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重新聚到沈靳知身边。
喻迟笙长得漂亮,从小到大在公众场合都会被多看几眼。
但这回不同,他们的打量□□裸的,丝毫不掩饰,让喻迟笙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待价而沽的商品。
沈靳知不动声色拉起她的手:“看不出来?女朋友。”
公子哥没想到会听到这么正式的回答,扶着腰笑了好一会:“女朋友就女朋友。沈二你这认真的模样我还真招架不住。”
也是,公子哥圈子里的人,字典里怕是从没有女朋友三个字。
这声女朋友,让众人高看了喻迟笙一眼,但喻迟笙并不觉得光荣。
沈靳知面色不改,继续向喻迟笙介绍那位公子哥:“周彦。”
公子哥这才正色,和她握手:“周彦。”
但没一会,公子哥又笑嘻嘻地问:“漂亮妹妹叫什么名字?”
喻迟笙礼貌报出自己的名字。
身边众人才多了几分恍然。
电影学院校花,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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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迟笙和周彦不是一个圈子,话不投机半句多,互问完姓名就没了下文。
“想什么呢?”
沈靳知拉回喻迟笙渐远的思绪。
他身体朝她倚过来,连同气息一并侵袭。
沈靳知身上有木质调的淡香气味,是岩兰草和湖泊的味道,热烈而通彻。
和包间里头纸醉金迷的酒气不同。
“不习惯?”
在沈靳知面前,喻迟笙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她点了下头,算是承认。
他靠在她肩上看她,眼睛在笑:“那就对了,我也不习惯。”
在喻迟笙没弄清状况之前,他又在她耳边偷偷说一句。
“所以要拉你也来受受苦。”
他说得坦然,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被他说出几分情话的缱绻。
喻迟笙别开脸,一瞬红起来。
他笑笑,眼神收回去,落在浮华的光影里。
说完这句,沈靳知就不说话了。
两人默契的安静让喻迟笙觉得,不止是她,沈靳知也和这里格格不入,或者说,他也并不喜欢这里。
直到侍应生重新进来,托盘上放了碗鱼粥,鱼粥用白净的瓷碗装着,还冒着热气,让人很有食欲。
周彦直接看向沈靳知:“沈二,你点的?”
沈靳知嗯了声,让侍应生把粥放在喻迟笙面前,对着周彦说:“你玩你的,我们过会就走。”
周彦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止不住地往喻迟笙身上瞧,玩笑的意味不减:“啧啧啧,这就走了?可是今天我生日,不能随便放你们走。”
周围也跟着起哄,沈靳知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倒是喻迟笙脸皮薄,不太好意思。
见喻迟笙还出神地看着他,沈靳知唇角才轻轻牵了一下,把碗推近:“喝粥感冒好得快。”
喻迟笙换季就容易感冒,今早淋了点雨就愈发严重。刚进包厢就被烟味熏得直咳嗽,沈靳知看出来了,这才给她点了鱼粥,说要先走。为了掩饰心虚,喻迟笙低头猛地往嘴里递了好几口粥。
“啊!”因为吃得急,喻迟笙被烫了一下。
“慢慢喝。”
她紧促地抬眼,发现沈靳知盯着她笑,心情似乎比刚刚她来的时候好了不少,一下脸就又红了。
过了一会,喻迟笙才知道周彦的不随便放他们走是什么意思。
周彦可比一般的公子哥八卦,也不好糊弄,非要拉着他们玩游戏说真心话。
喻迟笙一向逢赌必输,连同游戏也不例外。
沈靳知也知道这一点。
没等喻迟笙求助沈靳知,周彦先打断。
“今天我是寿星,听我的。”周彦笑得贱兮兮,“我就想问问阿笙妹妹。”
一局过后,喻迟笙果然输了。
“你和沈二怎么认识的?”
喻迟笙看了眼沈靳知,才诚实道:“大冒险。”
前年明大附近的酒吧新开业,舍友拉着她去凑热闹。
那日沈靳知像是输了游戏,在众人起哄中,他无奈地过来向她要联系方式。
她给了。
那是故事的开始。
周彦又追问:“那后来谁追的谁?”
沈靳知抢答:“我。”
随后他问:“周彦你笑什么?”
周彦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头,忍着笑:“不像。沈二你说谎,你哪会追人?”
