,拿着奖状看来看去,心里除了一丝成就感,更多的是集体荣誉感,“这样我就放心了,团长,一直还没跟你们说,我打算六月份结婚。”
开心地气氛一顿。
庄芙蓉与张云对视一眼,消息太突然,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一个团靠着一个人撑不了多久。”白露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婚肯定是要结的,必须按照上辈子一样的时间,悦悦才不会出错。
“香阳文工团能够受到总团和其他团的认可,能够受到总司令的赞扬,我相信都是因为舞台上集体没有出错,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完美,是拧成一股绳生出了团魂,感染了大家,震撼了大家,才有这样的好结果。”
庄芙蓉缓慢点头,面色仍然犹豫。
心里自然知道白露珠说的都对,毕竟以前顾佳梦的实力同样不差,甚至高出很多团女主角一大截,其他团的团长也认可。
但一般收到的夸赞,都是说佳梦厉害,佳梦实力强,并且每次演出后,各个团来挖人,挖的只有一个女主角,全都认为这么好的苗子不能埋没在香阳文工团。
然而这一次,白露珠的实力直接站在全军区文工团的顶尖上,可以说让所有人仰望叹息,传到耳边的却是,香阳文工团如何如何厉害,香阳文工团如何如何震撼。
地方文工团根本不敢开口挖人,总团团长则说,要藏好这棵好苗子,千万不能被总政文工团发现,否则非得给挖走了,两三天下来,耳边再也没有听到一句类似‘好苗子不能埋没在香阳文工团’的话。
这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其他舞蹈演员,就连待了很多年的群演,展现出来的实力都可媲美地方文工团的当家女主角!
就像白露珠所说,正因为集体强,才逆袭被裁撤的命运,得到军区重视,短短两天,就接到两个新剧目。
“道理我们知道,也明白你用心良苦。”庄芙蓉坐到她旁边来,“本来不应该提前透露,但你现在说了关于结婚的事,我就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珠圳军区文工团会挑选出六十八名团员,与总政歌舞团一起去首都承天门,表演歌唱主席,歌唱祖国。”
白露珠微怔,这场盛大演出自然知道,是为了歌颂新主席,赞扬他为国家人民所作出的贡献,届时主席与国家主要领导人都会站在城门上观看演出。
这场演出会登上全国数百家报社头条,从那场演出过后,迎来恢复高考,恢复小商小贩手工业劳动者政策,土地承包改革,知青大返城,开启创业潮,出国潮……国家经济市场飞腾,进入全新大国时代。
张云劝道:“露珠,以你的实力,以你这次的出色表演,非常有希望被选上,这种国家总政治部高度重视的大型演出,会排除一切隐患影响演出的表演人员,来之前陈曼如被移除女主角竞选名单,你没忘记吧?比起承天门演出,此次慰问演出,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你心里该明白的。”
“我明白。”大多中国人,都有一生要去一趟承天门看升旗的执念,还记得上辈子曾经在圳市一个县城看到的一幕。
照相馆老板用了一张承天门背景制成的广告牌,放在照相馆门口,十块钱拍一张照片,很多老人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甘愿掏钱去拍一张站在承天门前的照片。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假的,但仍然排起了长龙,因为知道去不成首都,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作为慰藉,算是了全此生夙愿。
而能够去承天门表演,更是所有学艺人梦寐以求的最高愿望,最高荣誉,她当然不例外。
沉默许久许久,脑海里闪过女儿含恨的眼神,离家出走决绝的背影,白露珠舌苔泛苦,闭上眼睛遮住微湿的瞳孔。
再次抬头时,眼里恢复一片沉静,果断道:“感谢两位领导对我的心意与支持,我还是决定在六月结婚。”
张云无法理解,“露珠,只不过迟三四个月罢了,不是迟三四年,你为什么……”
话说一半,被庄芙蓉抬手打断,“露珠,你虽然年龄不大,却是团里最稳的孩子,既然决定好了,我们便不再劝你。”
对于最喜欢的团员,庄芙蓉非常了解她的性格,去承天门表演意味着什么,也不用多说,谁都知道是什么意义,白露珠表现出纠结为难,最终却仍然选择婚姻,必然是有不可告诉外人的缘由。
“谢谢团长。”
回到宿舍,白露珠和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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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怎么了?”
课程结婚后,海伦接过服务生手里的热牛奶,递给白露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你明天休息一天,不用过来了。”
白露珠端着牛奶喝了一口,坐在凳子上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那就是有什么事了?”海伦不依不饶问着,又让服务员去端来糕点蛋糕。
“昨天晚上没怎么睡,所以今天状态不太行。”白露珠笑了笑,“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什么事?你说。”海伦非常喜欢与白露珠相处,这几天已经越来越期待晚上到来,上课一小时,是她目前最为放松,难得能喘口气的时间。
多年身在混乱的环境中,腹背都要遮挡得严严实实,不放心任何人,也没有一个真心朋友。
白露珠对她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什么行为,都不需要刻意伪装,让她很享受这种舒服的状态。
“帮我留意一个叫梁春语的女人。”白露珠手里没有照片,只能靠语言形容,“三十多岁,凤眼长头发,来自圳市津沙县,三天以前是津沙文工团的团长,最近在谈雪糕生意。”
海伦点头,“留意食品安全?”
“不是,雪糕还没生产。”白露珠转了转牛奶杯,“她是文工团团长,最好能拿到饭桌上以及饭桌下的照片。”
聪明人一听就懂,海伦轻笑一声,“这人胆子够大啊?军区会放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