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昶一滞,温妧能明显听到他加重的气息声。半响才听到萧昶哑着嗓子回道:“你都知道了。”
温妧闻言松开环住他的手,萧昶将她轻轻放在榻上,温妧垂着脑袋不让萧昶看她。萧昶顿了顿,先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身上,见露在外面的皮肤并无擦伤,衣物也没有破损,想着是摔在草地上应该也不会有旁的伤口,也还有力气同自己置气,稍稍放下心。
萧昶看到她一双鞋履一只深一只浅,有些疑惑拿手去摸了一下,挑眉,原来是湿了一只。怕她穿着湿的鞋子着凉,手握住她的脚踝想要帮她除下来。
感受到萧昶的动作温妧警惕的抬头,脚从他手上挣脱开。
萧昶看着温妧的怒容,明明是凶悍的样子,却因为小脸上还浮着泪痕,面部有几道脏兮兮的痕迹,所以看起来憨憨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温妧见萧昶竟有些笑意更生气了,委屈的看着他。萧昶收敛起笑意,双手抱着她耐心的解释:“阿妧,我打算十月中旬回长安了。”
感觉到怀里阿妧有些挣扎的动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阿妧,长安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做。”
温妧知道他身外大庆的太子,长安才是他的归属,他已经离开的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只是她舍不得他罢了,和他在这个这充满温柔小意的江南水乡待久了,便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下去,没有离别。
萧昶了解温妧,也知道她会懂他现在是必须要回长安了:“阿妧,我在长安等你。”
温妧吸吸鼻子,点点头,心里安慰着自己不过两年而已,等她回了长安不又可以见面了吗?
“若是阿妧实在舍不得便随我回长安,想必大长公主也是欢喜的。”萧昶故意说道。
温妧闻言果然着了他的道,推开他娇娇道:“才不会舍不得你,这江南好物好景繁多,我都还没看过来呢,你没有那个福气看到便罢了,我可是要好好赏玩的。”
萧昶笑了笑:“好,等阿妧回长安讲给我听。”
温妧微微抬起小下巴,点点头。萧昶揉着她脑袋心道小娘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实在招人稀罕。
温妧心里稍稍舒坦了,看着萧昶笑了笑,眼神突然瞥到他的侧颈,发现上面沾了些脏物,用手去擦拭了一下,发现更脏了。张开自己的手,惊恐的发现上面还沾着一些泥,回想自己刚刚还用手擦过脸,面色微微僵住,只恨不得找处地缝钻进去。
萧昶见她脸色变了,以为她身体有些不舒服,皱起眉头摸着她的脸关切道:“阿妧,何处不舒服?”说完便想传侍医。
温妧红着脸喊住他,憋了半天,破罐子破摔,想着反正都被他瞧见自己邋遢的样子了,回道:“我想要点水洗一下脸。”
看着萧昶俊朗的面容慢慢漾开笑意,温妧羞涩的想用手推推他,但又因着手是脏的只能作罢,握着拳轻轻锤了锤坐榻语气娇嗔的撒娇催促的喊了声:“表哥。”
被温妧软软的声音戳中,萧昶起身到外面吩咐着。趁此机会温妧蹬掉自己的鞋子,将足衣脱下,扯过一边的薄被盖在自己的脚上。
很快侍者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了,萧昶让他们退下,自己拿着一旁的巾子浸湿再挤干。温妧见此乖乖伸出手,萧昶轻笑一声,避开她,温妧眨巴眨巴眼睛。
萧昶托着温妧的脸轻轻帮她擦拭着,离得近,萧昶看着温妧轻轻颤动的睫毛,似乎可以想象到她现在的紧张,“咕嘟”一声,温妧吞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明显,擦拭干净的脸上瞬间泛起红晕。
萧昶贪念的多看了几眼才放开她:“好了。”
温妧闻言赶忙睁开眼,扯过萧昶手中的巾子,连同手一起放入盆中搓洗着。
萧昶也不招惹她了,让她安心的洗着,将地上的鞋履和足衣拿到外面让侍者洗净烘干再送过来。
温妧洗完手不见了萧昶的踪影,又没有鞋子,只能伸着脖子朝外看着。不一会儿就见萧昶手中拿着东西进来了。
坐在榻边,萧昶伸手要将温妧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温妧赶忙捂住它委屈的说道:“表哥,你这都送给我了,怎么还想收回去啊。”
萧昶扶额,把手中的锦盒打开拿出一块玉佩:“换这个吧!”温妧狐疑的接过来仔细端看着,然后惊喜的看他。
“这是表哥亲手所刻的吗?”虽是在问萧昶,但是温妧已经笃定这个他刻的了。玉佩是流云百福的样式,和自己腰间这块一样,不是非常精巧的刻工,一般以萧昶的行事是不会送这样的玉佩的,更何况这玉佩下面的珠子上还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呈晔。
萧昶回她:“现在可愿意换了?”
