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鲜——苏欲
时间:2021-10-25 10:05:27

  云栖久再没收到他发来的消息和来电。
  他也没再上线过,头像是灰的,图片也从未更换过,永远定格在那个暧昧迷离的傍晚。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许苏白维持一贯的风格——不讨好,不纠缠,不打扰。
  云栖久也不再关注日出日落,不看星星与灯火,不听天台的风声,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只是,她偶尔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
  硕士毕业后,她跟徐娅通过考试,进入时通通讯社工作。
  就在这一年,徐娅跟司修然和平分手了。
  当然,看徐娅在KTV放纵高歌却哭成狗的模样,云栖久觉得她跟徐娅对“和平分手”四个字的定义,似乎不太一致。
  徐娅就笑了,两颊酡红,用麦克风指着她,“你当年跟许苏白那样,不都还说是和平分手么?”
  太久没听到许苏白的名字,云栖久愣了一下。
  徐娅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许苏白那样……骨瘦形销,萎靡不振,黑眼圈超级明显,像是饿了好几个世纪的吸血鬼。”
  “啊?吸血鬼?”云栖久有被她这个比喻无语到。
  “但他还是很他妈的帅,又酷又带劲。”徐娅啧啧两声,“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他说有消息记得通知他,转身就走了,走路带风,那腿真他妈长。”
  云栖久忍不住点了根烟,“那你后来通知他了吗?”
  “干嘛要通知他?你们都分手了,再说了,看他那样就知道,肯定是他对不住你。”徐娅跟她同仇敌忾,“我不出卖姐妹的。”
  云栖久挪来烟灰缸,掸了掸灰烬,不置一词。
  说句丢人现眼的话,分手两年多,经历了读研、硕士毕业和工作,她还是没有忘记许苏白。
  他们在一起做过很多很多事情,以至于现在不论她做什么,都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跟许苏白的点点滴滴。
  如果不是最后两人有过一段激烈的交锋,他们的爱情还是挺甜蜜的。
  因为她随便挑个片段回忆,能记起的,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为了逃避这些回忆,云栖久做了个非常大胆,且义无反顾的举动——
  她主动请缨,申请前往卡伦库分社,成为一名进入战区的战地记者。
  徐娅说她疯了。
  云栖久冠冕堂皇地说,自己这是要去实现人生价值,践行“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你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这句名言。
  他们部门的人都很担心她,几个女同事私下都在劝她。
  云栖久那时候就跟魔怔了般,非得前往战地不可,为此还做了不少功课,短时间内学习并掌握了当地语言。
  前往卡伦库的途中,云栖久忐忑不安之余,还有点不可言宣的新鲜刺激感。
  然而,这点新鲜刺激感,很快就被一次空袭所消灭。
  20XX年8月4日下午四点左右,“轰!”一声巨响,导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得玻璃碎裂。
  云栖久下意识发出尖叫,抱头下蹲,躲过哗啦啦的碎玻璃,跟对面的摄影大哥对视0.5秒,立即拿起工具就冲到楼顶进行拍摄。
  那是云栖久第一次直面战火的恐怖。
  防空警报长鸣,导弹摩擦空气发出尖哨声,飞过他们的头顶。
  有一颗导弹就落在距离他们不到两公里的居民楼上,火光一闪,房屋轰然倒塌,浓烟阵阵,尘土飞扬。
  危险当前,摄影大哥是个狠人,拎起相机就开拍,丝毫不带怕的。
  有他在,云栖久壮着胆子做记录,向国内发出人生中的第 一篇战地报道。
  结束后,摄影大哥夸她勇敢,还抹了把额头,摊开手掌,给她看自己冒出的虚汗。
  云栖久怔忪,要笑不笑的,手软脚软地回了办公室。
  她的办公位上全是玻璃渣,只好另外找个地方坐下。
  摄影大哥隔空指了指她的手臂,提醒她出血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胳膊和腿被玻璃划出了几道口子。
  他们外出采访,行走在废墟之中,跨过一具具尸体,记录受伤居民被担架抬起,送上救护车的画面,记录破瓦颓垣里留存的一点生活气息,记录那些再也见不到小主人的玩具。
  云栖久重新认识了战地记者这个职业。
