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他有车,卢念念眼神亮了,爽快的答应了,
“那好,谢谢了啊。”
“不客气,不客气,都是自家人说啥谢呀。”
高建民小跑着,把路边停的自行车骑了过来。然后单腿支在地上,冲她说道,
“大姐,上来吧,后座有垫子不硌的。”
卢念念看着车子,满脸惊奇,这种老式的二八大杠,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真的。
她侧身坐在后座,紧紧抓着座椅。
“坐稳我就走了?”
“嗯。”
高建民猛的一蹬,卢念念随着车子晃了一下,吓得她抓得更紧了。不过相较于害怕更多的还是新奇。于是她忍不住问道,
“这车子在哪买的?多少钱呀?”
“车子是跟着厂里面买的,要160块钱。”
“哦。”
那还挺便宜的。
“要票不?”
这才是最重要的。
“要,我们厂一个季度只发两张,作为给优秀员工的奖励。”
说到这儿到嘿嘿笑了两声,语气颇为自豪,
“我是上上个季度的优秀员工,所以就买了这个车子。”
“哦。”
那算了,不过…
“系统君,系统君,呼叫系统君。”
【有何贵干?】
“问个问题,如何可以弄到一辆自行车?”
她就差说你给我张票吧。
【方青山不是去南方了吗?让他想办法帮你弄不就行了,那边自行车多的是,而且全都不要票。】
“还有这种好事,不过他这都走了半个月了,一封信都没寄回来,还不让我寄信过去,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要听实话吗?】
“这不废话嘛。”
【情况十分不妙。】
“!”
……
自打上火车开始,三人就一直状况外。
临上车前,田玉奎特地交代两人,
“火车上扒手多的很,钱一定要放在最里面那件衣服的内侧,千万不要放在外套的口袋里,就是外头内里也不行,他们身上全都带着刀片,一割一个准。”
两个人听完点头答应。
方青山常年在外四处跑工作,这火车来来回回坐了也有几十趟,上面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反观田玉兴就傻白甜了很多,前面自家大哥刚交代过,这边转头就给忘得一干二净。长这么大,他算是头一次坐火车,哪哪都觉得新鲜。
在拥挤的火车上挣扎了一天一夜后,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车,田玉兴一摸口袋,好家伙,钱没了!
“我的钱,我的钱呢?”
他急得把外套脱了使劲甩,身上口袋蓝蓝回回摸了五六遍,可依旧一分钱都没找出来。
“你先别急,再找找,看是不是放在别的口袋了。”
田玉奎心猛的一沉,想到他平时的行事作风,肯定是上车前没听自己的话,把钱藏好。
“我的钱,我的钱没了。”
一个大男人在街上捂着脸哭的稀里哗啦,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瞅,田玉奎拍拍他的肩膀,
“赶紧起来,丢不丢人?钱我借给你,你回头再还就是了。”
“整整四十块钱呢,攒了多少年的,就这么…就这么没了。”
田玉兴满脸绝望的被他扶起来,
“这天杀的小偷。”
方青山摸摸缝在秋衣里侧的钱,松了口气,昨天晚上他睡得还挺熟。而田玉兴坐在最外侧,也是半夜睡着了,才让对方有机会割了口袋。
田玉奎拽着他们找了家招待所住下后,人就没了影,直到晚上才回来。回来时还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田玉奎指着他说道,
“给大家介绍一下,他是这边永兴服装厂厂长的侄子郭龙,咱们从这边拿货,他给的实惠。”
郭龙一拍胸口,十分豪气的一挥手说,
“你们是奎哥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走吧,哥几个儿,晚上我带你们去吃点好的。”
“又让你破费了。”
田玉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临走时候说什么,我也得请你一回。”
“好说,好说。”
…
他们俩这边续着旧,兴致不高的田玉兴和方青山则在旁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陪聊。
他上下打量着郭龙,大金链子,小手表,一手夹着烟,一手握着黑色皮包,深蓝衬衣,西装裤,脚上是擦的发亮的黑皮鞋。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小子哪里不对劲。现在虽然允许做些小生意,但如果带着大量的货到处跑,还是会被抓的。而田玉奎先前也说过,他最多的一次也只带了十套衣服回去。
恰好方清山先前在服装厂,做过一段时间的临时工,由于服装厂每天的出货量非常大,所以规定每个商户最低五十件起批发,就田玉奎这点儿量,服装厂根本看不上,又怎么会上赶着拉拢关系呢?
