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衡听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警惕的盯着秦初晗，对电话那边交代道：“行了，我现在就过来，你千万给我把人摁住！”
挂线，他催促秦初晗赶紧回家。
又见她除了手机什么也没有，想了想，心烦气躁的把自己的手电筒塞给她，匆匆离去。
秦初晗被动收了他的好，望着手里沉甸甸亮堂堂的电筒，再看走远的人。
心里有个预感十分不妙。
总觉得这家伙是去送死呢……
秦初晗给时昊发短信：【情况怎么样了？】
时昊回了她一张照片——
熊馆散养区某处被照得灯火通明，绿化队的两名老师傅正弓背修补破了个大洞的防护网，其他人站在旁边策应着。
王老头和徒弟们拿着麻/醉枪环顾四下，今晚留在熊馆值班饲养员时刻盯着防护网里面……
秦怀远站在一侧，表情凝重得要命。
时昊：【不知道别处有没有问题，我们正准备分组做排查。】
秦初晗抬头看了一眼，伍衡已经走出老远。
她哎了声，边回时昊信息，边追了上去！
*
山动的熊馆是在老馆的基础上扩建的，后舍由几座相连的平房组成，一间是给熊老大们准备食物的厨房，另外三间做为中转房，房内各扇门连接着不同的熊舍。
伍衡进去找了一圈，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又发现中转房其中一扇门半掩着，联想之前那通电话，当下慌了神，喊着两个名字冲进去寻人！
秦初晗在后面叫他，没叫住，前脚刚跟着刚跨进去，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响。
门被人从里面牢牢关上。
第38章 谢谢您嫌弃我
动物园的志愿者都知道, 穿过中转间就是动物们的内舍。
秦初晗脑子里‘嗡’地一声，懵了半秒！
伍衡听到关门声，隐约意识到情况不妙, 折回来一看, 门确实关上了，旁边用钢筋焊死的窗户里站着个人。
正是他多年的好兄弟张杨。
“你什么意思？他娘的, 快把门打开！”伍衡凶神恶煞的瞪着他，边说边用手反复的扳门把。
张杨站在安全的中转室里, 一脸阴沉：“伍少爷,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这儿摆谱呢？”
秦初晗回过神，想打电话求救, 发现手机没信号！？
“我用了信号屏蔽器。”张杨特地向他们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小玩意儿，“网上买的, 想不到还挺管用。”
伍衡气得眼珠子都要爆了：“你踏马——”
“小点儿声。”张杨故意看向他身后。
伍衡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紧咬牙关，屏住大半呼吸, 僵硬的喉结缓慢滑动。
内心的惊恐, 压都压不下去！
“这就对了。”张杨很满意他的表现, 再对秦初晗假惺惺的歉意道，“本来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谁让你要跟着来呢？这会儿人都在外场，全看你们运气了。要是运气好，人来得快, 你们把我供出去，我进牢里蹲着。要是运气差被熊咬死了，最多头七那天我给你们多烧点儿元宝纸钱, 大家也就两清了。”
“我清你大——”伍衡没骂完，自动噤声。
张杨幸灾乐祸笑了两声，欣赏着好兄弟临死前的表情往后倒退。
最后，他把屏蔽器放在中转间的壁柜上，全身退了出去。
伍衡咬牙咒他全家！
秦初晗头皮发麻，全身都凉透了：“但凡我多来熊馆转转，也不至于认不出这里的中转间……”
否则，她能跟在伍衡屁股后面，盲目的一头扎进来送死？
他们站的地方已经完全属于熊的活动范围，年初刚做过升级。
说是内舍，但其实是半封闭式的馆舍，用进口的钢化玻璃封了三分之一的墙面和顶，地面做了层次，丰富了绿植，一条蜿蜒的溪流从左向右，流向更宽阔的外场。
近处的露天部分有利于攀爬的山石，山石刻意做成中空状，里面铺上树叶、堆一些杂草，就成为熊大佬的窝！
这窝距离他们大约有个十几米吧……
夜深了，地势颇为复杂，秦初晗看得不是很清楚，手电直接关了，生怕光源把不知道在哪儿的熊给刺激到。
“对、对不住啊，拖累你了。”伍衡警惕的环顾四周，颤巍巍的向她道歉。
比起刚才那个畜生，他还有人性和底线。
