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原著里一般将她囚禁在一处山寺里,只几个山僧负责她的衣食住行。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迅速枯萎了下去,想来比裘千尺梅超风也好不了多少。
她面色因为不见天日极为苍白,发丝枯萎蓬乱,整个人如一具木然的行尸走肉,颓废萎靡到令人心惊。
一闭上眼,她眼前就浮现出玉龙瑶的脸,一想到这个昔日的枕边人,那个文秀的青年,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躲在角落里瑟缩不已。
在白净温和的皮囊下,他是个魔鬼。
她不知被关了多久,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
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雪白的身影,赤着脚走了进来。
银发披散,容貌秀美。
如果说在以前,她定然会想方设法辱骂他,可是这一次她实在太害怕了。
害怕得几乎快疯了。
一看到谢扶危,过往的恩怨都被她抛之脑后,她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匍匐在他脚边,恳求。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她语无伦次地哭道。
第52章
这一刻她的的确确,实实在在是将他视作救赎的。
谢扶危没有说话,他平静地俯瞰着她的哭泣。
直到她泪眼朦胧地抬起眼,谢扶危才说:“……答应我,金羡鱼。”
他垂眸:“答应我,我便救你。”
金羡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真是……”
她脸色都憋红了,睁大眼睛,质问道:“你真是疯了!”
疯了吗?谢扶危无动于衷,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在这个阴暗的囚笼中,他一身雪白,一隙光自窗外洒落,照在他身上,他高高在上地朝她伸出手,宛如披着光的神明。
认真地说:“金羡鱼,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若你答应嫁给我,”谢扶危轻声说,“我就救你出去。”
这个玉龙瑶专门为其打造的囚笼,只有谢扶危能够自由进出。
毕竟他和她在玉龙瑶心中地位,一个天一个地。
对上谢扶危的雪白的双眸,金羡鱼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嗡鸣。
她引诱了一个怪物。
她双唇紧闭,面色苍白,忍不住颤抖起来。
在囚禁了谢扶危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好像朝着不可知的方向迅速坠落。她怀揣着报复的心思,与谢扶危在各个角落里交—欢。
这个貌似“冰清玉洁”的仙君,简直就像个性—瘾者,缠着她日夜不停地交—缠。垂落的眼睫蹭得她肌肤微痒,他一下一下顶着她,将她反复抻开。动作毫无技巧可言,偶尔会在紧要关头,咬—住她的脖颈,像一只野兽。
与此同时,他掩藏在这“高尚”的姿容下的,偏执与变—态一点一点展露了出来。
察觉到不对的那天,她主动与谢扶危划开了界限。这反倒引起了谢扶危更激烈的追逐。
他像是冰中的火焰,静默、疯狂、扭曲地燃烧。
想要逃避这个有意追逐她的当世剑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深陷在记忆中,精神恍惚之际,眼前一晃,谢扶危一个移步换景,就将她揽入了怀中。冰冷的肌肤充满了非人感,令人忍不住响起小说中有关冷血生物的描写。
金羡鱼觉得发冷,她大脑昏昏沉沉,隐约听见谢扶危在安慰她。
“别怕。”
谢扶危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冰冷的指尖又触摸了她的脸。
他触摸到了她的泪水,冰冷,像是生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他的鼻息喷洒在她身上,迟疑地说,“你在生气吗?”
金羡鱼两眼放空,面无表情地不去看他,“没有。”
谢扶危捉住了她的手,放在怀里细细亲吻,“别生气,小鱼儿。”
他竟然也学会了小鱼儿这个称呼。
谢扶危以为她是因为玉龙瑶才不愿意离开。
“玉龙瑶并不在乎你。”他顿了顿,说出了这个事实。
金羡鱼好像终于有了意识,她这才动了,唇角牵出个冰冷嘲弄的笑意,“他不在乎我,也不代表着我要接受你。”
她的指尖太凉了,谢扶危垂眸认认真真地帮她搓揉着指尖,神色淡然,对金羡鱼说出去的话置若罔闻。
谢扶危的举动让她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金羡鱼心里冒火,神经过敏地推开他:“别碰我!!”
可即便这样谢扶危还是平静抽离的模样,她怀疑他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个癫狂患者。
不论她如何发狂地踢打他,咬他,谢扶危都无动于衷地安然地受了。
“你真是疯子!变态!”
