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邢妍最近不怎么敢出去,尽管改名换姓甚至改变了自己以往的风格,甚至她如今住在大阪。
但总是担心出去会被熟人遇到。
“现在螃蟹味道不错,言子小姐你不打算吃点螃蟹吗?”
邢妍看着说话的人,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谢谢水谷小姐,我不太喜欢吃这个。”
水谷理惠露出几分遗憾,“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螃蟹真的很是美味。”
她一开始甚至以为这个人就是那个神秘的池上彦。
但很快,水谷理惠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这个年轻女士虽然已经足够的冷静淡定,但是她对股市一窍不通,怎么可能是池上彦呢?
不过既然答应了要帮忙,她自然会帮助这位年轻的女士渡过难关。
“你想要去东京吗?”
邢妍是有这么个想法,但她缓缓摇头,“我暂时先不回去,等到回头风声小了再说。”
水谷理惠笑了起来,“你是党员吗?”
这个提问让邢妍愣了下,很快她给出了答案,“不是。”
“那你不怕吗?”
怕,怎么会不怕呢?
然而当安全躲过搜查来到大阪后,邢妍又没那么的害怕了,“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好怕的。”
水谷理惠闻言带着些钦佩,“您真是一个可敬的人。”
邢妍苦涩的笑了起来,她整理了下自己这糟糕的情绪,好一会儿这才问道:“水谷小姐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是你们,不是你。
水谷理惠当然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这个年轻女士问的不是她水谷理惠下一步的动作,而是想知道日共有什么打算。
“我不太清楚,言子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邢妍想起了秦蓁留给自己的讯息,“是有一个小买卖,不知道水谷小姐有没有兴趣做。”
其实说过这个建议的时候,邢妍自己都带着几分不确定。
她看着水谷理惠神色怪异的看着自己,“裹尸袋?”
邢妍咽了口唾沫,十分认真的强调道:“是的,裹尸袋。”
水谷理惠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了来,“池上君,这是有多恨我们呢,难道他就不怕我把你交给东京的警视厅?”
但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有切肤之痛,那些被冲昏了脑子的国民怎么会意识到这个政府的肮脏?
裹尸袋,希望能安抚他们的灵魂。
愿地狱没有尘世纷扰。
……
秦蓁在出国访问的时候遇到了点小麻烦,随行人员也瞧到了那个人,轻声问她,“需要联系当地警方处理吗?”
“不用管。”
她并没有把这人放在心上。
这次出国访问,是为加入关贸总协定做准备。
90年离开日本后,秦蓁在伦敦待了有差不多小半年,等到圣诞节后这才回到国内。
彼时李部长身体不怎么好,部里头事情也多,刚回国的秦蓁被委以重任,开始为中国加入关贸总协定奔走。
实际上中国也是关贸总协定的初始缔约国,然而很长时间以来权利都在东南小岛那边。
想要恢复席位困难重重。
明年关贸总协定就要更名为世界贸易组织,秦蓁这次前来巴西,也是就明年能否入世一事做努力。
但这种事情最终还是要看和美国那边协商的如何,而她和美国那边打交道偏生不怎么顺利。
因为正值世界杯期间,巴西这边热闹得很,街头巷尾四处都能够看到足球。
足球滚落到秦蓁脚下时,她笑着弯腰捡了起来,奔跑过来的小男孩笑着将一个小纸条放在了她的手中,用葡萄牙语跟她说谢谢。
不远处的年轻男人摘下了帽子,鞠躬朝秦蓁示意。
半个小时后,里约热内卢的一家咖啡厅里。
年轻的男人看到进来的人脸上露出薄笑,“中岛真子小姐,久仰大名。”
他是被戏弄的老鼠没错。
但当一个老鼠足够耐心,用三年多的时间都在做一件事时,便是猫也会走投无路。
第117章 真千金只想赚外汇63
秦蓁看着这个年轻人, “坂田俊彦先生对吗?”
看到年轻人脸上那微微的错愕,秦蓁微笑,“您可真是个聪明又有耐心的人,不过找到我又能如何呢?”
她在日本那五年挣到的钱早已经花光了, 毕竟军工也好、科研也罢都需要花钱, 几十亿美元远远不够, 但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至于现在, 开放国内的贸易市场, 将中国制造推向世界,则是秦蓁需要做的另一件事。
谁都没办法阻拦。
年轻人神色肃穆起来, “我知道我没办法将你绳之于法, 但是我想知道,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心吗?”
