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晗为此感到羞愧。
*
寒意从身后缓慢的涌来，趁机钻进秦初晗的后颈里，冻得她打着冷颤，回过神，很干脆的把企鹅头罩戴上！
对讲机里，男朋友提醒她：“闪电离开内舍了。”
刚说完，只见一道黑影出现在外场坡顶，它也是一眼就看到坐在车上的女企鹅，不禁愣了下。
秦初晗担心它认不出自己，又将头罩摘掉，笑容灿烂的冲他殷勤挥手：来啊，姐姐带你去兜风！
对讲机里响起祁教授的调笑：“换位思考的话，我要是闪电，可能今天也不太想出来。”
停顿两秒，他故意补了一句‘OVER’。
低沉的嗓音，缓慢的语调，略带些许微哑质感，调侃意味十足。
要是在平时，秦初晗肯定会毫不吝啬的夸一句‘性感好听’。
今天？算了。
没有那种专程夸赞的欲望。
她将对讲机凑到嘴前，面无表情道：“别以为你穿着玩偶服站在监控室就不羞耻了，专心放风，OVER。”
祁应琛果真默了。
外场那边，闪电轻车熟路的越过幕墙，出门左转，一头扎进小树林，然后，转过身来，在黑暗的边缘露出它黑漆漆的豹脸，眼睛一眨不眨的和秦初晗隔空对望。
“过来呀！”秦初晗努力对它招手。
闪电就持续盯她，坚决不动。
山动有多少摄像头，分别在哪个位置，扫射范围有多大，它了然于心。
每一次夜巡，每一次在园中漫步，它的心神一半在享受，一半用来警觉。
不能犯错。
只要错一次，就会失去。
久而，秦初晗意识到它的顾虑，把车开到那片林子前，这样的距离，总算能看清藏在暗处的黑色大猫。
闪电也将她完整打量了一遍，不留情面道：“好丑。”
动物园里能让它夸赞长得好看的动物不多，走路左摇右晃的企鹅绝对不在这个范围内。
秦初晗绽出个神秘的笑：“这叫‘萌’，以后你慢慢会体会到的，来，上车！”
她拍拍身侧的空座，一脸嘚瑟。
闪电都做出起跃的动作了，转而，迟疑的看向最近的一个监控，上面有个红色的点持续发亮，表示它正在运作。
“算了，不安全。”闪电收回姿态。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秦初晗道，“监控室只有祁应琛在，今天晚上有他给我们放风，山动闪电号游览专车，竭诚为你服务！”
闪电的长尾立起来了，跃跃欲试地：“你最好别骗我。”
秦初晗发了个狠誓：“骗你我就到黑森林馆住一年，连外场都不去，就在内舍窝着！”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闪电灵活一跃，纵到白色的观光车上，面朝前方，端正蹲坐。
那双亮金色的瞳眸，克制着快要溢出来的好奇，不允许自己左右张望，然而身后的尾巴已经按捺不住了，先放到左边，再换到右边……
反复折腾。
等它体会片刻，秦初晗再问：“感觉如何？”
闪电昂着头：“还行，我准备好了，开车吧。”
还行是吗？
秦初晗憋着笑，双手握住方向盘，油门踩到底——
“出发！”
小白车飚出去的那一刻，闪电面部表情持续紧绷，嘴瓣的缝隙都快看不到了。
但很快，它适应了那样的移动速度，放松下来，微微张开嘴，好奇的到处张望。
这里是大熊猫馆，周边店还没开门。
那么快就到象馆了，也不知道，夏天家的小姑娘长多大了？
八成比它大……
隔壁长颈鹿的外场上，长空独自站在遮阳伞下，优哉游哉的吃着夜草。
看到秦初晗开车载着闪电一晃而过，惊讶得下巴掉了半截……
“它傻眼了。”闪电坐在车上，发出像猫又似狗的笑声。
秦初晗移眸望了它一眼，和它一起笑。
从东门大店的正门前经过，在穿过广场时，闪电忽然说：“晗晗我们来比赛吧！”
说完它就跳下车，放肆奔跑起来。
豹子的时速可以达到每小时70公里，秦初晗根本追不上它。
眨眼就找不到撒欢的黑团子，只能靠身在监控室的男朋友做控场指挥。
到了梧桐叶子湖边，闪电蓦地从树上纵下，轻盈的落在观光车的顶棚上。
秦初晗被吓得直缩脖子，它意犹未尽地在她头顶下命令：“开车！出发！开到最快！”
好，开到最快！
*
旅途是短暂的，快乐却可以无限延长。
好巧不巧，观光车偏偏在来到小熊猫馆时，耗尽电量。