喻迟笙恍然,谁追的谁原来这么明显。
后面又输好几轮,喻迟笙已经有些适应了。
“那沈二第一次叫你阿笙是什么时候?”
这回她不好意思地笑,自罚了杯酒:“忘了。”
“忘了?”
沈靳知在她身边轻声重复,音量刚好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
趁众人不注意,他才凑过来:“小骗子。”
喻迟笙当然不可能忘,沈靳知第一次叫她阿笙的时候。
那时候她和沈靳知还不是男女朋友,只不过是意外躺在对方列表里的一串数字。
两人的差别就像这两串数字,沈靳知的那串数字有近八个连号,而喻迟笙的只是在营业厅随意抽的。
即便有了联系方式,两串数字差别太大,也不可能联系。
后来的大半个学期她果然没遇到沈靳知,直到那场高中同学会她被起哄灌醉,嫉妒她的女同学恶作剧打给了沈靳知。
她醉得神志不清,但沈靳知的声音她还记得。他那样的声音很难忘,寡淡清冷,像凉凉的潮雾和晚风。
电话那头没直接挂断被人追问是不是她男朋友,对面果然沉默。
她得承认她是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围观,还无人替她解围。
她觉得她那时候的脸红大半不是醉,而是羞。
她气急败坏抢回手机,一个人跑了出去。
喝醉了她没跑远,就一个人蹲在路口。一辆一辆的车从她面前驶过去,而她像一只忘了怎么回家的小兽。
她低头盯着通话记录里的那串数字,一刻也不敢眨眼。
就怕是梦。
她求神拜佛时没许过什么愿,不过那年她替自己许了个愿。
没想到老天不但不许她联系,还要她连念想都断干净。
她心灰意冷,腿也蹲麻了,挣扎着要站起来。
有人挡住她面前的光。
叫她的名字。
喻迟笙。
她抬头,路灯的光散在沈靳知眉眼间。
影影悼悼,看不真切。
她不知道沈靳知是怎么找过来的。但她知道她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她差点哭出来。
他不再说话,伸手去拉她。
也许是喝醉的缘故,她丝毫不领会地甩开,压着委屈的哭腔问他:“你怎么在这?”
仅那一面之缘,他大可不必对她有别样的怜悯。
可沈靳知那天不仅丝毫不嫌弃她弄脏他的外套,还轻声问她难不难受,好得让她找不着北。
直到沈靳知离开那刻,她才明白一切都没有变化。
分别的时候,她突然问:“沈靳知,下次你能换个称呼叫我吗?”
叫什么都好。
只要不是冷冰冰的名字。
也不管这个下次是不是真的有。
他难得有几秒的迟疑,笑意让淡漠的眸沾了点烟火气,格外招人。
他身体倾过来,故意看她的反应。
“阿笙,没有下次了。”
沈靳知不算是个温柔的人,但用他寡淡的声音叫她阿笙的时候有别样的温柔意味,让人觉得亲近。
也容易让人有错觉,忍不住想和他靠得更近。
即便沈靳知说的是没有下次,她还是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有呢?”
喻迟笙盯着他看,沈靳知的眸微垂着,沉静得像一片湖。
她几乎要溺死在这片湖里。
沈靳知看着她,温声强调:“你太小了。”
而她也强调:“我不小了。”
她甚至想掏出身份证给沈靳知看看。
沈靳知笑起来。
笑意很淡但并不敷衍。
“等以后吧。”
沈靳知没想到的是。
她偏偏不信邪,把以后变成了不久后。
第三章 给她一点点爱,她就知足……
两人的小动作让眼尖的周彦发现。
他笑起来有几分痞气,和他那张纨绔公子哥的脸很配:“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沈靳知抬眼问他:“你也想听?”
沈靳知的语气太过正经,喻迟笙甚至想象了下他叫周彦小骗子的画面。
一时没忍住,笑了下。
“不了不了。”周彦很识相,笑嘻嘻地看了眼在笑的喻迟笙,“我可不敢听。”
相处下来,喻迟笙也能明白沈靳知为什么和周彦交好了。
周彦看着吊儿郎当不太靠谱,但实际上他很有分寸,不该开的玩笑一点也不会碰。
十分笑意里,三分是假。
在这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的,哪个能说是简单人物。
两人的事周彦猜得八九不离十,沈靳知在身边,他也不好一直让喻迟笙被罚,但耐不住喻迟笙一直输,他还真来了点兴趣。
“阿笙妹妹是怎么做到把把都输的?”