  而这只是个起点。
  担任时通社驻卡伦库战地记者的期间,云栖久几乎跑遍这一片地区,签下了一份又一份的“生死状”。
  那是她来到卡伦库的第二年,当地凌晨五点,她跟摄影大哥搭乘当地人的车,前去边境采访,中间有一段路离战火最密集的交战区很近。
  司机在放歌,此时播的是Linkin Park的《Leave Out All the Rest》——
  “Don’t resent me, and when you’re feeling empty
  (别怨恨我,当你感到空虚的时候)
  Keep me in your memory, leave out all the rest
  (让我留在你的记忆里,然后,忘却余下的一切)
  ……”
  摄影大哥坐在副驾,昏昏欲睡。
  云栖久却出奇清醒。
  许苏白很喜欢Linkin Park。
  以前她坐他的车时,经常能听到Linkin Park的歌。
  云栖久拢着披肩,坐在后座,侧首看车外荒芜的景色。
  今天是11月19日,许苏白的生日。
  也不知道他今年的生日,会怎么度过。
  经历得多了,追究过往发生的那些事时,她才惊觉自己当初有多过分。
  那时,许苏白刚经历丧母之痛,本就心情欠佳,许玮又突发脑溢血送入手术室,公司出现商业间谍,乱作一团,股票跌停,此外,他还面临财产之争。
  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她没能给予他支持就算了,还不愿意给他时间缓缓,非要扯着他算账。
  难怪在离开前,他会用那么失望的眼神看她。
  后来,他和她共同经历了一场网暴,人们对他的恶意远超于她。
  那段时间,许苏白失去了另一位至亲,尽管许玮并没给过他一个家,父子俩的关系很一般。
  许苏白从此成了个“孤家寡人”,尤其是在她跟他分手之后。
  云栖久越想越难过,裹紧了披肩,双腿屈起,抱在身前,看着远处的地平线,爆出绚烂的红光。
  日出了。
  可惜,陪她看日出的人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云栖久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日出照,然后在短信的输入框里敲敲打打,费了近十分钟,才下定决心,用新手机号把“对不起”三个字,发送到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上。
  车子经过交战区附近,摄影大哥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醒,一行人战战兢兢的。
  通过那一带,云栖久回首望了一眼,莫名有了底气,拨通余灯的电话,告诉她:“余灯,我成了一名战地记者。”
  余灯觉得好笑:“我早就知道了。”
  云栖久没解释自己那句话的意思,而是貌似不经意地说:“许苏白还会许愿‘祖国繁荣昌盛,世界充满love and peace’吗?”
  余灯没料到她会问起他,顿了一秒才说:“会吧。”
  “他现在怎样?”
  “挺滋润的。”
  “嗯?”
  “遗产方面,他争到了大头,年纪轻轻就荣登亿万富豪榜。至于他妈妈那个案子,也已经水落石出了。”
  “苏女士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苏阿姨有一个女学生,骄纵任性,恃才傲物。貌似是某些观念想法跟苏阿姨相悖,被苏阿姨说了几句,不服气吧,反正,她跟苏阿姨一起搭乘私人飞机回国的时候,动了些手脚。苏阿姨被人囚禁,创作了一幅又一幅画作,最终都被她冠以自己的名字,办了个画展,还搞私人拍卖会。”余灯说道,补了句,“真他妈不要脸。”
  听了余灯的话,云栖久唏嘘不已。
  在卡伦库待了两年,云栖久被调回时通社总社。
  不过,出于个人原因,她最近暂停了工作。
  emmm……早知道在初次相亲的路上,会遇到许苏白这块超级无敌拦路石,她还不如继续工作。
  被徐娅送回家后,云栖久懊恼地瘫在客厅沙发上,一翻身,脸埋进抱枕里,闷着一口气。
  五年过去,许苏白不仅没长残,似乎还更有魅力了。
  想起他今晚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用言语挑逗她的模样,她的脸又不由自主地变红了。
  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然而,不管怎样,过去都已经过去了,她要认清这个事实。
  ……
  认清个屁!
  第二天下午,被酒精迷得头晕目眩,在沙发上趴着睡着的云栖久,就听到手机铃声一阵一阵地响。
  扰人清梦。
  她眼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摸到抱枕底下的手机,接通:“喂?”
