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六郎似乎还可以感受到外面的凉意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停倒是停了,但是雪积到小腿肚了。”
小火炉上温着的酒发出阵阵清香,温六郎蹲到炉子边咽了咽喉咙:“快给我倒一杯。”
“啧!”蒋缨手指一动推了一只酒杯过去。
温六郎嘿嘿一笑,站起来弯腰拿起炉子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满足的发出喟叹声。
蒋缨看着“你说你堂堂温氏六郎,整日里跑我这儿骗吃骗喝,说得过去吗?”
温六郎来军营三月练就了一副厚脸皮,晃晃脑袋,装作没有听到。
蒋缨支着手肘,凑到温六郎跟前说道:“詹事府有位叫贺玉的司直不知你可听过他的名号,等回长安了介绍你们认识,你们肯定有话聊。”
温六郎不理他伸手又为自己斟了杯酒。
“蒋将军,温校尉在这儿吗,殿下有事传召。”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温六郎闻言立刻放下酒杯从坐榻上起身:“蒋兄,我先告辞了。”
蒋缨挥挥手:“走吧,走吧。”
“臣参见殿下。”因着帐内还有旁的人,温六郎乖乖行了礼。
萧昶微微颔首从案上拿了一封信:“这是温府寄来的家书。”
福庆上前接了送给温六郎,温六郎面露喜色:“谢殿下。”
萧昶手中摩挲着另一封信:“回去看吧,等回信写完,派过来送一趟就行。”
温六郎把信揣进怀里:“嘿嘿,谢表……殿下。”
等温六郎走了,萧昶也离了议事的军帐回了自己休息的帐篷。
萧昶用了水,坐在榻上拿起信封,捏了捏,薄薄的,萧昶微微挑眉,温妧每次送来的信都足足写满五六页纸,不过前几日卫十六才送来一封,应是间隔时间短没有什么可写的,萧昶也没细想,带着笑意慢慢拆开。
温妧几个字大大的写满整张纸,萧昶笑容顿住,半响猛地起身脚不小心将榻的小几踢翻,茶盅摔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外面守着的福庆忙带着侍卫冲了进来:“殿下,发生何事?”
萧昶提着气,缓了缓,薄唇展开。
除了和太子妃赐婚旨意下来的那次福庆还未见萧昶如此失态过,小心喊道:“殿下?”
萧昶这才说道:“孤要做父亲了。”
福庆忙带着众人贺道:“恭喜殿下。”
“通知伙房明日加餐,从孤的帐中出。”萧昶声音难掩的喜意。
“谢殿下,奴婢这就吩咐下去。”福庆指挥的侍卫收拾着倒下的案几,悄声退了出去。
萧昶立在榻前反复看着温妧写的信,像是怎么都看不够,整颗心都塞得满满的,眼眶竟然有些微热。
半响萧昶不知想到什么翻了翻信纸,皱着眉再掏了掏信封发现只有温妧写的那几个大字:夫君,你要做阿耶了。
其余旁的再也没有了,萧昶扶额:“小糊涂。”温妧连腹中孩子已有几月都没有写,旁的身体状况更是只字未提,温妧那般娇气,自己又不在身边……
萧昶从枕下拿出前几次的信,慢慢看了起来,想要从中探得一些蛛丝马迹。
清晨,军帐的号声响起。
福庆带着人走进账内,发现萧昶还是昨夜的衣着,一身中衣,肩上披着大氅,坐在书案后正提笔写着什么。
账内的烛火更是燃了一夜。
“殿下?”福庆躬身喊道。
萧昶提笔把写完的数十张纸塞进信封,交给福庆:“命人加急送回长安。”
“唯。”福安不敢耽搁,拿着信匆匆出了帐篷。
燕王府
“殿下。”徐淑兰进了书房娇声喊道。
燕王正看着手中的信,见来人下意识的拿了本书挡住了:“不好好在院子中歇着怎么过来了。”
徐淑兰无意瞥了一眼信纸露出的一角,发现上面似乎是些异族文字,她从前也是官宦之家出身,饱读诗书,依稀记得他父亲幼时送了她一本书上面有讲到这些好似是吐蕃文。
“嗯?”
