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的灵石我全都拿来买了丹药法宝,如今都已运到崆峒,你不必担心你的遗产无人继承。”
玉龙瑶足足有半晌都未曾说话。
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她微微发红的发根上,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冷淡地得似乎想要杀了她,与她不死不休。
良久,他才微微一笑,“的确是一出好——”
还未说出口的话停留在了唇角,金羡鱼不愿再听他临死前的遗言,五指骤然发力,金光深入他跳动的心脏。
这一刻,玉龙瑶迅速被金光吞没,胸口裂开一个可怕的血洞,眼里随之失去了焦距。
第57章
她真的杀了玉龙瑶??
看着地上已经失去了呼吸的青年,金羡鱼惊讶地摊开手掌,怔怔地看了一眼。
总觉得难以置信。
毕竟是《长生乐》原著里最终反派BOSS,把自己浪死了这未免也太不科学了。
虽然玉龙瑶的尸身已经冰凉,但金羡鱼并没有感到如释重负。
为了防止玉龙瑶诈尸,她审慎地又翻出身上仅存的化骨水,迅速进行了毁尸灭迹,确保玉龙瑶不会在下一秒揭棺而起。
做完这一切,金羡鱼这才擦了把脸上的汗,心里吐槽自己简直就像是位杀夫后冷静处理现场的法制咖。
她手上还残留着玉龙瑶的血迹,这让她觉得有些反胃。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橐橐的马蹄声,伴随着咴律律的马鸣,金羡鱼回头看过去。
正好和一双冷澈的双眼撞了个正着。
“喂你——”一道沙哑的,迟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白马上的少年,梳着眼熟的高马尾,身上背负着一人高的拙朴大刀。
肌肤雪白得像个小姑娘,眉眼俏丽透着点儿冷劲儿,像是冰雪裁就的。
那淡漠的双眼落在金羡鱼脸上的时候,温和了点儿,但看到这一地狼藉,又见她手上血迹,卫寒宵错愕地睁大了眼,“你在做什么?!”
卫寒宵明显被她吓了一跳,可能没想到遵从凤城寒的吩咐前来救她,看到的却是这么凶残的一幕。
金羡鱼迟疑地在袖子上胡乱擦了擦手上的血,无辜地眨眨眼道:“呃?毁尸灭迹?”
卫寒宵差点儿从马上栽下来,那冷淡小酷哥的模样几乎一秒破功。
他脸色难看,不可置信地绕着现场走了几圈,“玉龙瑶?你杀了玉龙瑶?”
又道:“你杀得了玉龙瑶?”
金羡鱼皱眉道:“我也这么以为,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卫寒宵墨画一般的眉毛拧成了一股:“……哪里不对劲?”
她摇摇头,将自己的如实地说了。
这位毕竟是《长生乐》的主角,虽说被玉龙瑶坑得略惨,但出生小仙州,说不定见多识广另有见解呢。
可惜卫寒宵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修士多有些见不得人的保命法门,九重元神逃出去一缕都能夺舍附身——”
金羡鱼正直脸举手补充:“以防万一,元神我也绞杀了。”
卫寒宵:“……”
她话音刚落,卫寒宵姣好的面容很是扭曲了两下。
她可能给这误入凶杀案现场的小酷哥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金羡鱼相信这个时候卫寒宵脑子里刷屏的是“最毒妇人心”,她转移了话题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卫寒宵走到白马前:“……来救你。”
金羡鱼怔了怔,含蓄地表示:“谢谢你,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想,咱们或许可以在此地分别。”
这是她真心话,经历过这么多,她实在有点儿疲倦。
卫寒宵=主角=麻烦。
这些主角团她现在一个都不想碰。
可能是她表露出来的抗拒有些明显,卫寒宵面色有点儿难看,抿紧了唇,冷冷地说:“师父叫我带你去小仙州。”
“谁知道玉龙瑶到底死没死,你自己不也那么觉得吗?师父让我带你去小仙州暂避一会儿风头。”
这话不假,但金羡鱼的关注重点并不在这里。
“你与凤道友联系了?”她抬起眼,忙追问道,“他……怎么样了?”