“郭龙,我听说永兴服装厂是专做女装的,是吗?”
郭龙点头,
“对,我们厂啊,只做女装。怎么?你还想要其他的?”
方青山表情遗憾的看着他,
“来的时候我以为这边什么都能买到,所以答应了我那两个兄弟,还有我家儿子,跟他们说回去时,多给他们带两件,你看这…”
郭龙听完笑笑:
“嗐,我当什么事儿呢,不就是想要男装跟儿童装嘛,明天我就带你们去别的地儿,衣服随便要挑,全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不过你可得悠着点儿。”
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瞟了眼旁边的田玉兴,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
“卖给你亲兄弟,怕是值不了几个钱啊。”
方青山回了他一个十分憨厚的笑容,
“都是兄弟,还有什么钱不钱的,多见外啊。”
郭龙听完大笑了好几声,然后朝他竖起拇指,
“是个好兄弟。”
方青山突然有些同情田玉兴了,看来他这大哥没少坑他啊。
…
晚饭所在的饭馆位于海市市中心的一个小酒楼里。
饭店上下两层,一楼大堂,二楼包间。装修说不上多好,但却十分干净清新。
四人径直来到楼上包间,一进门郭龙就赶着三人坐下,
“坐坐坐,都别客气啊,今天晚上兄弟我请客,使劲点,不差钱。”
说完拍拍手里的皮包。
他们刚坐好,这边服务员就将菜单递了过来。郭龙开口跟报菜名似的,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狮子头,红烧肉,油爆虾,白斩鸡…”
“行了行了,够了,够吃了。”
田玉奎赶紧拦住他。
“嗐,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服务员,几个菜了?”
郭龙问。
“九个菜。”
“那再来个汤,凑个整数,顺便祝各位兄弟的生意也十全十美。还有之前存这儿的酒也拿来,我们今天晚上喝个痛快。”
不得不说,郭龙非常会说话,作为东道主,全程没有冷场。即便心情是差到极点的田玉兴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席间,郭龙时不时的撩撩袖子,露出他那块闪着银光的手表。
饭吃了一半时,他才等到了田玉奎发问,
“兄弟,你这手表看着不错啊,哪买的啊?”
“嗐,这手表又不是什么稀罕货,奎哥你要是想要,明天就能给你拿来。”
郭龙将表取下放到他面前,
“你瞅瞅,全新的海狮牌手表,到手才120,便宜吧!”
田玉奎点点头,眼神流露出一丝羡慕,
“便宜,好看。这一百二十块钱可花的太值得了。”
郭龙继续说,
“这都是我身边兄弟的生意,给的都是最低价,你们只要给句话,要还不是要,要多少,我明天都能立马给你弄来。”
田玉奎没回答,只是来回摩挲着那块手表,心里中意的很。
而方青山对郭龙的来历越来越怀疑了,自己也算走南闯北好多年,对于很多东西的物价都有个大致了解的。
海狮牌手表一般都只有大城市的商场才能买到,而且数量不多,全国统一价格,一百六十块钱,还必须得要一张工业卷才行。
郭龙这儿价格便宜,不要卷,数量还不少…
别是他想的那样吧?
于是便问道,
“兄弟,你可真够的厉害的啊,这东西都能弄来,那你现在手里有多少啊?”
“货不少,山哥有这意向?”
此话一出,田家兄弟俩也抬头齐齐看向他。
方青山点点头,
“我这些年在外面也有不少朋友,想买手表的也挺多,如果你手里货够的话,我倒是可以联系联系他们。”
郭龙伸出一根手指,
“十块!”
十块真不少了,比现在很多小型商场存货都多。
方青山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怎么样?吃不吃得下?”
