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源言罢,许骄茅塞顿开。
宋卿源继续往前走。
许骄又撵上,“那是一个内侍官和一个宫女走在一处显眼,还是两个内侍官,或者两个宫女走在一处显眼?”
“……”宋卿源顿了顿,转眸看她,“你找抽是吗?”
许骄叹道,“我是说,我扮内侍官也可以啊……”
宋卿源明明就听见,但没再应声,继续走在她前面,淡声道了句,“适可而止。”
许骄心中叹道,她就知道,他是特意的。
不过,偶尔捉弄下抱抱龙的感觉也挺好。
宋卿源走在她前面,她跟在他身后,总能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但看久了,又莫名觉得即便是身内侍官的衣服,穿在抱抱龙身上都有旁人穿不出的风华……
思绪间,迎面又有宫人走来。
两人都会意低头,方才两人一直走得慢,这一连串宫女和内侍官迎面走来时,各个都形色匆匆,所以照面时,宋卿源和许骄的步子都不由快了些。
等这串人过去,宋卿源才缓了下来,“脚要紧吗?”
许骄微怔,全完没有想到脚的事,摇头道,“不疼了。”
正好路过廊灯下,廊灯也夜风下轻轻晃了晃,照在她脸上,身上,更显平日里不曾见过的温婉娇嗔,眸含春水。
宋卿源收回目光,淡声道,“那快些走。”
“哦。”许骄怏怏应声。
走过了悦活泉外的平坦一段,开始进入下山的路。
灵山行宫是依山而建的,与山阁在山尖处,寝殿在与山阁下,但也在高处,往下是悦活泉等,再往下,才是行宫中旁的地方,依次往下,依次是御膳房,皇室的房间和宫女,内侍官,以及侍卫的落脚处。
所以,越往山下走,严格意义上来说人越多,风险越大。
于是过了御膳房起,宋卿源和许骄就没再说过话。
但在路过半山腰的时候,还是迎面撞见了上山的宋昭。
许骄顿了顿,宋卿源淡声道,“低头,继续走。”
许骄反应过来,连忙低着头,跟在宋卿源身后继续下阶梯,等宋卿源临近的时候,两人都躬身低头,避开在一侧,同沿路旁的宫女和内侍官一样,更或是说,参杂在旁的内侍官和宫女的身影中,更不起眼了几分。
宋昭目光清扫了一眼,没留意,继续和身侧的侍卫道,“我总觉得哪儿不对,我先去寝殿看看,你让人看好许骄。”
身侧的侍卫应好。
许骄心中唏嘘一声,还真是亲兄弟两人……
宋昭和侍卫很快消失在阶梯转角处,许骄收回心中担心,就连宋昭都从眼前过去了,旁人更认不出来她和宋卿源。
但仔细想,宋卿源和宋昭兄弟二人还是有几分挂像的。
“走吧。”宋卿源低声,许骄跟上他。
大监也好,子松也好,眼下肯定都不会出现,但宋卿源不会自己一人离开行宫,一定是提前交待好的。
果真,在行宫处用腰牌出去,行宫外不远处的小路上停了一辆马车,宋卿源扶了她上了马车,马车从半山腰处往山下驶去。
驾车的是暗卫,马车周围也有暗卫跟着。
夜色里,山路也没什么好看的,许骄只能将目光收回,放在他身上,“陛下要去哪里?”
她不好问他,要去几日。
她一身衣裳都没带,要出去,他会让她一直穿女装。
许骄低头。
“明镇。”宋卿源淡声。
许骄意外看他,明镇?
她年关前就是去明镇买的许小骄……
她还记得,她同宋卿源说起过,年初四到年初七,明镇会有庙会,抱抱龙该不是特意想带她去庙会吧?
许骄怔住。
宋卿源分明看出了她的心思,却淡声道,“睡吧,去明镇要两三个时辰。”
眼下是黄昏刚过,两个多时辰就是子时前后。
庙会头两日不打烊。
许骄更加确认抱抱龙是特意带她去明镇的。
许骄莫名笑了笑,宋卿源耳根子微红,却故作沉声道,“过来。”
马车滚滚,都是盘山路,路有些不好走,她原本以为宋卿源是让她坐在他一侧,像上次去清隐寺一样,给他当靠枕的,但宋卿源将她按在怀中,让她枕在他腿上躺下。
许骄:“……”
他仿佛已默认同她亲近,所以多的一句都没有。
许骄在他怀中有些睡不着,但不得不说,因为躺在他怀中,马车上颠簸似是都缓了多半去,不像之前坐着那么累。
但她没睡着。
宋卿源同她都没说话,马车中的气氛安静得有些突兀。
许骄忽然叹道,“忘了许小骄!”
