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翡跟沈琢之间……”
“那小子不是已经被阿翡休了吗?!”
戚子忱:“……”
常胜见戚如翡表情不太对。
他眼睛立刻眯了起来:“阿翡,难不成你还想同一个坑里摔两次?!”
“当然不会!”戚如翡立刻抬头,底气不足道:“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尽快就出发。”
常胜得了这话,半信半疑走了。
“阿翡,你……”
戚子忱想说什么,但见戚如翡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最终将话又咽了回去。
沈琢回来时,便见戚如翡坐在窗边出神。
他走过去,拉住戚如翡的手,问:“怎么了?”
“没事,”戚如翡回过神来,问:“沈瑜找你干什么?!”
“向我道歉,以及让我们搬回相府去住。”沈琢这两天有些累,说话间,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闭眸将脑袋枕在戚如翡肩上,问:“是阿翡告诉他始末的?”
戚如翡嗯了声,望着窗外的花草,心里却在思索,要跟沈琢怎么说。
自从沈琢身世被爆出来之后,除了相府比较激动之外,其余所有人好像都很平静,一切都维持着现状。
沈琢靠着戚如翡,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冷不丁就听戚如翡道:“沈琢,我明天要回叶城了。”
沈琢瞬间困意全消,他倏忽间坐直了身体。
然后,他看着戚如翡:“这么着急?!”
戚如翡点了点头。
气氛突然就凝滞下来了,沈琢没想到,戚如翡会走的这么匆忙,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道:“我去给你准备路上用的东西。”
说完,便出去了。
而沈琢这一出去,一晚上都没回来。
戚如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一直没睡好,直到天刚蒙蒙亮时,院外才传来动静,她立刻披衣起来,看到大包小包进来的沈琢时,戚如翡脸都绿了。
“这些是什么?!”
孟辛为献殷勤,抢着答:“这都是公子给夫人您准备路上用的东西,我跟公子俩跑了一晚上呢!”
戚如翡简直想将那一把东西,甩到沈琢脸上,但瞧着沈琢眼圈乌黑的模样,她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转过身,怒气冲冲进了内室。
沈琢一时有些懵,没反应过来。
在戚家吃过早饭之后,沈琢和戚如翡便走了。
戚平川夫妇,只当他们是回相府,便也没往心上放,只有戚子忱知道,戚如翡今天要回叶城了,便跟着马车一起送戚如翡出城。
一路上,戚如翡脸都要掉地上了,沈琢却像没瞧见一样,絮絮叨叨同戚如翡说着,给她准备的东西。
戚如翡不厌其烦,马车刚到城门口,她就将沈琢一脚踹了下去。
沈琢扶着腰刚站稳,戚如翡就掀开帘子,强压着怒气,冲戚子忱道:“兄长,就送到这里吧,后会有期。”
然后,刮了沈琢一眼,便让常胜驾着马车走了。
常胜是个一根筋的人,听到戚如翡这么说,当即鞭子一抽,马立刻蹿了出去。
戚子忱焦急冲沈琢道:“你当真肯放她走啊!”
“兄长又不是不知道,阿翡不属于华京。”话是这么说,但戚如翡的马车都走远了,沈琢的眼神却一直没收回来。
戚子忱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道,沈琢这么做的原因。
虽然傅景砚死了,皇家暂时太平了,可这太平只是表面上的,内里究竟有没有波涛汹涌,还尚未可知,沈琢怕有什么变故,这才放戚如翡走的。
在戚如翡走的第二天,昭和帝强撑着病体上朝。
朝臣们都顾忌着昭和帝还在生病,也都挑些好事说,一向剑拔弩张的早朝,难得其乐融融,昭和帝懒得听他们拍马屁,便示意大监喊,“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却不想,大监刚喊完,沈琢就站了出来。
他抱着笏板,说三皇子和六皇子,以及傅景砚谋逆等事,皆是因为太子未立,便当众奏请,让昭和帝尽早立下太子。
而如今,昭和帝膝下,仅剩两位康健的皇子。
八皇子早早就上了折子,乞求陛下允许他去就藩,若要立太子,便只能立傅岚清了。
朝臣们一琢磨,反正这太子之位,迟早都是傅岚清的,倒不如今日,也跟着沈琢出一份力。
一时间,朝中穿红着紫的朝臣们,纷纷跪了下去,齐齐附和沈琢,奏请立傅岚清为太子。
昭和帝气的脸色铁青,只扔了句,“此事稍后再议”,便扬长去了。
早朝散后,朝臣们抱着笏板,三三两两结伴往外走时,大监过来道:“陛下请小沈大人去趟御书房。”
昭和帝要召见他,这是沈琢意料之中的事。
他跟着大监进去时,御书房内静悄悄的,昭和帝已经换了身常服,正坐在案几后养神,一向杀伐果断的帝王,经过亲子互相残杀,兄弟背叛之后,肉眼可见变得苍老起来了。
沈琢行礼道:“臣沈琢,参见陛下。”
昭和帝闻言,睁开眼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沈琢。
这是他跟姜离的儿子。
姜离活着的时候,费尽心思瞒着他。后来姜离死了,他知道时,沈琢已被送去了川梨。
昭和帝盯着沈琢,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沈琢依言站起来,就听昭和帝又问:“沈琢,你可知罪?!”
“臣不知道,臣何罪之有?!”