温妧飞快的点点头,将手中的玉佩放入萧昶手中,然后殷勤先将自己腰间的玉佩解开,眼睛期待的看着他,意思不明而寓。
萧昶庄重的将玉佩扣入她腰间:“阿妧,这才是我给你的许诺。”先前的玉佩意义再重大也是他父亲赠给他母亲的,更何况她母后早逝,算不得什么好结局,只有这个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温妧欢喜的摸摸玉佩,突然抬起头,凑到萧昶的面前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面庞。然后掀开锦被从榻上窜了下去。
萧昶只感觉一片柔软触碰到了自己的面庞,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馨香从鼻尖飘过,“咚咚咚”温妧赤脚在地上奔跑的声音响起。
萧昶忙追上去。
将温妧拎着按回榻上,把她的双足摆在自己的腿上,拿着娟帕擦拭着。一双玉足小巧玲珑,萧昶一双手刚好握住,温妧害羞的往回抽了抽,萧昶冷哼一声:“方才怎么不害羞了。”
温妧瞬间不折腾了。
萧昶看她,意有所指:“以后少看些话本子。”
温妧想要反驳他,但看见萧昶的眼神又将嘴闭起来了。
“今日你还在无人陪同下一个人跑到溪边了?”温妧能听出萧昶语气里的危险。
听着萧昶再翻旧账,温妧简直是度日如年,明明话本上的女主人公对男主人公示爱后不是这个反应的。
温妧动了动自己的脚丫子,抢在萧昶再开口前说道:“表哥,我好喜欢你呀。”
“嗯。”
“……”
“宋嬷嬷说若是哪家郎君看了别家小娘子的双足的话,就要娶她的。”
“回长安我娶你。”
“……”
*****
“娘子该起了。”温妧迷迷糊糊的从榻上坐起来。
降香上前扶着温妧:“娘子,今日是五娘子的大婚之日,您昨晚还让我今日早些叫你呢。”
温妧点点头,艰难的下了榻,洗漱换衣,匆匆赶去了温五娘的院子里。
温七娘也早些时辰便到了,此时正坐在妆匣旁看着温五娘上妆。见温妧过来问候到:“可用早膳了?”
温妧摇摇头,她急着赶来,尚未用膳。
“正好,我也没用,不过已经让小厨房做着呢,现在估摸着已经好了。”温七娘转身吩咐侍女去传膳。
温妧用着膳,看着温五娘问道:“五姐姐不来用膳吗?”
“五娘子今日可食不得。”侍在一旁的老嬷嬷说道。
见温妧一幅懵懂的样子,温七娘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五姐姐正可怜。”温妧看着温五娘一脸同情的摇摇头说道,然后拿过案上的坚果盘,跑到妆匣前喂了她几颗。
“谢九娘。”温五娘轻轻一笑,温五娘温柔的面庞配上她浓丽的妆容倒有几分相得益彰的美态。
温妧和温七娘一直陪着温五娘聊着天直至黄昏时分杨家迎亲队伍到来。
“新妇子,催出来。”杨修带着众人在院外大喊着。
听见外面的声响,尽管早已准备妥当,但众人神色还是有些慌张,喜嬷嬷忙把却扇塞到温五娘手中示意她执起来。
等外面喊不动了,这院门才打开,杨家的迎亲队伍忙涌了进来。
温妧和温七娘领着一帮小娘子挡在门口。杨修看这阵势便知没有那么容易。
温七娘笑着上前郎朗说道:“也不难为你们,十首催妆诗便放你进去。”
“这有何难,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首也够了。”杨修豪气的说道。
“诶,诶,诶,可没那么简单,必须得带着花名,还不可重复。”不知哪位小娘子喊道。
杨修点头,抱拳接招,独自行过五首,又在别的郎君的帮衬下说出了四首,还有一首如何都没有头绪。
直至有一道声音传出:“我这儿还有一首,不知是否可行。”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是李二郎君。
温妧扯了扯温七娘的衣袖示意她看前方。温七娘红着脸紧紧盯着李二郎君,只听见从他嘴里传来清润的嗓音。
“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
烟树迥垂连蒂杏,采童交捧合欢杯;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
李二郎君话音刚落,便是一片叫好,杨修捶了崔他的肩部:“多谢。”李二郎君只淡淡一笑。
众人依言放行,院内一片热闹。温七娘被挤到一旁,快要站不稳时,身后有只手扶过来:“小心。”
第58章
扶着自己手臂的手宽厚有力,而这声音刚刚才听过,温七娘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对着来人行礼:“谢李二郎君。”