许小骄还自己在寝殿中呢!
宋卿源和她都不在……
宋卿源淡声道,“宋昭又不会骚扰它,大监还会喂它,你担心它做什么?你还不如担心路好不好走。”
“……”许骄再次无力反驳。
宋卿源伸手自然而然放在她腰间,低声道,“睡吧,到了叫你。”
许骄知晓他也困了,今日被宋昭缠了大半日,抱抱龙一定精疲力尽,再加上,昨晚要不两人也没怎么睡……
许骄脸颊偷偷泛了一抹绯红。
***
“去哪里了?!”
宋卿源不在殿中,宋昭果然在寝殿里闹腾。
大监头疼,“王爷,腿长在陛下身上,陛下做什么事,去什么地方又不会特意同老奴提起,王爷您就别为难老奴了!”
这祖宗面前得卖惨……
宋昭看了看他,轻嗤道,“我知道你和陛下是一伙儿。”
知道你还问!大监内心波澜。
寝殿中除了许小骄没有旁的活物。
宋昭拎起许小骄,“陛下的猫?”
大监应是。
活久见!他竟然养猫!宋昭脸上扯出一丝奇奇怪怪的嫌弃笑意,大监尴尬赔笑。
“叫什么名字?”宋昭忽然问。
大监当做他在问许小骄,特意没有应声。
让惠王知晓这只猫叫许小骄的确不好,大监噤声。
宋昭却忽然道,“这只该不是许骄的猫吧?”
话音刚落,许小骄“喵”了一声。
宋昭乐了,“哟,成精啊,都能回答我的话了。”
大监头疼,肯定是许小骄听到了“许骄”二字,以为在叫它。
大监没敢吱声。
宋昭将猫扣下,大监惊讶,“王爷?”
宋昭道,“人质!”
顿了顿,又改口,“猫质!”
大监胃疼。
***
马车盘山下了许久,等出了灵山,上了官道,一路便顺畅了许多,也不怎么颠簸了。
许骄困意上头,在差不多出了灵山之后就渐渐睡着了。
一只手覆在宋卿源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上,另一只手枕在头下,从早前的平躺,差不多变成了眼下的侧躺,呼吸朝向宋卿源怀中,安稳得睡着,偶有的颠簸,覆在宋卿源手上那只手就握紧了些,而后松开。
宋卿源一手环着她,一手拄在车窗一侧看她。
睡着时候的许骄很安静,她早前睡在他身侧的时候,他也打量过她,但身着女装的许骄今日还是让他心动不已,灵山行宫的时候,她就跟在他身后,廊灯下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他已见过她墨发及肩,云鬓斜堆于修颈锁骨处的妩媚娇柔,但不同于平日,一身淡粉色的宫装,云髻峨峨,清波流盼,绛唇映日,是他早前想象不出的,她本来的模样……
这样的许骄跟在他身边数载,幸亏他没早看。
宋卿源心中似簇了团火,隐隐没有了睡意。
目光空望着马车中的一处出神。
……
又过去许久,马车差不多开始慢慢缓了下来。
侍卫的声音在外响起,“陛下,明镇快到了。”
听到侍卫的声音,许骄也迷迷糊糊醒了,“到明镇了?”
许骄揉了揉眼睛。
早前在东宫的时候,她时常看书看累,就在他面前揉眼睛,动作神色都如出一辙,眼下再看她揉眼睛,似是全然有了不同意味。娇滴滴的姑娘家一个,迷迷糊糊揉眼睛的时候,都让人想按住亲她。
宋卿源收起念头,淡声道,“换身衣服。”
他说完,许骄刚好揉完眼睛,睡眼惺忪看向他,宋卿源心底倏然漏了一拍,忽然意识到,早前她回回看他都是这幅模样。
宋卿源瞥目,伸手去拿一侧的衣裳。
许骄慢慢醒了,反应过来也是,宫女服和内侍官的衣服,从灵山行宫混出来的时候并不起眼,但若是出现在明镇庙会就太过起眼。而且都出行宫了,还让抱抱龙穿那身内侍官衣服,抱抱龙恐怕自己都不愿意。
他将衣裳递到许骄手中,许骄才知道他早就备好了衣裳。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换吗?
