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瑶自不必说,这也是她不论如何都不想选任何一人的原因。
玉龙瑶并未如她预想的那般对她的识核做什么,他只是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温暖的、炽热的光。
他的身影飞快拉长,整个人也融作了一团光球,轻飘飘地朝她飘了过去。
他元神的识核坚韧庞大的几乎恐怖。她的识核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太阳和地球的差别。
小光球不自觉被牵引,与大光球融合为一,这一瞬间,金羡鱼脑子里再次“轰”地一声炸开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几乎贯通了神魂。
她脸色涨红,战—栗不止,羞愤地几乎要杀人。玉龙瑶绝对是故意的!他想要操纵她的神识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任凭她识海里如何震颤,在月老祠内,只能看到她僵硬得像个棒槌立在原地。她脸色苍白,双颊泛红,说不出话来。她站不稳也动不了,只能被动经受识海内的汹涌,眼角通红,几乎要流泪。
轮回了数千年,玉龙瑶足够强大,甚至不必费什么心神,只一缕元神就可令她溃不成军,失去理智。
恍惚中,好像有人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谢扶危雪发雪睫,冰冷的吐息喷洒在她肌肤上,他垂下眼睫,指腹擦过她的眼角:“你哭了。”
琉璃色的眼眸清楚地倒映出她脸色潮红,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淌下,啪嗒嗒地掉落在他指尖。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被冲散理智的画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谢扶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这如冰似雪的冷清的面容,更衬得她丑态百出。
当着谢扶危的面,她昏昏沉沉的大脑怀疑这是玉龙瑶的报复。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足有百年,又好像只是一瞬,玉龙瑶旋即从她识海中退了出来,同时也还给了她一部分身体的控制权。
那一刻,她双脚一软,不受控制地倒在了谢扶危怀中。
他动作极快地伸手揽住了她,肌肤沁凉如冰,谢扶危自然无比,别无他意,却将她置于了一个可怖的、难以启齿的境地。
在谢扶危怀中,她浑身一个哆嗦,瞳孔短暂地失去了焦距,大滴大滴羞耻到极点眼泪滑落了下来,洇湿了绛红色的嫁衣。
谢扶危雪白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颔,秀美的眼睫像珠帘一般轻轻落下:“你看上去不大好。”
金羡鱼简直像受惊的兔子一般从谢扶危怀里一跃而出,死死地咬紧了牙,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与体面。
一拜天地完了,省略了二拜高堂。
接下来是夫妻对拜。
她的身体被玉龙瑶牵引,随心所欲地拗成任何他想要的姿势,他想让她弯腰就弯腰,想让她低头就低头。
三个人对着慈眉善目,手前红线的老人拜了拜,也不管月老如何看待这桩荒谬至极的婚事,也不管这婚姻到底具不具备效应。
总而言之,走过该有的流程之后,接下来就是送入洞房。
第44章
荒山野岭,难道说要在月老祠里洞房吗?
金羡鱼攥紧了嫁衣,胡思乱想。
好在这两人还没破廉耻到这个地步,行过礼之后三人就出了月老祠。
此时天已经黑了,月下狼嗥狐鸣,松柏树影森森,幽微的月光隐约照射在一条崎岖弯折的小路上。
月黑风高,看得人心惊肉跳。
玉龙瑶朝她露出个温和的微笑,主动弯下腰说:“山路难走,我背你。”
这一路上安静得有些吓人。
玉龙瑶微微笑,状似随意地说:“不如我们商量一下,日后要如何安排起居?”
“对了小鱼儿,你们家乡似乎是将日子划归为七天?”
金羡鱼是黑着脸,唇瓣抿得紧紧的,全靠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谢扶危则一直是眼帘低垂,淡漠秀美的雕像姿态,对一切都无可无不可,他从来都是很安静,也很容易满足。只在在草丛剐蹭到金羡鱼的时候,会突然上线,帮她拨开草叶。
玉龙瑶倒也不在意,侧过头笑了笑:“既然如此,不如一三五由我来服侍小鱼儿,二四六归谢仙君如何。”
金羡鱼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能说谢谢他还给她留了个单休??