她以前怎么会认为他这个人无心无感,是真正的疏离超脱。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这一阵不痛不痒地踢打之后,金羡鱼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嘲讽地笑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
许是因为迟钝,某种意义上来说,谢扶危的脾气可以说很好,但这一次他眼眸闪动,似乎生气了。
“他不在乎你。”他生气的方式,是淡漠地,一边又一边固执强调自己的论点。
谢扶危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眶。
她又在流泪。
眼泪顺着空洞的双眼落了下来,木然地流着眼泪,就连哭也是无声的。
他指腹捻去了她的泪水,自言自语般地说:“你会改变主意。”
谢扶危来了又走,罩袍拖曳在地上依然洁白如初,显得他出淤泥而不染。
他这是在留给她考虑的时间。
金羡鱼抱着膝盖,她目光冷静地在这个囚笼了搜寻了一圈。
搜寻着任何能够攻击玉龙瑶或者谢扶危的武器,然而玉龙瑶并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不知不觉间,她又睡着了,金羡鱼能感受到她的身躯很沉重,灵魂却很轻,她的身躯已经抓不住这缕急欲归乡的游魂。
她的故乡在呼唤着游子归去。
谢扶危的言行对她的打击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她说不清楚当初远离谢扶危是因为害怕他潜藏的疯狂,还是害怕自己越陷越深什么的。
不可否认的是,她选男人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谢扶危的言行让她感到一阵疲倦和恶心。
金羡鱼睁开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房梁。
一阵脚步声传来。
黑夜中响起一道比蜜还甜,清朗又低沉的嗓音。
“今天扶危来找你了吗?”
金羡鱼闭上眼,换了个姿势,没有吭声。
一双手搭在了肩膀上,将她扳了过来。
她被迫摊开,暴露在玉龙瑶温和的视线下。
他走到桌角点起了一根蜡烛,迫使她的颓败无所遁形。
如今的玉龙瑶大权在握,在整个大仙洲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他看上去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穿着那件半新不旧的黑色窄袖长袍,一双如琉璃的黑眼珠,窄下巴,笑意盈盈的模样唇瓣极薄,唇线如柳叶刀,锋锐薄情。眼里含着点儿疏疏的笑意,就像雾中花儿一样。
金羡鱼终于睁开眼,强忍着胃里的翻涌,不断地重复说:“放我出去。”
玉龙瑶端着烛台,烛火映照着他白净俊斯文的脸蛋:“别这样看我,小鱼儿。”
金羡鱼:“放我出去。我会离你和谢扶危远远的。”
玉龙瑶静静地望着她。将她的狼狈、萎靡尽数纳入眼底,目光平静得像个陌生人,唯独不像同床共枕了数百年的夫妻。
她自知自取其辱,将手搭在了眼睛上,隔绝了玉龙瑶的视线,“算了。”
她对谢扶危做了那些事,想想也不可能。
玉龙瑶淡淡道:“这是你自讨苦吃。”
“因为我伤害了你爱的人?”
玉龙瑶道:“或许是因为你的不自量力。”
“自不量力求你吗?”
玉龙瑶道:“做出了那些事,你还指望我放你走?”
他俊秀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晦涩不明,语出嘲讽道:
“我没想到我这百年来唯一想娶的妻子竟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
“还是个蠢材,小鱼儿,你蠢得让我惊讶。”
“不过我今日来是有个消息告诉你。”玉龙瑶垂袖莞尔一笑,好整以暇地倒退了几步,等待着观赏她的反应。
“我与谢仙君要成亲了。”
紧接着,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眼前的少女一个哆嗦,僵住了。
“你、你说什么?”金羡鱼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喃喃地无意义地重复。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这荒诞的消息所冲垮。
玉龙瑶弯了弯唇角:“你还在等谢仙君救你出去吗?”
