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晗将面包均分为三份，摆放到栈道边缘，让它们眼见为实：“不早了，开始问答环节吧。”
静静先发话：“你问。”
“之前我听你们说起遇到的一个远洋的虎鲸群，以鲑鱼为主食，没错吧？”
“我们每年都会遇见它们几次，错不了。”
秦初晗拿起一份面包，撕下一块扔给它。
静静张嘴吃进肚子里，美味呀！
另外两个眼巴巴的看过来，讨口吃的真不容易……
秦初晗忍着笑，望着美美问：“我还听见你说，它家有只虎鲸妈妈因为失去了儿子，变得疯疯癫癫的，对不对？”
美美立在水里，前后晃了晃身子，就像在点头：“那个妈妈好可怜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不久就被抓走了，后来它再也不愿要子鲸，海龟还笑话它生不出来。我小时候游得不快，抓不到鱼，它就把最肥美的鲑鱼送给我吃，夸我特别乖，问我愿不愿意做它的孩子呢。”
秦初晗心里揪了一下，拿起中间那份面包，同样撕下一块，奖励乖巧的小美美。
“到我了到我了！”臭臭是个不长记性的，主动凑近过来。
秦初晗哭笑不得，先喂给它吃了才问：“你们知道虎鲸妈妈的孩子多大了吗？如果它还在的话。”
“那得好大了……”臭臭转身看看同伴，交换了眼神意见，再转回来道，“就很大。”
静静做补充：“奶奶说过，虎鲸的寿命是我们的两倍，那个妈妈和我奶奶差不多大，我奶奶最近总是念叨它日子快到头了，嗯……你自己算一下吧。”
这题秦初晗会！
祁教授说过，野外虎鲸的平均寿命在80~90年。
海豚折半的话，静静的奶奶大概有40多岁。
雌性虎鲸在6~10岁达到性/成熟，北极星很肯定自己今年22岁，假设它的妈妈在10岁左右生下它，时间几乎都能对上！
自从祁应琛告诉她人为圈养虎鲸的危害，她就一直在想：能不能找机会放归北极星？
而放归的最好前提，是先帮它追踪到它的家族！
“秦初晗，你傻笑什么？”臭臭等不及了，离弦箭似的冲出老远，高高纵起来，溅起大水花，再加速冲回她跟前，“面包，快！”
秦初晗按捺住激动的情绪，给它们喂吃的，继续打听：“能跟我说说你们远洋时，通常都会在什么地方遇到吗？”
美美为难了起来：“不好说的呀，我们都是跟着家里游的，还不太能记住路线。”
“我早就记住了。”臭臭嘚瑟得张大嘴，“不过很遗憾，爸妈从小就教育我们，东西可以乱吃，远洋路线和不能随便说出去，尤其你们人类！”
秦初晗一点儿不生气：“没关系，你爸妈是对的，听话才是好孩子。”
世界各大渔场都是由洋流交汇而成的，不管远洋鲸还是远洋的海豚，一定会跟随洋流来活动。
中学的地理知识！
面包喂完了，海的尽头泛起绚烂的晚霞。
静静礼貌道：“我们该回去了，谢谢你的面包。”
秦初晗笑着对孩子们挥手道别：“也谢谢你们回答我的问题。”
美美对她打听的内容感到不解：“你认识那个虎鲸妈妈吗？”
我认识她的孩子。
大概吧……
“好奇而已。”秦初晗有所保留。
要是让它们知道事实，等到下次它们再遇到虎鲸妈妈，把这件事转告，而她又不能立刻放归北极星，那位妈妈得多难过啊……
不管对于人还是动物来说，遥遥无期的等待都是无尽的煎熬。
“走吧！”静静一头扎到海面下，顷刻游出几十米远。
美美慌忙跟上，要它等等自己。
静静头都不回，说不等了，没法儿等。
今天出来玩得太久，回去肯定得挨训！
唯独臭臭，还浮在栈道下，露出大半个脑袋。
“有话要说？”秦初晗眯着眼问。
“你人还不错。”臭臭对她评价道，“刚才那些在面包里下毒、藏刀子的话，都是为了让我们提防被坏的人类迫/害，才故意说的吧？”
秦初晗眼色温柔的望着它，说：“就算我今天对你们好，明天也不一定的，长点心，别轻易相信人。”
臭臭不买账的发出轻哼：“这些话我爸妈每天都在说，要你来提醒我？走了，再见！”
灰色的影子远去，追上同伴们后，逐一越出海面，像是在对谁做最后的告别……
末了，消失在晚霞里。
秦初晗坐在栈道边看着，在心里与它们道别。
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呀！