跳跳这群熊孩子还没睡，托尼一脚把浩克踹下轮胎秋千，刚荡了两下，抬起头跟站在玻璃墙外的黑豹四目相接。
托尼是稳重的，半信半疑对大家说：“我好像，眼花了？”
浩克被它踹疼了，一动不动的瘫在地上：“那你把秋千让给我荡啊，我眼不花。”
点点顺着托尼的视线扭头一看，发出惊惧交加的‘哇’地一声，炸着毛，从地上跳起来，没命往内舍跑。
吓哭了……
秦初晗根本没找到跳跳再哪儿，只听见它划拉开嗓门对自己放狠话：“秦初晗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此仇不报，它把名字倒过来叫！
瞬息间的功夫，四只毛孩子夹着尾巴回内舍，今天晚上怕是彻夜难眠……
闪电云里雾中：“它们好像很怕我？”
小熊猫多可爱，他还想跟它们亲近亲近……
“这件事说来话长。”秦初晗站在臭弟弟旁边，似笑非笑，话不尽然。
闪电悟了：“你是不是又拿我吓唬它们？类似‘不听话就叫闪电把你们吃掉’！”
他都快成山动一霸了……
哪有那么可怕？
秦初晗穿着玩偶服，蹲不下去，只能垂头望着他，嬉皮笑脸的，“谁让我们关系好呢。”
说完了，伸手在它的大脑袋上挠一把。
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第71章 你没有信仰
明朗的夜色下, 秦初晗穿着笨重的企鹅玩偶服，还戴上做工略显粗糙的头罩，把自己完全藏在里面。
但闪电就是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
笑容一定是没心没肺的, 带着求和的讨好, 还有一丝丝明显的敷衍了事。
走个过场而已，你不是真的生气, 我心里也清楚。
配合演戏，点到为止。
闪电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想坐观光车的心愿达成了, 它其实是很开心的。
这一点, 秦初晗也是清楚的。
“哎，算了。”闪电放弃计较。
头顶粉色大蝴蝶结的企鹅玩偶里，飘出秦初晗大忽悠的声音：“你要这样想, 你在山动有威严地位，不仅能给豹子届长脸, 我在园里走动, 只要报出你的名字，大家多多少少都会给点面子。”
“会吗？”闪电扭头看了一眼没有小熊猫的小熊猫馆外场。
吓唬几只熊孩子, 它就有威严了？
它为什么要信秦初晗的鬼话……
为了加强自己这番话的可信度, 秦姓女企鹅还道：“你是不知道, 昨天我和祁应琛经过狼谷，被君临眼神一个冰冷眼神慑得，魂都差点飘走。”
“那肯定也是你先招它了。”闪电和君临关系不错，能聊到一起，对这个结拜兄弟还是有所了解的。
女企鹅戏很多的往后撤了半步：“你居然帮它说话, 不帮姐姐？”
闪电就嫌弃：“我没有企鹅这种莫名其妙的丑亲戚。”
“那我呢？”秦初晗摘下头罩，眼神真挚的盯着它，“来, 大声告诉姐姐，今天晚上开不开心？”
闪电像个叛逆的少年：“好想一口咬死你。”
秦初晗：“……”
好的吧。
秦初晗沉默的将头罩戴了回去。
闪电望着她，淡淡道：“忽然觉得你这样还挺顺眼。”
什么意思？
说她人类的本体丑？！
不能忍！
女企鹅怒了，扬起手作势要揍它！
闪电先发制鹅，一个原地小跳，纵起来，正面推了她一把。
秦初晗狼狈的‘啊呀’一声往后仰去，屁股先着地，她本能反应想要立刻坐起来，却发现起不来了。
玩偶的身体里加了鸡蛋形状的硬塑料模板支撑，外面包裹了一层厚厚的绒面布料。
尤其底座和两只脚的地方，与企鹅的外形完全相似。
人在里面根本迈不开腿，只能像企鹅那样左右晃着肩膀前行。
秦初晗腿不能动，手收不回来，勉强把头和前半身往前抬起，抬到一定的角度，就会被模板的拉力拽回去。
她倒在地上折腾了一会儿，变换思路将身体转向一侧，用手将自己慢慢撑起来。
就在她快成功时，闪电灵活的从背面发起袭击，又是一个小跳加前扑的组合动作。
秦初晗再度倒下。
“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她躺平了，望着除夕夜的天空，喘大气。