愧疚心?
秦蓁的目光中带着微微的不解, “那是什么?”
坂田俊彦的神色中带着愤怒, “如果不是你, 岸边太郎只是一个小打小闹的房屋中介, 他不会死在生意纠纷中。如果不是你,松下明只是一个赚取差价的劳务公司老板,他不会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而自杀,如果不是你井上一郎不会因为把全部身家压到房产上却因为房产政策负债累累,一家人烧炭自杀。这些都是与你有交往的人,他们都死了,都成了你的踏脚石!”
“是吗?”秦蓁笑看着一脸怒容的年轻人,“这些都是我的错咯?既然你调查的那么清楚, 那是否知道我曾经提醒过他们见好就收?可人就是这么贪心不足啊,他们死于自己的贪心,这罪过倒是都成我的了。”
秦蓁笑出声来, “你知道吗年轻人,你很像是我认识的大部分日本人,和井上一郎最为相像。挣钱的时候自己是股神,一旦出了错就找我出主意,实际上是个再记吃不记打的人。你觉得是我引导他们走向灭亡,可真是抬举我了。”
坂田俊彦看着那优雅的喝着咖啡的人,“您可真是一位能言善辩的人,可改变不了你就是个小偷的事实,你偷走了我们的财富!你是个杀人犯,手上有血案累累!”
“你们的财富?”秦蓁笑了起来,“六十多年前,你们的军队侵犯我们东三省,烧杀劫掠无数,带给我们长达十四年的苦痛,又是抢走了多少财富,杀了我们多少同胞?”
“那些都是父……”
“那些都是父辈的错误,和你们没关系是吗?那没有所谓的父辈祖辈,又哪来的你们?”秦蓁轻笑一声,“别跟我说那是你们辛苦积攒的财富?战后同样的贫穷凭什么你们先发展起来,别告诉我是你们的国民勤劳勇敢创造财富,没有美国的援助你们凭什么能发展?靠着吃咸汤的苦日子吗?美国为什么援助会单单援助你们?因为你们膝盖更软,你们的女人更加温驯任由着美国大兵们凌'辱不反抗吗?”
“够了!”
“够了?”秦蓁冷笑起来,“你是想说你的女同胞并非遭受凌'辱,她们和几十年前的慰`安`妇一样,都是自愿为国家献出身体吗?”
坂田俊彦握紧了拳头,额头上有青筋暴起。
秦蓁却恍若未见,她看向窗外,“你们的财富,你们的财富被你们的政府、你们的大藏省和银行抢走了,被那些欧洲美国的金融大鳄抢走了,可是你敢去找他们算账吗?”
她眼底的神色都变得讥诮起来,“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吗?”
可笑。
站起身来,秦蓁离开了格外冷清的咖啡厅。
门外的人看她出来松了口气,“您不该私自出来的。陈主任刚才想要亲自来找您,不过那边人跟他谈事情,把他耽误住了。”
秦蓁闻言笑了起来,“我能出什么事呢?怎么,有人找他切磋?我记得巴西的柔道还挺厉害的,不知道陈主任是刚克柔,还是被人家以柔克刚?”
部里的人都知道,秦司长待人和气,最喜欢和陈刚主任开玩笑。
偶尔脾气火爆的人,也唯独到了秦司长面前跟个委屈吧啦的小媳妇似的。
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物克一物,还是说有别的情况。
护送着秦蓁回酒店。
咖啡厅里的坂田俊彦看着远去的人,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渐坚定下来,“我的确不是英雄,但我是一个警察,有责任将你逮捕归案。”
他低下头来,从口袋里拿出那录音笔。
如果将刚才的对话公之于众,相信肯定会让中国政府在国际上丢人现眼。
美国也会帮忙主持公道,届时他们可以向中国索要巨额的赔偿。
而他也会成为国民英雄,不再是一个小小的警察。
这是一支录音笔吗?
不,这是他的锦绣前程。
年轻人步出咖啡厅的时候仰头看着蓝天,高高举着的录音笔在枪声响起时掉在了地上,顺着台阶滚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脚下。
坂田俊彦看着那外国人弯腰捡起了录音笔,放到了口袋里,右手比划出一个开`枪的手势,笑容灿烂。
感觉到生命在流失的年轻人在那一瞬间充满了不甘。
他只怎么就忘了,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没有留后手呢?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看着那远去的外国人,坂田俊彦死不瞑目!