凤城寒愿意帮她,她心里感激,也的确担忧他的安危,
金羡鱼她不问倒好,她一问,卫寒宵周身的气质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死不了。”
少年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我想带你去,我比你更想带他去疗伤。但在此之前,我要完成他交代给我的任务。”
她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来卫寒宵言语里的冷淡。他在迁怒她累得凤城寒受伤,自己还要来收拾她这烂摊子。
照这个架势,她若坚持不去,一时间难以收场,更何况,卫寒宵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金羡鱼一点儿没被卫寒宵的冷淡所打扰,她厚着脸皮静静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抬起眼道:“好,我和你走。”
这一路上,少年抿着唇,浑身上下显而易见地都在冒冷气儿。
一想到方才在“水镜”中看到的凤城寒伤痕累累的模样,卫寒宵不禁捏紧了指节,阖了阖了眼。
所谓“水镜”其实就相当于修真界的视频通话,比之传讯玉简要更高级点儿。
金羡鱼这一路奔波,精疲力竭,眼睛几乎都快睁不开了,自然没有心思去照顾卫寒宵的心情。
去他的什么好感度,她不干了。
饶是再迁怒她,卫寒宵他还是将唯一一匹白马让给了她,自己控缰徒步行走。
由于不确定玉龙瑶究竟是死是活,他们没有搭载人多眼杂的飞行法器,这一路上拣着隐蔽的林间小道,虽然花得时间长了点儿,但胜在安全隐蔽。
再度重逢,既没叙旧,也没诘问。两个人就这么微妙地冷战了下来。
金羡鱼知道卫寒宵暗恋凤城寒,这个时候正迁怒她,也没去他面前招摇,一直循规蹈矩地保持着该有的礼节。
可她这模样,卫寒宵反倒是不适应了。
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一放松,金羡鱼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立刻察觉到了不妙。
她鼻塞咽痛,头重脚轻,
金羡鱼发现了个严峻的事实。
她感冒了。
这听上去简直像个冷笑话。
修士极少感冒,天知道她有多少年没感过冒了。许是这几天经历的事太过操蛋,也或许是人绷紧了一松懈下来就容易出毛病。
她这次感冒颇为严重,本来想着靠身体自己调节调节就好了,奈何这一天路走下来,整个人脑袋都是木的,脑袋又沉又疼,像个秤砣。
这点小事她也不想打扰卫寒宵,就一直默默自己扛着。
为了能快点到达小仙洲,这一路上可谓是星夜兼程,时而步行,时而换马,时而起个风诀御风而行,但鲜少停下来休息。
又走了半日,倏忽下了一场山雨。
立秋一过,大仙洲渐渐入了秋,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山雨来得突然,潇潇秋雨打在人肌肤上凉意沁骨。
深山夕照,山色空濛,雁鸣低回。
金羡鱼冻得牙关一个哆嗦,面色微微泛白。
卫寒宵一言不发走在前面,脚步又快又稳,连个眼神都吝啬于施舍,自然不会为了她特意放慢脚程。
少年乌发落了点儿雾蒙蒙的水汽,山雾中隐约皙白的轮廓,凤眼冷而俏。
眉眼如画,干干净净,如同水洗过的青竹,还带着点儿晶莹的露珠。
脚步像猫儿一样快而无声,踩在落叶上,只发出一阵沙沙轻响。
金羡鱼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奈何脑子里浑浑噩噩像是浆糊,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
之所以是险些,是因为卫寒宵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少年风一般地从她身畔掠过,伸手稳稳地捞住了她。
金羡鱼懵了半秒,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面前的少年却没动,蹙着眉冷冷地看着她。
少年肌肤冰凉,腰肢劲瘦,脊背有力,想到刚刚的触感,她大脑缓慢地运转,下意识道:“你长高了?”
“……”
“金羡鱼!”被戳中身高敏感点,卫寒宵浑身一僵,登时炸毛,气鼓鼓睁大了冰红色的眼,“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闭嘴。”卫寒宵皱眉看着她红得像个番茄的脸,面上挂了层寒霜,“不舒服你不会说吗?”
金羡鱼:“我不想耽误你时间,你不是还要回去看凤道友吗?”
“……”卫寒宵脸色立刻就不好了,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剜了她一眼,冷声道:“一诺重千金,我既然答应了师父要护送你,定会将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带过去。”
当下也不走了,将她摁倒在石头上歇息,自己大跨步地去拣半干的柴火,点火烧水倒是熟练无比,一气呵成。
明明才一段时间不见,但金羡鱼模糊感觉到,卫寒宵好像沉稳了不少。
这算什么?小学生被谢扶危虐菜之后的发愤图强?