三个人走出一段路,终于看到个小屋,看起来是猎户樵夫平常歇脚的地方。
门没锁,推开门竟然是一室一厅。
桌上残存着拇指大小的两截蜡烛,玉龙瑶从容地将金羡鱼交给了谢扶危,捏了个法诀点燃了蜡烛,又掸去床上的灰尘。
“该休息了。”在屋里走了一圈,检查无恙之后玉龙瑶如此说道。
这一句话仿佛触动了金羡鱼体内某个开关,她一怔,迅速摆出了个防御性的姿势。
如果这两人敢做些什么,她心里砰砰直跳,已经在脑子里反复推演出了无数种可能。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三个人的洞房,金羡鱼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抵死也不愿意入洞房。
更何况她不相信被她踹了一脚之后,玉龙瑶的小兄弟还没骨折,还能正常使用。
好在玉龙瑶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竟然也没说什么,甚至还体贴地将这唯一一间里屋让给了她。
谢扶危一进门就去抱门后的木柴,点火烧水。
水已经烧开,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木盆,端着木盆就走了屋。
金羡鱼正歪在床上,大脑混乱,强压下乱七八糟的情绪,努力对眼下的局面进行判定。
谢扶危抱着木盆,静静地走了进来,赤着双足踩在地上时悄无声息,安静得犹如训练有素的仆从。
玉龙瑶和谢扶危把她看得实在太紧了,就连各大影视剧屡试不爽的尿遁借口也在变态面前甘拜下风。
“……”
硬碰硬无疑是下下策,姑且还是走一步算一步。
她想得入神,忽觉脚下一凉。
谢扶危不知何时已经半跪在她面前,褪下了她的袜子。
金羡鱼大吃了一惊,惊恐地望着谢扶危。
他什么也没说,柔顺的白发滑落肩侧,苍白的,骨节分明的大掌捧起她的左脚,浸入了水里。
这一对比,才发现谢扶危他的手掌到底有多大,宽大的嫁衣袖摆露出纤秀的手腕,腕骨微微突出,线条流畅,极富力量感。
握剑的粗茧摩挲着她的脚面,她头皮都快炸开了,下意识往后缩。
足尖脱手时,谢扶危稳稳捞住,紧紧地攥在掌心。
踢踏时的水花,几乎都溅上了他霜色的眼睫。
没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谢扶危给自己洗脚的诡异感。
“我自己来就行!”她反复重审。
“你需要休息。”谢扶危以一种温驯谦卑的姿态有力地回绝了她。
男人洗得很认真,眼睛里没有任何异样的想法,他只是单纯地在给她洗脚。
修士早在修炼之初就经过了洗髓伐脉,她的脚当然也没有什么“不美丽”的地方。
不过别人给自己洗脚的感觉还是太诡异了,金羡鱼哑口无言,满脸木然地望着天空。满脑子都在回想着曾经CCTV频道反复播放的某个公益广告。
“妈妈洗脚。”
全靠这个来催眠自己。
他将她脚趾里里外外几乎都搓洗了一遍,正是这种温顺,这种细致更令她毛骨悚然。
她脑子里的小剧场都已经上演了十多遍了,谢扶危竟然还没洗完。
自然而然地,金羡鱼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脚上。
垂落的繁复嫁衣下隐约可见一双雪白的赤足。
走在月老祠、山林、木屋,竟然还白得像雪,可能用了什么特殊的仙法也说不定。
谢扶危的脚很是秀气。
用“秀气”这两个字来形容男人的脚或许有些不合适。
但他就是纤秀与力量的集合体,他脚趾晶莹如雪,白得如同昙花瓣,足弓走势极为流畅有力,像峰峦聚合的山峦。
脚面上青紫色的筋脉如走线般交错,彰显出其男性的身份。
在这之后,他又捧在怀里,拿着软巾子擦干了,垂落的霜发搔得金羡鱼浑身别扭。
谢扶危站起身,走出去倒水,她这才送了口气。
一个鲤鱼打挺,迅速从床上跳下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关门栓门落结界一气呵成。
虽然这扇门根本拦不住玉龙瑶和谢扶危,怎么说,聊胜于无?