闪电的煤球脸出现在她正上方，遮挡住她大部分视线：“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今天玩得很开心。”
秦初晗：“你走，今年我都不会再和你多说一句话了。”
闪电被她唬得愣了半秒，亮金色的瞳眸都紧缩了一下。
随后，它发现这话中的奥妙。
今年很快就要过去了，或许在下一刻，总之很快，它是知道的。
但是明年很长，有很多天，晗晗可以在明年对它说很多很多话……
秦初晗在这一小会儿沉默中变得正经起来：“还有一会儿就是明年啦。”
闪电不自然的发出哼哼：“就算你对我示好，我也没办法扶你起来。”
这次换秦初晗愣了两秒，干巴巴的笑出声。
这时，放在观光车座位上的对讲机里，响起祁应琛笑意明显的声音——
“值班的人吃完宵夜回来了，大概还有五分钟到监控室。”
“闪电可以先撤了，类似活动加入套餐，改天再会。”
“至于那只笨拙的企鹅，起不来没关系，我来搭救你。”
秦初晗找到最近的那个监控，抬起胖乎乎的企鹅小短手挥挥：“快点，穿着你打蓝色领结的企鹅玩偶来接我。”
不穿她就躺着不起来了。
躺到明年！
*
闪电还是有良心的，祁应琛来之前，它藏到距离秦初晗最近的草丛里，一瞬不瞬的望住她，和她说话解闷。
它说：“不管你和君临有什么误会，回头我会跟它解释，让它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做事都有道理，总是向着我们，为我们好的。”
它望了望早就没了动静的小熊猫馆，又说：“熊孩子只是看着小，在我们动物界的眼里已经成年了，不用拿我来吓唬它们，你在山动也很有地位的。”
它冷不防问女企鹅：“你是不是睡着了，为什么都不反驳的？”
企鹅无奈的晃动身体，说：“没有，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在沉思。”
闪电发出审度地‘嗯’声。
企鹅歪头来看它：“不信啊？”
“不是，我信的。”闪电道，“就是觉得你成熟了，不会像以前一样，明知道没道理，还要坚持自己是对的。”
“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现在的你觉可靠，以前的你可爱，我都喜欢的。”
闪电做完回答，远处有灯光晃过来，企鹅王子来搭救企鹅公主了。
“我走了，你们约会吧。”
秦初晗注视着那片发出轻微响动的草丛，待那处恢复如初，祁应琛开着辆四人座的观光车出现了。
玩偶服放在后座，他穿着清爽的防风运动套装，外面一件白色的羽绒大衣，还很骚包的不拉拉链。
女企鹅发出谴责：“你为什么不穿玩偶服？你没有信仰！”
气得宽大扁平的手直在地上拍拍！
祁应琛把车停稳，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拿起企鹅头套罩脑袋上，走到她侧边：“这样可以了吗？”
秦初晗艰难的默了默，决定诚实：“坦白说，有点诡异。”
“穿企鹅服不方便操作，待会儿要是两个企鹅倒在这儿，别人我不敢肯定，陈胜利至少能笑一年。”祁应琛弯身把女朋友拉起来。
“你有道理！”秦初晗被说服了。
站起来后，她摘下闷得要命的头罩，原本束起的长发随之散开，不经意勾勒了她的脸容轮廓。
朦胧的夜色里，仿佛变得更明媚了。
祁应琛刚把头罩摘下来，看得一愣，旋即露出与他稳沉外表不相符合的……青涩？
秦初晗迅速识别出这两个连贯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得意的笑着，昂起脑袋：“闪电刚才也夸我了，说以前的我可爱，现在的我可靠。”
所以啊，你看我看得失神，都是可以理解的。
不用不好意思。
祁应琛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竟然被小我好几岁的女朋友开解，看来还是缺乏恋爱经验，不够老道。”
“说得好像我经验丰富似的，你是不是在试探我？”秦初晗说着，还抬起手推了他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