“七娘子多礼了,某前段时间去了趟长安,前日才回来。”李二郎君自顾自的不知朝谁解释着。
温七娘装做不在意的样子,眼睛看向别处,嘴角却偷偷翘起来,心里想着其实他也是满意这桩婚事的吧。
两人就在门口站着气氛也不尴尬。看着喜嬷嬷将身着花钗翟衣的温五娘扶出来,李二郎君朝温七娘作礼:“某先告辞,日后再见。”说完便转身随着迎亲队伍离开了。
温妧在温七娘面前挥挥手:“回神啦,人都走远了。”
温七娘满面绯红:“知道了。”
“好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去杨家参加婚宴了。”温妧拉着她走出院门。
杨府婚宴
因着此厅坐的都是女眷,大家都含蓄而内敛,纵是难掩喜意也是小声斟饮交谈着。
温七娘看着温妧拿起食案上的酒杯饮了口果酒问她:“比起上回我们酿造的桑葚酒如何。”
温妧摇摇头,颇有架势的摇摇头:“不及。”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噗呲”笑出声来。
温七娘为温妧重新斟了一杯:“这酒有些烈,你可不能贪杯,最多再饮下这杯便可。”温妧嗜酒,但又不经喝,上回在府里不过喝了些果酒就醉了,好生难缠。所以这次温七娘特地帮她数着杯数,深怕她喝醉了惹出事端。
温妧不知自己醉酒后是什么样子,但在外头总归是要少饮些的。
“诶,我阿耶告诉我今日太子殿下还会过来。”身后一位小娘子对她的同伴说道。
“真的假的,太子殿下来了晋陵之后一直深居简出的,会来吗?”
那小娘子回道:“看着温家的面子上应是会来,不知太子殿下相貌如何,是否如传言中那般俊美。”
“就是不俊美又如何?有那层身份便足够了。”
两人闷闷的笑起来。
温七娘拍拍温妧的手,示意她别放在心上。温妧回了她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她无法控制她人的肖想和揣测,她只清楚自己只是喜欢那个人而非那个令人艳羡的位置。
见温妧没有多想,温七娘松了口气,拉着她说道:“不知五姐姐在青庐里等着可会无聊。”
“五姐姐向来坐的住,更何况是在等她的心上人。”温妧跟着打趣道。
“阿嚏!”温五娘打了个喷嚏。
陪在温五娘身边的冬青说道:“定是郎主念着娘子。”
温五娘摇摇头,笑着说:“我猜是七娘和九娘背地里念叨道我呢!”
“七娘子和九娘子对您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冬青忍不住说道,温五娘点点头,她一直都是知晓的。
突然想起昨晚上崔氏交给她的小匣子,连忙问冬青在哪儿。
“奴婢不敢乱放,今日随着您的贴身衣物一起送来了,奴婢去给您找找。”忍冬回道。
温五娘点点头,示意她去拿。
冬青捧着一只漆黑的木匣子走过来。
温五娘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书,书下面压着一些纸张。伸手拿出来,先看了看那叠纸,眼眶渐渐泛红。
冬青忍不住急道:“娘子这时怎么了?”
温五娘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帐门传来动静,原来是杨修回来了。
杨修大步进来,身上还带着一些酒气,走到塌前见温五娘红了眼眶,又急又气以为她受了委屈:“怎么了这是,是何人不长眼欺负你了?”说罢变想出去找人询问。
亏得温五娘拉的快:“有你在谁敢欺负我,只是看到这个罢了。”温五娘将手中的纸递给杨修。
杨修接过来看了看:“这是……”
温五娘说道:“是陇右一些繁华州郡的铺子的地契,都是我母亲给的。”
杨修翻了翻地契,然后作怪说道:“那夫人现在可比我有钱多了,以后还得仰仗夫人照拂。”杨修知道她见温夫人对她如此用心,心里又自责起来了。自己也是十分感谢温夫人对温五娘的关照,只是新婚之夜哪里舍得她如此难过,只能尽力逗弄她转移她的心思。
温五娘嗔了他一眼,转身将地契小心的放入匣子中,拿出另一本书随意翻开一页,脸色爆红,猛的又合上去。
杨修看到她的脸色估摸着猜到是什么了,问道:“此书也是岳母大人所赠?给为夫瞧瞧,定是考虑到我们日后要去远处,特地赠送的修身养性之书。”
温五娘连忙摇头把书藏到身后,杨修揽过她手臂伸到她身后抢着。
温五娘羞道:“别闹了,还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