喻迟笙苦笑。
她逢赌必输这点还真从来没有变过。
“可能,我把运气用在别的地方了。”
喻迟笙回答得挺认真。
她以前也真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虽说是喻迟笙在输,但酒多数入了沈靳知的口。
他支着手臂,半撑着脸,偏头看她。
沈靳知不怎么喝酒,当然平时也没人敢逼他喝。不过今天一晚上倒是因为喻迟笙喝了不少。沈靳知皮肤很白,但不是喻迟笙那样的奶白色,他色调偏冷,一点红晕都很明显。
他没移开视线,心不在焉地想些什么。
不止喻迟笙,连周彦都觉得这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脸红心跳。
周彦看眼色地咳了声。
沈靳知没理。他看向喻迟笙的眸子清明,看不出丁点醉态。
随后,他低眼笑。
“真行,把运气都用在和我打赌上。”
包厢里的人不懂,但喻迟笙听懂了。
她用那逢赌必输的运气跟沈靳知打了个赌。
而那次,她赌赢了。
提起那次,她还经常会想,她运气怎么这么好。
难道是神佛眷顾,真的听见了她的心愿。
但这回她没能想下去,先被电话铃声打断。
沈靳知已经直起身,背后靠沙发把那通电话挂断。
周彦见沈靳知挂了电话,问他:“谁找你?”
沈靳知极少会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但此刻他声音里有点困倦的疲惫感:“沈家。”
周彦不说话了。
包厢里的人当然也不会问是哪个沈家。
谁都知道是明城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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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靳知离开后,喻迟笙又被灌了好几杯酒。她酒量不好,招架不住推辞说要出去吹风醒醒酒。
高级会所七通八达,没有人领路,喻迟笙差点迷失。幸好有侍应生过来,端着官方微笑为她指了个方向。
大约是配合这高档的身份,走廊墙上都挂着极富艺术气息的油画。
喻迟笙在绘画上没有天赋,小时候学了几节课,画出来的水平让授课老师都直摇头。
油画色调柔和,即便喻迟笙不懂,单单看着也挺赏心悦目的。
一路欣赏过去,酒也醒了大半。
她这才忽的想起沈靳知离开后,包厢刚开始的那一阵沉默。
喻迟笙不经常听沈靳知提家里的人,只是隐约知道沈靳知跟家里的过往不太愉快。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但是她必须承认一点。
她不了解沈靳知。
一点也不。
沈靳知身上总是有太多秘密。
阻止着她靠近。
长廊尽头,她听见说话声。
是沈靳知的声音。
他的声音太好认。
像朦胧的月色,清薄。
沈靳知背对着她,半倚靠墙,随意站着,一只手夹着烟,那点微薄的火星在他指间明明灭灭,隐约显出他的轮廓。
他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虚虚搭在耳边。
眉眼陷在白色烟雾中,看不清表情。
电话那头是不堪入耳的内容,咒骂他早死的母亲。
“我是她生的自然像她。”沈靳知越说声音越平静,“而她瞎是你干的。”
被沈靳知戳穿了什么,电话那头耐心已经用尽,用逐出家门的威胁下了最后通牒。
他却轻飘飘地回:“求之不得。”
他神色淡淡,声音更是如常的寡淡清冷,好似电话对面的人和他毫无血缘关系。
字里行间都让人揣度。沈靳知父子并不是简单的不和。
沈靳知这样的家世,多得是不能和外人说的事。喻迟笙也不会追问。
挂完电话,沈靳知才发现喻迟笙在。
沈靳知把燃了半截的烟掐灭,走过来问她:“怎么出来了?”
“喝多了出来吹吹风。”喻迟笙很坦白。
她不知道该不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很明显沈靳知也不会相信她什么都没听见。
但他真的不问。
他反而问她:“味道重不重?”
喻迟笙知道他问的是身上的烟味。
沈靳知并不沾染公子哥的坏习惯,相反,他自律得不像和周彦交好的那种公子哥。有时候喻迟笙觉得,他应该是家教极严的言情书网里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但有时候,她觉得,沈靳知他也想放纵自己变成周彦那样的公子哥。游戏人生,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