方青山笑着摇摇头,
“这肯定是吃不下的,我还以为你手里最多三五块就顶头了。”
郭龙听罢大笑起来,
“哈哈哈,山哥,你也太小看你兄弟了吧。那十块还是卖剩的,我手里最多货的时候整整十八块呢。”
方清山笑笑,端起杯子抿了口酒,心道果然是喝多了啊。
然后又将手里的酒杯递向他,
“是我格局小了,来,这杯酒敬你。”
“来,喝!”
说话间整张桌子又开始推杯换盏,而田玉奎自始至终都非常淡定,方清山心里怀疑,自家这表姐夫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什么?看来回去得问清楚才行。
……
入夜,方青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而身旁的田玉兴却在晚上吃饭时,喝了一通闷酒后,睡的像死猪一样。
他看着隔壁田玉奎空着的床,紧锁眉头陷入了沉思,田玉奎和郭龙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在楼底下说话,说到现在也没上来。
方青山中途出去了两次,不过并没去打扰他们,而是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不管怎么样,安全最重要!
他和上眼睡过去,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杆了。身旁田玉清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就空了出来,而田玉奎则还在打着呼噜。
他轻声起身洗漱完下了楼,看到田玉兴在招待所隔壁的早餐摊儿前吃早饭。
见他过来赶紧朝他招招手,
“山哥,他们这儿的煎包不错,什么叫什么生煎。”
“那我得尝尝了。”
方青山笑着坐下,只是桌子凳子都有些矮,让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缩的有点难受。
吃着饭,田玉兴偷偷瞧了眼楼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凑近方青山问道,
“山哥,你觉不觉得那郭龙有问题,我倒是挺愿意相信我大哥的,但是他后来说的驴头不照马嘴,前后说词都对不上,搞得我这心里也别别扭扭的。”
这番话让方青山高看了他一眼,原以为这小子昨天因为丢钱的事,光顾着喝闷酒了,合着不说话是在琢磨这个呢。
田玉兴看懂了他惊讶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笑说,
“我这都多大的人了,虽说是头一次出门,但好歹也有半辈子跟人打交道的经验,还不至于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看不出来。这郭龙呀,还是太年轻了。”
方青山夹起一只生煎包塞进嘴里,语气平淡的回道,
“这个事儿的确得跟你哥好好商量商量,咱们家里都有老婆孩子,虽说是出来赚钱的,但如果风险太大…还是另谋出路吧。”
他此时满脑子都是卢念念那句“我不想当寡妇”。
……
这厢,任卢念念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她来到店铺门前时,卢月月竟早早的等在那里。
从前一直垂着的两条麻花辫,如今盘在了后脑勺上,身材相比从前微微有些发福,脸蛋也圆润了不少,可以看得出来婚后的日子过得不错。
“大姐!”
卢月月站在原地怯怯的喊了一声,显然还是在担心她不肯认自己。往常过年回家碰到时,卢念念都总是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嗯!”
卢念念平淡的应了一声,上前打开门等着师傅们过来,把最后一点工程完工。
“念念姐,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竟从门外冲进来,身上带着土,手里面抱着还在抽泣的妹妹,他忐忑的看着卢念念,长长地喘了口气继续说,
“我妹妹她…她不能放在家里了,我家那个人在外面欠了债,人家追到家里来,要把妹妹带走。”
卢念念心疼的摸摸他的头,
“那就带过来吧,你的钱可一定要藏好了。”
林竟感激的点点头,
“谢谢姐,钱我藏到了他们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绝对安全。”
那些钱是他要离开的路费,说什么也不会让那个人拿走的。
狗癞一觉醒来发现家里俩孩子都不见了,气得一脚踹翻了凳子。
“小兔崽子,窜的倒挺快。”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重重敲门声,他打了个哆嗦,躲进房间装作没听见。
“狗癞,知道你在家呢,赶紧出来。”
“赶紧滚出来,否则老子就踹门进去了。”
话音落下后,紧接着是一阵更猛烈的踹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