  手机那头传来轻轻的“啧”的一声,满是嫌弃鄙夷:“一口酒就能让你睡到现在?”
  听到这耳熟的声音,云栖久一激灵,睡意全消,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头晕了一下,又跌回沙发里。
  不可置信道:“你谁?”
  “我,许苏白,你失忆了?”许苏白吊儿郎当道。
  这熟悉的调调,叫云栖久恍惚,随口胡诌:“嗯,失忆了。”
  “太可怜了,”他说,“连我这么帅的老公都能忘。”
  云栖久声调陡然拔高:“你谁老公?!”
  他轻笑:“云六三的啊,不然还能是谁的?”
  这话,早在几年前,他也曾跟她说过。
  云栖久脑子乱糟糟的,忙拿开手机看日期。
  没错啊,现在距离他们分手,的的确确过去近五年了。
  所以,许苏白这样算什么?
  回忆杀?
  “许苏白,你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出问题了?”
  明明昨晚见到他时,他勉为其难还算是正常。
  许苏白接茬:“我失忆了。”
  “什么?!”云栖久再次从沙发上弹起来,还未清醒过来的大脑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可能是上了年纪吧,记忆力越来越差了,满脑子就只记得‘云六三’这个人。”
  “胡说八道。”云栖久揉了揉太阳穴,去厨房倒了杯水,抿一口,润润嗓子。
  “你怎么会有我手机号?”
  “你的手机号很难弄到手?”
  “……”对于许苏白这种有钱有关系网的大佬来说,的确不难。
  “你打电话给我干嘛?”总不能是来重温旧梦的吧?
  “想问你今晚有没有空,我们约出来……”
  “没有!”云栖久打断他,“我今晚没空。”
  “是么?”许苏白挑开打火机盖子,打着火,慢悠悠道,“那我只能报警,说你偷盗我的财物了。”
 
 
第57章 还回来
  搪瓷杯在流理台上重重一磕。
  云栖久无语道:“我没偷你东西。”
  “你昨晚喝多了, 估计不太记得……但你确确实实是拿了我的东西,而且那玩意儿还是私人订制,市面上买不到的。”
  她听到了他呼出烟雾的气声, 还听到了电视传出的人声,以及汽水罐拉环“呲”一声拉开的声音。
  十分悠哉。
  哪里像是遗失贵重物品的失主?
  “……”云栖久捏捏眉心,开了免提,去洗手间洗漱, “你丢什么了?”
  “你偷了什么东西, 你自己不知道?”
  “我再说一次,我没偷你东西!就算喝多了, 我也没偷窃的癖好。”
  云栖久边刷牙边回他, 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那我不管,反正我问了一圈,最后就只有你的嫌疑最大。”
  他拖过烟灰缸, 把烟掐灭,喝汽水的吞咽声轻响, 话说得不轻不重。
  “今晚七点,照雪楼,我等你到七点半, 如果你没来的话,只能请你换个地方喝茶了。”
  云栖久被他的无赖所折服, 漱口后,洗了把脸, 再抬头,看到镜中那张略显浮肿的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找到了你的东西, 我寄过去给你。”
  “不行,那东西必须由你亲自送还给我,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非得今晚七点,在照雪楼?”云栖久试图跟他商量,“换个时间可以么?”
  这个时间地点,摆明了是要在那里吃晚餐的。
  可她现在还理不清思绪,暂时不想跟他有太多接触。
  “不行。”
  “……可这个时间点,我没空。”
  “那是你的事。”
  “……”云栖久听出了他的潜台词——老子才懒得管你有空没空,反正老子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得见到人。
  许苏白换了个台,估计是体育频道,她听到了“莎拉波娃”的名字。
  他又喝了口汽水,说:“我们的通话时长已经超过十分钟了。”
  “嗯?”
  “你一直在跟我打太极,延长聊天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想增加跟我的互动,故意这么做的。”
  “……”
  云栖久抬手把头发往后捋,无奈地叫他:“许苏白。”
  “嗯?”
  许苏白在手机另一头等了半天,还特地调低了电视音量,最终只等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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