不休息还好,一休息她眼皮直打架,实在合不拢眼,蜷缩在青石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卫寒宵一转头,透过绰绰温暖的火光,就看到了金羡鱼蜷在石头上睡着了。
篝火的映照下,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他愣了一下,皱眉走过去探她体温。
指尖落在她额头的时候,烫得令人心悸,卫寒宵眼睫猛地一颤,指尖一偏,擦过她脸颊,落在了金羡鱼耳垂上。
好烫。
金羡鱼的耳垂小巧。
女孩子的身躯好像不论哪里都比男人要小上一些。
薄薄的耳垂,像是血玉,隐隐有嫣红流动。
卫寒宵鬼使神差地捻了一下金羡鱼的耳垂。
明明四周空无一人,又好像做贼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手。
手上传来的烫意,烫得他指尖都跟着痉挛了一下,下意识地又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触碰到的却是耳坠冰冷的金属质感。
卫寒宵抿着唇,静静地收回了手,对着篝火出了一会儿神,又站起来。
最终还是脱下了外袍,将外袍披在金羡鱼身上,自己只穿着件单薄的白色绣金线的劲装。
轻轻浅浅地蹙了一下眉,低下眼睫自言自语。
这是忍了多久。
第58章
金羡鱼这一觉睡得十分沉重,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眼看到了面前的白衣少年,还有点儿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卫寒宵正背对着她,垂着眼睫烤火,他手上那把拙朴的大刀,如今充当了烧火棍的角色。
“醒了?”
卫寒宵转头看她,目光落在金羡鱼身上那件属于自己的外袍时,又忍不住挑起了眉,旋即皱了皱。
少年闷闷地将“烧火棍”往火堆里捅了捅,“醒了就起来吃饭。”
他伸手拿起篝火上的烤鱼递给她。
看着猝不及防递到自己面前的,外焦里嫩,金黄流油的烤鱼,金羡鱼还有点儿发懵,“这是你做的?”
卫寒宵挑眉:“你这是什么反应?”
金羡鱼本来以为自己不想吃,但焦香扑鼻的烤鱼在眼前放大,她饥肠辘辘的肚子登时如打雷一般咕噜噜叫起来。
卫寒宵:“……真恶心。”
金羡鱼自然不会和小学鸡计较。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立刻被烫得斯哈斯哈了一声,烫得无处宣泄,只好下意识地飞快地捏了捏耳垂。
面前突然安静了下来,一道视线跟着落在了她耳朵上。
金羡鱼不解地看向陡然没了话的卫寒宵。
他被她盯得眼睫又颤了颤,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拿起了另一条烤鱼。
金羡鱼觉得奇怪。
她并没有怎么往心上去,比起卫寒宵还是烤鱼更具吸引力。
老实说,卫寒宵的厨艺实在有出乎她的意料,烤鱼外焦里嫩,表皮金黄,鱼肉细嫩,又咸又香。
一口气吃完了一条,她还有些不满足,别有用心地夸赞道:“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少年原本叼着鱼,正垂着眼睫努力啃鱼,像只埋头苦吃的猫儿,唇瓣一鼓一鼓的,吐鱼刺的动作简直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熟稔得金羡鱼瞠目结舌。
听到金羡鱼发自内心的赞叹,卫寒宵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嘁,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触及金羡鱼的视线,“看什么?没看过别人吃饭吗?”
金羡鱼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我能再吃一条吗?”
卫寒宵警惕地护住篝火上仅剩的两条烤鱼,“不行!想吃自己烤去!”
他飞快地抡起地上的鱼篓砸了过去,这里面还有两三条活蹦乱跳的活鱼。
不给就不给,虽然遗憾,但金羡鱼还是乖乖地自己动手。
她有自知之明,毕竟她又不是凤城寒。
可还没等她大展手艺,杀鱼剖腹,卫寒宵却突然一把将鱼篓抢了回来。
“弄得恶心死了,好重的血腥味,”他嫌恶道,“算了你还是吃现成的吧。”
金羡鱼忍不住笑起来:“那我吃啦?”
“啰嗦。”
卫寒宵的吃相有点儿像谢扶危,或许是少年正值生长发育期,胃里都仿佛连了个无底洞,他风卷残云般地解决了最后一条烤鱼,吃得很干净。
吃完,又仔仔细细地揩了揩手指,往她手里塞了个装满了热水的水囊。
金羡鱼喝了口热水,发自内心地又说了声谢。
卫寒宵:“你这是什么表情。”
“……可能没想到你这么会照顾人?”
卫寒宵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嗓音清朗微哑,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没遇到师父前,一个人生活久了,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