这样的枪`击`案在巴西不要太新鲜,里约热内卢的街头也不过稍稍冷清了几分钟,很快就又是热闹了起来。
倒是跟随在秦蓁身后的保镖十分警惕,“您真的不该擅自出来,看位置应该是您刚才去的咖啡厅。”
秦蓁莞尔,“下不为例。”
可不出来怎么引蛇出洞,永绝后患呢。
何况卡尔洛给她当保镖的时候自己好吃好喝招待着,他欠着自己人情呢。如今偿还了人情,他们两不相欠,多好。
……
猜到秦蓁的身份并不意外,毕竟水谷理惠照顾了那位言子小姐将近两年。
她甚至还有帮那位中国姑娘低价购入了许多珍贵的作品。
一些属于中国的,还有一些则是欧美那边的。
曾经水谷理惠好奇,“这个不是你们的吧?”
那名单上竟然还有几个外国画家的作品,尽管没什么艺术细胞,但水谷理惠多少还认得这几位大画家。
那中国姑娘的回答很是坚定,“不是,不过说不定将来能跟他们换换呢。”
好吧。
水谷理惠帮忙收购,在东京的房地产崩盘后,曾经斥资几千万美元购入的名家画作,现在当擦屁股的纸都被人嫌弃。
谁能想到,比股市还要坚'挺的房地产就这么崩盘了呢?
只用了一年时间,东京的房屋价格就下滑了30%,而沉重的债务却并不会因为房子降价而减少,甚至会成为一个家庭极为沉重的负担。
经济的不景气让大手大脚惯了的人一时间不能适应,市面上再没有什么金粉咖啡、金箔寿司,股票成为了山中老虎,人人谈之变色。
房产价格更是不能提及的噩梦。
从第一个跳楼惨剧发生,到天台排队跳楼集体自杀,水谷理惠已然见怪不怪。
她甚至极为淡定的做起了裹尸袋的生意,仿佛死去的是一些再无关紧要不过的人。
那个中国姑娘问她难道不生气吗?
诚然,从中国进口裹尸袋比在国内买的更便宜,让自己的利润空间更足。
但她也知道,赚的更多的还是中国人。
他们甚至把主意打到了死人身上。
可哪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知道吗?我们的党报今年销量好了很多,就连申请加入组织的党员都多了好几万人,为什么?”
有钱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曾想起过原来日本还有共`产`党这么个组织。
可当人生没了指望时,日共就又成了希望所在。
讽刺吗?
水谷理惠觉得讽刺的很呢。
“不破不立,如果非要这么锥心刺骨的伤痛才能让他们意识到现在政府的卑鄙无耻,那么我不介意让这伤痛来的更猛烈些。”
那一瞬间,水谷理惠毫不怀疑,她从这个中国姑娘脸上看到了恐惧,仿佛自己是一个再极端不过的人。
温和并不能获取胜利,事实证明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
想要救日本,那就得极端些。
她和这位言子小姐的相处还算愉快,尽管这个中国姑娘一直都在隐瞒着很多事情。
但想要查出来也并不是那么的麻烦。
而等到她真的有机会见秦蓁,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彼时的水谷理惠应邀前往中国参加他们的国庆盛典。
千禧年来临前的一个盛大的节日庆典,这么个机会,水谷理惠自然很乐意过去凑凑热闹。
只不过她并没有在庆典上看到秦蓁。
这让水谷理惠有些遗憾。
“你是想要找我吗?”
年轻的声音让水谷理惠下意识地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老熟人。
“好久不见水谷小姐。”
“好久不见邢妍女士。”
邢妍在博物馆工作,“早些时候四处飞,嗓子一直不太好,现在在博物馆里每天都安安静静的,倒也挺好。”
她的声音不见疲惫,甚至还带着几分调皮,“水谷小姐这次特意过来,还是不死心吗?”
水谷理惠脸上浮现微微的笑,“我只是想拜访秦司长,不管怎么说她曾经帮了我们很多。”
北京街头的小汽车多了起来,邢妍路过报亭时停下来买了份报纸,将报纸翻到财经版,邢妍递了过去,“她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报纸上是一张举杯庆祝的照片,水谷理惠曾经在电视机上看到过秦蓁的面孔,那张似乎总挂着笑的眼睛,如今分明含着泪,却又笑得动容。
硕大的标题是那般显眼——十年坎坷,入世成功。
看看日期,那是三天前的报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