世界很大很大，等着你们去冒险、去发现，去找到最好的自己！
*
离开栈道时，秦初晗决定今晚就回江城。
她想立刻看到北极星，喂它吃新鲜的鲑鱼，陪它说话，聊一整晚！
但先不告诉它可能听到了它妈妈的消息……
还没到时候。
秦初晗要为它好好筹划。
祁应琛在这时打来电话，接通先送上歉意，说：“对不起，上船后才接到通知，进入考察范围不能使用任何通讯设备。”
所以现在已经离开那个范围，在返航的路上？
秦初晗一点儿都不关心，只道：“没关系，我准备回江城了，等你忙完，我们在动物园见！”
态度相当大方，语气直白且欢脱。
祁应琛摸不准女朋友使的什么路数，默了默，艰难的开口求教：“这是你想出来的、折磨我的怪招吗？”
虽然怪，但效果是真不错
第101章 宝，出来聊几句……
“折磨你？”秦初晗止步原地, 面部表情呆了两秒，反应过来了，喷笑着解释, “我说是无心的, 你信吗？”
祁教授是何等聪明绝顶的人，听她这么一说, 再结合自始至终欢脱跳跃的语调，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好事？”
“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一件事！”秦初晗激动得想跳起来。
她已经站在酒店一楼带泳池的花园里, 几个年轻人正泡在浅水区喝啤酒, 打扑克牌……
所以要按捺住，不能表现得像个智障。
至少不能在人前表现……
祁应琛愈发好奇：“居然用了三个‘非常’。”
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连男朋友的断联都无暇问责, 还要立刻赶回江城去？
“秦家把动物园送给你了？”他乱猜。
“那没有。”秦初晗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迈步向前走, “比这件稍微小一些, 要是真把动物园送我了，我做梦都笑醒！”
冷静点, 天还没黑呢。
“我还有1小时54分的自由活动时间, 之后要回到船上继续工作, 三天后返航。”祁应琛迫不及待想听她分享。
根据过往交锋的经验来看，他相信女朋友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把事情叙述完整。
秦初晗才不会轻易告诉他。
回想起小海豚们聊远洋途中遇到的虎鲸类型，她向博学的祁教授发问：“先跟我讲讲虎鲸的几种类型。”
此时此刻，在距离连城数百海里、坐标未知的某片海域上。
快艇安宁静止在科考船不远处, 祁应琛身着橙色的救生衣坐在尾端，完整接收到女朋友提出的问题，哭笑不得的对坐在对面垂钓的白发老者进行复述。
老者听罢, 笑着扬声：“既然是女朋友问，给展开讲，仔细的讲，要是讲不好，今年就给我回学校重修。”
秦初晗走进酒店里，听到这番话，讶道：“说话的是你的老师？”
“我老师的老师。”祁应琛无奈的笑着，在师公颇为严肃的注视下，开始答题，“从类型上讲，虎鲸有十大生态型。按照活动区域上划分，又可以分为南极、东太平洋和大西洋。”
首先说南极A型。
“A型是最常见的，分布也最广泛。它们有明显的黑白色皮肤，体型庞大，眼睛上的白斑在虎鲸中属于中等大小，它们大多生活在开放水域，以海豚和小须鲸为食。”
南极B型虎鲸的主食是海豹。
“它们身体的大部分深色并非纯黑，而是中灰色，有些个体的白色部分成不规则的淡黄色斑，眼睛上的白斑是南极地区虎鲸中最大的。”
B型还有1、2两个细分，这里暂时先不讲。
接下来是C型虎鲸，也叫罗斯海虎鲸。
“它们只生活在南极地区，外表和B型差不多，体型很小，因此也有侏儒虎鲸的绰号，背鳍呈中灰色，一对眼斑呈淡黄色且明显向前倾斜。专家对它们的捕食习惯还不了解，只观察到它们有捕食南极鳕鱼。”
最后是D型，也是最神秘的一型。
“国际上首次拍到D型虎鲸是在2014年，拍摄地点位于印度洋南部，克尔格伦岛和克洛泽群岛之间。”
因为发现时间晚，观察周期短，暂时不了解它们的捕食习惯和主食。
“但是D型很好认，眼睛的白斑非常小，背鳍短而窄，是所有虎鲸类型中最稀少的。”