徐淑兰笑了笑,拿着燕王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妾身想您了。”
见她挺着肚子,燕王笑了笑:“先回去吧,过会儿齐王他们要过来议事。”
“好吧!那殿下过会儿要去看我。”徐淑兰娇嗔道。
燕王点点头:“好,回去路上小心着。”
徐淑兰由着侍女扶着从书房出来。
“娘娘,齐王殿下。”侍女小声说道。
徐淑兰抬眼一看,齐王和几位谋臣已经在门外了,身子一僵,微微欠了欠身。
众谋臣开口:“娘娘客气了。”
“小嫂子身体不便,快快免礼。”齐王抬手虚扶了她一把。
徐淑兰牵了牵嘴角:“殿下和先生们先忙着吧,妾身先告退了。”
“本王还有事找皇兄商议,就不送小嫂子了。”齐王开口说道。
徐淑兰带着侍女往外面走着:“殿下客气了。”
身后的齐王幽幽说道:“小嫂子肚子里可怀着皇兄的第一个儿子,可得小心护着。”
徐淑兰握着侍女的手微微颤着,加快步伐往外走着。
“娘娘。”侍女小声叫了叫徐淑兰。
徐淑兰握握拳,心中忐忑不安着,忽然想到今日在燕王书房不小心瞥到的东西。按说大庆此时和吐蕃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燕王看着吐蕃的书册也是无关的,但是何必遮遮掩掩。更何况燕王远在长安,他与太子之间……
徐淑兰摸着肚子,想到齐王,闭了闭眼,自己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第二日,燕王上朝,徐淑兰带着侍女再次去了前院。
“娘娘,殿下有令禁止随意出入书房。”侍卫在书房门口拦着徐淑兰。
“放肆,我们娘娘岂是你可以拦着的。”木莲开口斥道。
徐淑兰身怀燕王的子嗣,在府中风头正盛,连燕王妃都避着她,侍卫有些犹豫。
“你放心,我只是昨日有只镯子丢在这儿了,进去找到了便离开,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徐淑兰柔声说道。
木莲乘机给两位守门的侍卫塞了两只荷包。
“那娘娘快些,若是让殿下发现了,我们可完了。”侍卫犹豫的说道。
徐淑兰忙开口:“你们放心。”说完对着木莲使了一眼色,独自进了书房。
木莲微微点点头,拉着两位侍卫聊着天。
徐淑兰进了书房,依着自己昨日的印象,从燕王书架中拿出一本书,翻了翻果然里面有封信,想了想拿起书案上的纸笔抄了下来。
“见过殿下。”
“木莲怎么在此处。”燕王沉声道。
书房门被打开,徐淑兰从里面出来摇了摇手中的镯子:“妾身过来找我的镯子的,这可是殿下送我的,丢了妾身可是要心疼死了。”
燕王缓了脸色:“找到了就好,下次等本王在的时候再过来。”
“妾身知道了。”徐淑兰拉着燕王的手晃了晃。
第105章
“嬷嬷,您看娘娘……”佩兰拉着顾嬷嬷轻声说道。
因着温妧身边的侍女年纪都不大,又不曾有过生养,温家特地将顾嬷嬷和宋嬷嬷送进了宫。
顾嬷嬷看着温妧半躺在美人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白嫩素净的面庞上晕着酡红,微微嘟着红唇,一只手搭在脸庞,另一只手上还虚握着几张信纸。
“虽然殿中烧着碳,但是娘娘现在身子不比寻常,还是去床榻上睡得好。”顾嬷嬷回道。
佩兰点点头:“嬷嬷说的是。”
地上早早的铺上了厚厚的地衣,佩兰脚步踏在上面,悄然无声。
“娘娘,娘娘。”佩兰在美人榻忙柔声轻喊着。
“唔——”温妧迷迷糊糊睁眼,见来人是佩兰,伸手往上拉拉毛毯遮到下巴处,闭上眼又想睡过去。
“娘娘您去床榻上睡吧,奴婢去给您拿几个汤婆子也热乎些。”
温妧揉揉眼睛皱着眉坐了起来,拿着披风过来的顾嬷嬷立刻帮她披了上去。
“我又睡着了吗?”温妧懵懵的看着佩兰。
佩兰笑道:“可不是,您又看着殿下信看睡着了。”
温妧闻言低头一看,果然身边散着信纸,将它们拿在手中理好确定没有褶皱才松了口气。
“奴婢扶您会榻上吧。”顾嬷嬷说道。
温妧点点头,搭着顾嬷嬷的手下了榻,对佩兰吩咐道:“佩兰去给我拿汤婆子。”
“好嘞。”
从美人榻走到床榻间路过摆放妆匣的桌案,温妧不经意瞥了一眼,顿住脚步。
“娘娘怎么了。”顾嬷嬷问道。
温妧走到妆匣上,正了正铜镜,摸摸脸颇为忧愁的说道:“我是不是最近长胖啦?”