许骄愣住。
宋卿源已经开始宽衣。
许骄连忙从他身上坐起来。
这几日再亲近,她都有些不敢看他,顶多只是偷偷瞄一眼,眼下,马车内就这么大的地方,她目光又不好往别处放。
“要朕帮你换?”宋卿源看她。
许骄赶紧摇头,她不是……
许骄慢慢从解开衣领起,宫女服好穿,也好脱下,只是宋卿源新给她的衣裳不怎么好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一侧宋卿源还在的缘故,她心猿意马,后背处不好系上,也仿佛褶皱到了一处,没有平顺。
忽得,他指尖触到她后背。
她僵了僵。
宋卿源伸手帮她捋平了褶皱处,也觉察她愣着不同,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吻上她后颈,许骄彻底僵住。
他声音绮丽,“昨晚与山阁内灯光太暗,没看清,今晚让朕好好看看。”
许骄脸色红透。
他唇畔覆上她肩胛处,许骄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好容易穿戴妥当,马车也入了明镇。
明镇虽是镇子,但历史久矣,其实比周围有些城池还要大上一些。
宋卿源牵她下了马车,庙会前的街市,已经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庙会里满满都是人,身后的侍卫上前,将手中的面具递给宋卿源。
明镇庙会的习俗是带面具,庙会中不少人都带了面具遮脸。
宋卿源是半张面具,正好遮住了鼻梁上的部分,在满满都是人的庙会里便不怎么显眼,引人注目,许骄的是半幅金丝纱面,用耳扣系好,遮了一半面容,但眼中的清波流盼,却让人一眼印象深刻,没人能认出她是平日的许骄。
宋卿源牵了她,同庙会中无数的小夫妻一样,他牵着她,在拥挤的人群里,自然而然将她护在臂弯处。
“阿骄。”也会在她看热闹的时候提醒她留神。
她转身,青丝拂过他脸颊,清眸看他。
他循着旁的夫妻模样,亲上她侧颊。
许骄看他。
他牵着她的手继续走,仿若再平常不过,许骄慢慢回神。
庙会中的人很多,平日入夜,明镇没有这么热闹,这几日庙会,人们大多流连忘返,舍不得早走。
今日的明镇也会通宵达旦。
“要吗?”宋卿源见所有的女子都会人手一双猫耳朵。
许骄眨了眨眼。
他笑了笑,人群中挤了进去。
许骄跟在他身后,但被人群挤散,许骄怕同她失散,想开口唤他,但又忽然反应过来不能叫他宋卿源,情急之下,她唤了声,“阿孝~”
宋卿源微怔,脚下驻足,回头看她。
见她眸间有些紧张,他唇角微微勾了勾,“别动,我马上回来。”
半幅面具下,眸间都是暖意。
折回时候,许骄果真在原处等他,没有动弹。
他上前,将一双猫耳朵带在她头上。
许骄自觉伸手摸了摸,软软的,毛茸茸的,摸起来挺舒服,她笑着看他,忽然道,“我是许小骄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重新牵起她的手,温声道,“走吧,许小骄。”
回眸时,见许骄还在摸她的猫耳朵。
宋卿源低眉笑笑。
两人继续往庙会中去,这里没有人认识宋卿源,也没有人认识许骄。
两人可以手牵手在庙会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有时候就为了看看人群在围观什么。
他也会护着她挤到前方去看皮影戏;排很长的队伍,就为了买一根冰糖葫芦,她咬一口,也一定让他咬一口,不咬都不行;她拿一朵能有半张脸那么大的花,放在鬓间,逗他问,好不好看,他果真皱眉,她笑到不行,他却付了银子,“带上,不准取!”,她愣住,他睨她,她才忽然想起,他不止是阿孝,还是宋卿源。
他没让她取,她真顶着一朵大花走了半个晚上。沿途不少人目光都朝她脑袋上的花投来稀奇的目光,但是架不住人实在好看,带这样的花反而引来不少倾慕的目光,宋卿源心中越发不舒坦,最后自己扔掉了那朵花。
许骄笑不可抑。
“饿了。”她小巷里的面摊处走不动路,宋卿源也想起两人都没怎么吃东西,方才是逛得新鲜忘了,眼下新鲜劲儿过去了些,便都饿了。
“加麻加辣加酸的酸辣粉。”她是见老板娘方才做过。
宋卿源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同她一样。”
许骄对他刮目相看。
酸辣粉很快,端上来的时候,满满一层辣椒,宋卿源皱了皱眉头。
许骄用热水烫了筷子,递给他。
他只尝了一口就被呛到。
许骄递了水给他,他喝了两大杯,但呛得眼眶都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