秦初晗心知怪他也没用，小声道：“我跟上来之前给小昊发过信息，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听她一说，伍衡表情松适少许。
两人被困在这儿，怕是怕，慌归慌，心里还是抱着大半侥幸。
以前熊馆还没改建的时候，最大的外场是个熊坑，曾经有游客作死翻进去，被两只熊前后夹击，拿爪子刨了几下就没搭理了。
在动物园呆久了都知道，就算是猛兽，圈养一段时日，兽性是会被消磨掉一些的。
只要你管好它的一日三餐，它想尝你是什么滋味儿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当陷入眼下这种境遇，就说不清到底是谁在伤害谁了。
伍衡用背抵着门，一双惊惧交加的长眼，直勾勾盯着舍内最黑的地方：“你知道这里面住的是什么熊吗？”
秦初晗站在窗口前，摇头道：“不清楚，我跟园子里的熊还真不熟……”
伍衡听得笑了：“还有你不熟的。”
想想，他希翼道：“要是马来熊就好了。”
马来熊是所有熊中体型最小的，遇上它们，伍衡还能壮起胆子打一架。
要是别的熊，那没戏了，等死吧……
秦初晗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然而这情形他们左右不了，就跟拆盲盒一样。
非要秦初晗表态，她不想拆！一个都不想！
伍衡大约是太紧张了，又问：“那熊晚上活动频繁吗？我看它们半天也不怎么睡。”
秦初晗从牙缝里挤出一行字：“你能不能别说话！”
伍衡被她凶得缩脖子，委屈巴巴：“我都没发声。”
气音也不行啊？
他平时说悄悄话都比这大声。
“动物的听觉比你强多了！”秦初晗只想拿手电把他的嘴堵上。
说不清为什么，两个人交流得越多，周围的恐怖氛围就越重。
终于，不远的某处清晰传来响动。
秦初晗和伍衡登时屏住呼吸，望向发声处！
庞然大物慢慢悠悠的从黑暗中走来，先露出它几乎被深棕色长毛掩盖的五官、锋利的长爪，然后是胖硕的身躯。
停在他们眼前的，是目前世界上体型最大的棕熊亚种——科迪亚克岛棕熊。
养在山动这头，体长2米4，体重逼近六百公斤，毫无疑问是熊馆的老大！
找个直观的对比，祁应琛飞去C国做手术的那头棕熊已经足够大，大到能在那片山脉当个大哥。
但和眼前这头比起来，给它当端茶小弟，说不定它还嫌弃。
秦初晗心跳剧烈，紧张得快不会呼吸了，扭头看伍衡，人已经贴着门像滩烂泥似的滑下去，脑袋一歪，昏过去了。
不是吧？！
再看与自己不足一米距离的熊老大……
冷静，别慌。
慌也没用……
秦初晗记得它叫李奉献，和李昂，还有鹿苑那头叫李光荣的驼鹿，都是园里‘李’字辈的老居民。
因为第一任园长姓李，任职期间，给所有新生的动物都冠了自己的姓。
李奉献在李园长退休那年出生，算下来没有二十，也有十七、八了，相当于人类55岁上下。
战斗力无需怀疑。
秦初晗心想它在动物园住了大半辈子，应该不会故意伤人，思量之下，主动开口道：“不好意思啊，无心打扰，请您多包涵，我弟马上就过来给我们开门。”
李奉献四脚着地，脑袋轻轻昂起，不费力的跟她平视：“你是秦园长的女儿？”
它的声音就跟它的体型一样，浑厚庞大挂的。
威压感十足！
秦初晗老实巴交的点头，浑身都在抖。
“原来它们说的是真的，你听得懂。”李奉献第一次跟人类自如交流，倒是稀奇。
秦初晗硬着头皮跟它闲扯：“是啊，这算个天赋吧，要是园里有哪个动物反常，兽医找不到原因，我爸就让我当交流大使去关怀，对症下药。”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有用！
李奉献不是很感兴趣的‘嗯’了声。
秦初晗只恨自己心理素质强，没有早点昏过去！
“难得我们今天遇上，一时半会儿我走不了，还得在这儿打扰你，不如……你说说对咱们园区有什么诉求？你有吗？”她尝试着问。
“诉求？”李奉献想了想，还真有一个，“假山里那个熊洞漏水，下雨天，还会积水在里面，我住得不太舒服。”
“懂了懂了，明天就让人来修。”秦初晗对人都没那么殷勤过，“我表弟是绿化队的，园里修修补补搞美化，都归他管！”
李奉献点了下头：“挺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秦初晗靠在窗户边，余光偷瞄中转室，怎么还不来人啊……
“那吃的呢？”她随口问，“还满意吗？”
问罢，反应过来了。
你一个在它菜单上的人类，问点儿什么不好。