大西洋虎鲸分为1型、2型和1-2型，目前对这片海域的虎鲸了解不多，各方面有待研究。
而东太平洋有三大类型：居留型、过客型和远洋型。
“居留鲸通常由雌性首领及其子孙后代构成，数量从五到十几只不等，性情温顺。过客鲸凶猛非常，活动路线飘忽不定，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长时间，是虎鲸当中的沉默杀手。远洋鲸的整体规模大于前二者，群体之间存在交换成员的现象，一般生活在离海岸线较远的地方。”
祁应琛说到这里，特定点出重点：“根据外形等方面判断，北极星应该是东太平洋远洋鲸。”
女朋友不会无端端要他做这类科普，放眼整个山动，只有北极星这一头虎鲸。
更别说不久前，他还跟她提过放归的事……
秦初晗站在电梯前，望着金属门上自己模糊的身影，心跳加速：“我好像得到了它妈妈还有整个族群的消息。”
祁应琛神色微变：“真的？”
真有那么巧，就太幸运了！
秦初晗重重地‘嗯’了一声：“听远洋的小灰海豚们说的，我算了下时间，这次可能真的中大奖了。”
祁应琛也很激动：“等我回来再详说。”
又问：“你确定今天就回江城？”
“说不清为什么，特别迫切的想跟北极星见一面。”她决定遵从心声。
而且还在栈道上，跟小海豚们做了告别，她就订了机票。
祁应琛只好遗憾：“我跟朋友借了艘游艇，想带你出海的。”
“不用太在意，这种机会以后有的是。”秦初晗不走心的安慰他了两句，迅速拉回正题，“海研所那个海洋生物野化基地可以接收北极星吗？上次你跟我提了放归的事以后，我就在网上搜过。放归虎鲸不容易，要做野化训练，让它重新适应大海，还要学捕猎技能……”
北极星在山动水族馆住了那么多年，别看它平时皮起来让人恨得牙痒痒，放入无边无际的海洋，指不定怂成什么样。
不安和无措是一定的。
但是秦初晗相信，更多的勇气会支撑它找到回家的路！
“功课做得不错。”祁应琛笑着跟白发老者对了一眼，对人美心善行动力还超强的女朋友如实道，“国内还没有放归长期养在水族馆的虎鲸的例子，就算下定决心去做，也要从长计议。”
连城的海洋生物野化基地主要针对的是生活在附近海域的斑海豹群体，都不确定那里是否有足够的空间安置北极星。
除了配备必不可少的硬件设施，还要研究虎鲸的专家参与其中，提供最专业的意见。
转移环境会对北极星造成生理和心理上的影响，这又需要它的饲养员长期陪伴。
当中的每个环节，都得靠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支撑。
“放归虎鲸？”老者感兴趣的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山动，是山海野生动物园吗？我去过那里，园区环境很好，动物也养得不错，水族馆里确实有那么一只虎鲸，活泼健康。”
祁应琛点头道：“我女朋友目前负责山动的文创，现任园长是她的父亲。”
老者轻轻扬起眉，做了然状：“听说过，女孩子很优秀。”
秦初晗听见自己受夸，尾巴翘起来，忍不住打听：“老师的老师，人脉一定很广吧？你哄哄他，嘴甜一点，请他帮帮忙！”
祁应琛低声失笑：“会的，放心，不过你是不是应该讲讲做事的先后顺序？”
“我知道。”秦初晗思路灵活着呢，“北极星是水族馆的一哥，我们山动的动物明星之一，放归它不但要钱，还要董事长点头同意。”
放归虎鲸是好事，一定会为山动，更甚为整个山海集团带来正面积极的评价。
资金方面，秦初晗自己想办法，只要秦宝珠肯在文件上签字！
*
一通有时间限制的电话，没讲几句，就被秦初晗以‘赶飞机’为由挂线。
祁应琛坐在小艇上，对师公不可思议：“她跟我讲了五分钟的虎鲸，然后为了尽快赶回动物园去看北极星，毫不留恋、更无犹豫的结束我们的通话。”
前提还是他们好几天没联系，而他最快至少需要三天才结束这边的工作，回去和她见面。
原来有个不粘人的女朋友，是这样一种落落寡欢的体验……
老者笑得肩膀直颤：“你也有被冷落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