在一旁拿着钳子拨弄熏炉的忍冬抬头看了看,笑着说道:“依奴婢看您现在身形是正正好的,不若以前一般单薄了,而且现在看起来多了份不一样的感觉,奴婢也说不上来,反正比往常看起来更好看了”
温妧养的娇,有孕以来身边人仔细伺候着,相比以前圆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的,桃腮杏面,香娇玉嫩便是如此了。
温妧摆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我是不是吃太多啦。”
“娘娘您多虑了,您吃的好肚子里的小主子也会长得好。”顾嬷嬷说道。
温妧放下铜镜,摸摸自己已经三个月的小腹,这个时候小腹也微微有些凸起了。温妧感受着身体慢慢反应的不同之处,弯弯眼睛:“也是。”
顾嬷嬷看着温妧的肚子说道:“我们小主子乖,也不折腾娘娘。”
温妧颇为骄傲的说道:“这么乖定是像我。”
顾嬷嬷笑着说道:“您和六郎君在夫人肚子里的时候,的确是一动一静,夫人常常担心那位安静些的。”
“那闹腾的那个定是温小六了。”温妧颇有其事的点点头。
“娘娘床榻已经铺好了。”佩兰带着人在被褥里放了三个汤婆子。
温妧点点头:“来啦!”
由着侍女脱了衣服,温妧钻进被褥里,触碰到暖暖的汤婆子发出满足的喟叹声:“真舒服。”
躺在榻上,温妧倒不困了,让佩兰将萧昶的信来拿继续看着。
这是萧昶得知她有孕后寄回的第一份信足足有十三页纸,温妧细细品读,上面事无巨细的问着她的身体情绪,连她三餐用了些什么都写到了。
洋洋洒洒那么多字,甚至都显得有些絮叨,温妧却从其中看出萧昶的紧张,关心和默默的爱意。
温妧手搭在小腹上,嘴上呢喃道:“不知你阿耶何时才会回来,快要到十二月了,也不知能否在除夕前赶回来。”
“前些日子夫人进宫时说,前线一切顺利,若是快的话许是赶的回来。”佩兰坐在一旁一边秀着手里的小衣一边说道。
“是嘛,我都不记得了,那便保佑前方战士可以顺利归来。”温妧迷糊的回道。
佩兰知道自家娘娘自孕后忘性也大了,笑着回道:“娘娘放心殿下和六郎君福泽深厚,定会平平安安的。”
“末将建议乘胜追击不给岱山喘息之机,争取一举攻破他们。”
“若是如此我们怕是能赶在过年前回去。”
“想的挺美。”
萧昶最近一改之前的作战风格各异,醉酒几次都颇为凌厉,速战速决。众将士打完仗后皆是畅快不已,依着萧昶的速度怕是很快就可结束战役了。
听见下面将领们小声讨论着。萧昶轻笑一声,问道:“粮草还需几日送达。”几番大战后双方都有损伤,需得后续补给上来才可决定下一步作战计划。
“前方探子来报,昨日已到达阳关,修正一番便会赶来,约莫还有一天便可到于阗。”蒋缨禀道。
郭骥开口道:“岱山估计早就命人埋伏在路上了。”
“末将对此地地形熟悉,特请命前往阳关接应。”杨修躬身行礼。
萧昶点点头,余光瞥到温六郎拿食指指了指自己,沉声说道:“命杨修,温元楠二人前去接应粮队,不得有误。”
“末将领旨。”杨修和温六郎向前跨步应道。
杨修和温六郎带着一队士兵快马赶到阳关与护送粮草的队伍集合。
“两位将军,我们是趁天黑立刻赶往于阗还是明早出发?”负责护送粮队的工部尚书张炜开口道。
“此地去于阗有几条路可走。”温六郎问道。
“有两条,一条官道还有一条小路,不过小路知道的人很少。”杨修想了想说道。
温六郎想了想拉着杨修和郭炜小声讨论着。
“不行,我对此地熟悉,由我来分散敌军的注意是最好不过的了。”杨修皱眉反对道。
温六郎说道:“这是你对此地熟悉,才需要你尽快把粮草送回去。”
“这太危险了。”杨修怎么敢让温六郎冒险。不说他们那层关系,就是依着年龄也不愿让他去冒险,若是有个好歹如何同妻子和温家交代。
“战场上人人平等。”温六郎虽比杨修小几岁但是个子却差不多高,温六郎伸手锤了锤杨修的肩膀。
“就这么说定了,以免引起怀疑,我和张炜大人从官道走,你从小道回去。”温六郎赶在杨修开口前说道。
杨修叹了口气,只能如温六郎说的那般了。
又从周围的农家买了两辆马车,腾开了十辆粮草车。
温六郎带着张炜和粮草车一同走在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