沈琢站的笔直,不卑不亢答。
殿内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道叹息声。
紧接着,昭和帝沙哑的声音响起,他道:“朕一直都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认回你,扶你做太子的。”
昭和帝说的是真话,他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当年他欠了姜离一个后位,现在姜离不在了,他便想弥补沈琢。可是沈琢,似乎不想要他的弥补。
昭和帝手中的暗卫、隐卫遍布全华京。
沈琢自去岁回华京,私底下的小动作,没有一个瞒得过他,但昭和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齐铭上次说,沈琢一直在装病之后,昭和帝才明白,沈琢压根就不想当太子的。
“陛下,臣姓沈,这辈子都姓沈。”
沈琢眼睫微垂,在眼底撒下一片阴影,而后又淡声道:“一朝出一个逍遥王便够了。”
这话一出,瞬间让昭和帝变了脸色。
逍遥王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当年他还是皇子时,先皇有多偏宠傅景砚,他登基后,就多想折磨傅景砚。
沈琢对太子之位无意,若是他一直强迫,那么他日,傅岚清登基后,难保他不会变成第二个自己。
昭和帝瞬间后背发凉。
沈琢见昭和帝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便没再说话了。
两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最终昭和帝摆摆手,示意沈琢退下。
沈琢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身,膝盖一弯,沉默冲昭和帝磕了三个头,而后重新戴上官帽,起身出去了。
坐在案几后的昭和帝,瞬间泪洒衣襟。
第二天早朝时,大监宣读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是册立傅岚清为太子,命礼部筹备相关章程。
第二道,则是说沈琢在其位不谋其政,常年称病不上值,将其从大理寺少卿贬为叶城县令。
这两道圣旨一下,众人恭贺傅岚清的同时,不免有些同情沈琢。
觉得是昭和帝是怕相府一门出两位重臣,将来在朝中弄权,这才将沈琢贬去叶城。
散朝的时候,傅岚清掠过贺喜的官员,直接过来找沈琢。
沈琢拱手行礼:“恭喜殿下了。”
傅岚清长叹了口气,问:“你当真要去叶城当县令?!”
前段时间,叶城县令致仕,这个位置一直空着,却不想,竟然凑巧让沈琢赶上了。
“君命不可违,”沈琢笑笑:“更何况,阿翡也在叶城,她因我装病会武功一事,至今还在生我的气,我得负荆请罪去。”
傅岚清瞧见沈琢一谈戚如翡,便一副痴汉脸的模样,只得无奈摇摇头,笑道:“那我就祝你好运了!”
沈琢的调迁令已下,不日他便要走了。
但在走之前,沈琢同沈勉之一起,把姜离的牌位,供奉进了沈家的宗祠,又同沈瑜促膝长谈了一番。
经过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沈瑜也沉稳了不少。
沈琢与他说的种种,他也悉数都听进去了,但在送沈琢赴任那一日,他还是红了眼圈,哽咽道:“哥,一路多保重!”
沈琢笑道:“会的。”
祁明月在一旁道:“你去了叶城之后,替我转告阿翡,我们俩已经把孩子的礼物准备好了,到时候你们带孩子来华京取啊!”
沈琢一一应了。
复又转身,走到沈勉之身前,冲他磕了三个头:“父亲,孩儿走了,您多保重!”
沈勉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沙哑道:“去吧!”
同相府众人告别之后,沈琢便带着孟辛,骑马朝叶城飞奔而去了。
*
十天后,无妄山。
戚如翡刚午睡醒,便有喽啰来报:“二当家的,山下来了个男人,说是要见您。”
“不见!让人打回去!”
戚如翡脸都黑了,她简直很不得打死常胜。
他们从华京回来之后,戚如翡情绪不高,常胜便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爹,便想了个馊主意:在没告诉戚如翡的前提下,私自通知了叶城上下所有人,说是要给戚如翡招亲,结果这几天,无妄山山脚下的人就没断过,搞的戚如翡不厌其烦。
“二当家!”刚才报信的喽啰又来了:“我们打不过!那个男人已经打到山腰了!”
戚如翡气的半死。
可今天,常胜去城里买东西了,寨子里在的人,就她跟银霜武功最好。
戚如翡又派了银霜去,结果两刻钟之后,喽啰又回来高声道:“报!银霜也输了!”
戚如翡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
她当即让人把她的大刀拿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拎着刀,大着肚子就气势汹汹往山下去,结果下了山,看到摘了面巾后的沈琢,戚如翡气的当时就想抡刀砍他。
沈琢生怕戚如翡有个好歹,在洞悉戚如翡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当即哐当一下,就跪了下去:“娘子,我错了!”
“啊呸!谁是你娘子!”戚如翡收了刀,转身就往山上走:“你已经被我休了,别乱叫!赶紧滚!”
“休了那我就再追阿翡一次!”
沈琢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快步去追戚如翡:“我记得,阿翡曾经给说过,你的夫婿要能打得过你,还能入赘无妄山,这两个我都能做到啊!看在我们俩都成过一次亲的份上,阿翡,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你想得美!”戚如翡冷哼道:“这世上男人千千万万,我才不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可我就想在阿翡这一棵树上吊死!”
沈琢追过去,扶住戚如翡,眼角眉梢里全是温柔的笑意:“反正我这辈子只认准阿翡,阿翡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一辈子追着阿翡!”
戚如翡唇角弯了弯,但却没搭理沈琢。
她从从华京走的时候,沈琢一句挽留话都没说,现在几句话就想把她哄好了,门儿都没有!
山中繁花正盛,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
洒金的日光,从树叶间隙落下,铺满了冗长的山道,戚如翡踩着日光前行,沈琢跟在她身后,既是在追光,又是在追戚如翡,只是不知道,沈琢要追多久,戚如翡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