秦初晗欲哭无泪。
李奉献熊脸淡然的盯了她一会儿：“吃的一直不错，不至于吃人。”
它停了下，笼着她的目光变得意味不明，兴趣缺缺的口吻：“你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吃的样子，瘦得跟猴似的。”
秦初晗：“……”
好的吧，谢谢您嫌弃我！
身后中转室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李奉献抬头看了一眼，自觉转身，隐没到黑暗中去。
时昊他们终于赶到，见秦初晗和伍衡被锁在熊舍里，也是吓得不轻！
连忙把人弄出来、报警，继续巡夜！
天快亮时，警方在城内张杨家小区外将其逮捕，随后根据张杨交代，依法拘留了破坏熊馆防护网的两名嫌疑人。
*
十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下午三点。
秦初晗天亮才睡下，噩梦连连，根本睡不踏实。
中午爬起来，边吃午饭边和林笙他们开了个节前小会，穿上一件贼有安全感的羽绒大衣，晃到黑熊咖啡馆，今天破例喝焦糖玛奇朵。
生活太苦了，需要补充一点甜。
祁应琛听说她起来了，特地过来作陪，陈胜利死活跟着当电灯泡，顺便向秦初晗承认错误。
“昨晚赖我，节目组那个萍导是我师兄！后来他说去城里续摊，我推脱不过，跟他们喝到凌晨，琛琛开车来接我，正好和你的危急时刻错开，这波没能英雄救美，你别怪他，要怨就怨我！”
陈胜利诚恳说完，还向祁应琛询问：“我态度还行吧？”
祁应琛烦躁的看着他，语气也很诚恳：“你能不能走？”
秦初晗缩在老板特地搬出来给她坐的黑熊懒人沙发里，双手抱着咖啡杯，不给他们任何一个眼神：“喝完这杯咖啡，我走，祝你们一生幸福。”
第39章 赏心悦目
秦初晗还没喝完咖啡, 陈胜利扛着他的宝贝单反先走了。
最近黑森林馆那两头黑豹越发有苗头，比他刚来那会儿亲近多了，他得重点关照。
超强电灯泡一走, 秦初晗和祁应琛下意识对上视线。
前者蔫儿了吧唧的, 没睡好不说，熊老大的余威还残留在她破碎的灵魂深处, 需要更多时间缓释。
后者关心的意味也不明显，至少没有陈胜利明显……
所以忽然之间, 气氛反而没有先前三个人坐一块儿斗嘴时轻松。
秦初晗主动收回目光, 幽幽的叹出一口气。
哎……
不是她单方面认定男人靠不住。
昨晚那种情况，祁应琛一个搞学术研究的斯文人从天而降，也是被熊大佬震慑的命。
期望他出现, 不如期望奥特曼奇迹闪烁！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能去怪他什么, 情感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祁应琛把她心思想法洞察到位, 不动声色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密封罐装的小瓶子，放到她面前。
秦初晗没动, 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 罐身上全是英文, LOGO还背对她在另一面。
很小的一支，目测跟她的巴掌差不多大。
“这该不会是……”秦初晗灵机一动，稍稍坐起。
祁应琛肃色点头：“防熊喷雾，澳洲产，这支能喷三次, 我还没用过。”
秦初晗精神抖擞的望着他：“你也太实际了吧！”
他说‘还没用过’，也就是说，这支本来是他买来准备自己用的。
“不然呢。”祁应琛将十指交错, 后背舒展进沙发里，浑然天成的学术派，“你看我的眼神已经把我做了归类，我只能尽我所能。”
他做不到在她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及时现身，她得学着保护自己。
“有点道理。”秦初晗几乎被说服了，放下咖啡，拿起那支喷雾做打量，“这真的有用吗？”
在国内野外，遇到熊的几率并不大。
“比枪有用。”祁应琛道，“根据A国鱼类及野生动物管理局在前年出的报告来看，野外遇到熊并遭到攻击后，用枪自卫的生还者中，50%受了伤。相比之下，用防熊喷雾生还者中，受伤的很少，而且伤情不重。还有数据表示：在92%的案例中，98%的人在和熊的近距离接触中，用防熊喷雾成功逃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