“不需要。”他道,“我会放你出去做我们的见证。”
她睁大了眼,一股寒气自天灵盖一直蹿到脚底,无声的尖叫被她压抑在了喉口里,化作尖刺,几乎将她五脏六腑搅得鲜血淋漓。
她想要呕吐。
玉龙瑶将蜡烛放回桌上,不再看她了。
他或许觉得和她再接触多久也是无意义。他看了一会儿烛火,又轻轻开口说:“小鱼儿,明天我会放你出去观礼。”
玉龙瑶走后,她的大脑还在嗡嗡作响。
弯着腰,扶着桌角吐了出来,吐得昏天黑地。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面色苍白得像是幽魂,双颊微微凹陷。
金羡鱼的眼里甚至涌出了些许迷惘。
指尖轻触镜面,她无法想象,谢扶危是怎么看上这样的自己的,对像鬼一样的她念念不忘。
事实证明,念念不忘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自以为坚决的拒绝,在谢扶危眼里或许是毫无自知之明的表现。
或许在她当初远离谢扶危的时候,就已经在潜意识里明白了,他只是放不下她的肉体,她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不自量力。
玉龙瑶说的不自量力难道是在嘲讽她吗?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这反应并非因玉龙瑶而起,而是因为谢扶危。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被这两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笑话。
金羡鱼不知道她是怎么捱过那场荒谬的婚礼的。
人们对这场惊世骇俗的婚礼毫无异议,一场婚宴宾主尽欢,人们盛赞着他们的相配。
玉龙瑶似乎很高兴,黑眼珠里盛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翘起的唇角不掩饰其好心情。
红衣乌发,眉眼秾艳得像是开到最极致的花,眉间艳色令人惊心动魄。
谢扶危也换上了一袭红衣,雪发红衣,愈发有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的美感。
喜宴中,不乏有人觑空偷偷打量她这位曾经的玉夫人。
她冷淡地坐在喜气洋洋的众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在喜宴结束后,她甚至看到了躲在角落里亲吻的好几对男修士。
这算什么全民皆基的世界?
她怀疑,她是不是穿越到了什么耽美文里?
当天晚上她没有去找玉龙瑶,而是留给他们二人洞房花烛的时间。这一夜很安静,没有任何吵闹声,她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发生性—关系。
她已经不在乎了。
金羡鱼只知道自己只能抓住这一次脱身的机会。
她起身出门,想了想,又折回屋子里,对着镜子打扮了一番。
至少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她来到新房的时候,谢扶危与玉龙瑶正在对坐下棋。
两个人都换了一袭居家的闲适的长袍。
谢扶危白发披散,一身素白的单衣。
玉龙瑶也难得放下了乌发,穿着件单薄的黑袍。
两人在晨光中对弈,别有一番宁静的默契缓缓流淌。
金羡鱼阖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进屋。
伸手抹去了棋盘上的棋局。
两人齐齐抬起眼。
玉龙瑶倒没有生气,他看了她一眼,将棋盘上的棋子放回棋篓,指出:“你不该来这里。”
金羡鱼巍然不动,平视着两人:“放我走。”
此时正值深冬,玉龙瑶看她穿得单薄,面色苍白,想了想,站起身,拿了件衣服披在了她肩上,问:“你有什么与我谈判的本钱?”
他的动作极为熟稔自然,言行却极其分列。
“是以为我还顾念旧情?”玉龙瑶道,“小鱼儿,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玉龙瑶留着她性命到现在,只是因为她能引来谢扶危。
他说不定对她勾引了谢扶危恨之入骨。
金羡鱼说:“你这是在迁怒我破坏了你新婚第二日的清晨?”
“你放心,只要你放我走,我这就会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她嗓音冷静,不为所动地一遍又一遍强调。
听着她的诉求,玉龙瑶的面色却难看了起来,笑意微微敛去。
“既如此,不如问问谢仙君的意见。”
金羡鱼愣了,急迫道:“你……不能让他决定我的去留。”
玉龙瑶道:“小鱼儿,你对谢仙君做的事,哪怕谢仙君要你性命,你也合该受着。”
他言语间将她奚落得一无是处,似乎在指责她根本不配与谢扶危相提并论。
一直未曾开口的谢扶危,这才静静地侧眸看了她一眼。
“不必,你不必离开。”
温和的嗓音刹那间就击溃了她的精神,她的肉体,她的一切。
他温驯的模样仿佛是温柔到极致的刀锋,在告知她,她是错的,她会改变主意。
在谢扶危脱口而出的刹那间,金羡鱼就忍不住皱起了眉,“你明明……明明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