好歹她负隅抵抗的态度是表达出去了。
而且门关上让她有种终于有了自己隐私空间的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看着自己再度黑了的脚丫子,金羡鱼却有种踏实的安心感,捡起谢扶危遗落下来的,搭在凳子上的毛巾,胡乱擦了几把,这才钻入了被子里。
这一晚上,她翻来覆去地根本没有睡好。
比在洞庭那一晚,等着和三清宫、采莲华寺的弟子切磋还要紧张。
她宁愿去和他们再切磋一千遍,一万遍,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被困在这里当金丝雀。
她迫切地希望这两位同处一室,孤男寡男,干柴烈火,忘记她的存在。
我要变强。
这个念头自脑海中倏然滑过,
从未像今天这般强烈。
不仅要变强,她还要掌握主动权,至少不能像现在这般被动。
想着对策,金羡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在天不亮的时候醒了过来。
第二天她的房门被敲响。
“小鱼儿,起床吃饭了。”
金羡鱼早就醒了,拥着被子故意装没听见。
玉龙瑶来了,又走,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再度敲响了她的房门。
笃笃笃,很有耐心的样子。
反复两三次之后,就算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她还是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乌发垂落肩头,如玉树堆雪般的脸蛋上大写着“起床气,心情不好”,眼下青黑。
玉龙瑶站在晨光中,绑着个马尾,甚至还像模像样地在身前围了个围裙,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翻找出来的。
冲她莞尔微笑,示意堂屋里唯一一张瘸腿的桌子。
“今早我刚巧在厨房里翻出了几个瓦罐,里面还有些米和咸菜。”
玉龙瑶极为熟稔,或者说“潇洒”地捞出咸豇豆,清水清洗,切成数段,放在碗里,端上了桌。
其动作是流畅镇定,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特地恶补过。
桌上摆着一碟白软软的包子,三碗熬得软烂喷香的稀饭,两碟腌菜。
玉龙瑶坐下,挟了个包子放到她面前,弯唇道:“这包子是我今早特地去买的,你尝尝看。”
谢扶危正坐在她对面。
谢扶危这纤秀得有些脆弱的模样,很难让人想象出他也会吃五谷杂粮。
他非但吃了,胃口甚至还不小。
金羡鱼甚至还特地留意了一下玉龙瑶和谢扶危之间的气氛,企图找出一点暧昧的奸情,怎么说他们都一起待了整整一个晚上,可惜期待落空。
玉龙瑶坦然地简直不能再坦然了,她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包子是猪肉馅的,鲜香多汁,金羡鱼没什么胃口,包子吃了一半,稀饭也只喝了小半碗。
玉龙瑶神色自若地拿过那半碗稀饭继续喝,他碗里的明明还没吃完,却要吃她这碗,仿佛她这碗里加了什么珍馐美味。
谢扶危也拿过她吃剩的包子,食不言寝不语地吃了。
剩下来的半锅粥,五个包子都被谢扶危一口气包圆了,处理得又快又稳当。
他两口一个包子,胃里仿佛连接着个黑洞。
白色的罩袍下纤细的腰身不得不让人怀疑包子的去向。
玉龙瑶吃到一半,放下了筷子,想了想,许是想到了什么,提议说:“接你回来得仓促,许多东西也没准备好,这样,吃过饭之后,我们一起去成衣店里给你买几件小衣。”
就这样,他擅自主张地安排了三人一天的行程。
此时此刻,玉龙瑶站在“试衣间”门前,望着门帘,白嫩的脸上有些许困惑。
一“帘”之隔,金羡鱼正站在里面换小衣,谢扶危则十分“贤淑”地去了集市买菜,他很少拒绝他人的意见,或许是因为想得太少,又或许是因为太过冷情。
但在常人眼里,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脾气很好,不容易动怒,也很安静可驯。
趁着这个时间,玉龙瑶盯着门帘上的花纹走神。
他还是不大清楚目前对金羡鱼的感情。
他极容易喜新厌旧,反复无常,按理说“共妻”这件事对他而言足够新奇,他也玩得很开心。
小鱼儿在他身边,他也留下了谢扶危。
或许正如她所说,他只是想尽享齐人之福。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步调,他的预想进展,他应该感到高兴,绝不是该像现在这样,他觉得有些不甘,有点儿懵又有点儿怅然。
一“帘”之隔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挲声,细细的微微的,像是细雨落在草叶上,听得玉龙瑶心中有些紧,也有些痒。
这对他而言是个难得的体验。
“还没换好吗?”他轻声问。
大仙洲的成衣店还挺潮流的,有着和现代差不多的单独的试衣间,就是没镜子。
她胸围好像大了点儿,小衣也不知道是什么布料,滑滑的,总往下面坠。
难道说魅力值加成还有加胸围这一项吗?
“等等。”金羡鱼郁闷说。
玉龙瑶掀起帘子,长驱直入,道:“我来帮你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脊背。
脊柱沟线条优美,红绡雪肤,乌发艳色,有那么一瞬间晃了晃玉龙瑶的眼。
玉龙瑶猝不及防地走了进来,金羡鱼只惊讶了那么一秒,就随他去了。
曾经的老夫老妻了,哪里没看过。
最主要的是经过这一晚上前有狼后有虎的思索,金羡鱼她终于再次坚定了决心。
为什么一碰上玉龙瑶和谢扶危,她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置于下风的地位,气势上先输了一半。
难道说是前世留给她的心理阴影还是太大了?
整个晚上她躺在床上,认认真真在脑子里给自己打了个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