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解槿原本还在担心他这个情况怎么录节目,但很快发现只要镜头扫到他时,陆秀就会坐得笔挺,压下所有不适的神色。
于是除了脸色差一些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她这才明白,为何圈内都说他是出了名的敬业。
突然间,解槿觉得自己好像更懂他了一点。
或许陆秀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友,提醒他注意身体,多多休息。
他看着是个温润如水的模样,但其实一直在燃烧着生命,追逐着他想要的东西。
而陆秀在等的,绝不是原主那样的凌霄花,借着他的高枝炫耀自己。
也不是那位痴情的粉丝,像只鸟儿般重复着爱恋与倾慕的单调歌曲。
他需要的是一棵同样高大的树。
就如舒婷的那首诗——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爱他,也爱他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只有站在与他同样高的位置,将根深深扎入同一片土地。
才能真真正正地懂得他。
而目前她的事业,还远远不够辉煌。
**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再远大的事业,都是从最渺小的眼前开始。
就目前而言,便是眼前这场比赛。
赢了这一局,再赢下许许多多的下一局。
每一次胜利,都是离他更近一点。
总有一日,她能站在与他同样的高度。
解槿看着法官发牌。
这一次的板子加入了白狼王牌,白狼王拥有狼人功能同时,可以自爆带走场上任意一个玩家,是一张可以玩得非常悍的狼牌,在游戏中加入了不少变数。
解槿运气不错,拿到了女巫,一张挺强的神牌。
如果操作得好,女巫可以发挥很大作用,预言家倒下之后甚至可以强势Carry全场。
谁知仍抵不过万年幸运E。
刚到第二天晚上,法官就对她说,“这个人死了,你有一瓶解药,要不要救。”
对方问的人是她,指的死人也是她。
解槿:“……”
这一版本的狼人杀规定女巫只能在第一晚自救,也就是说,死在第二晚的她就算还留着解药也不能自救。
她冲法官摊了摊手,法官无声笑了下,又问,“你有一瓶毒药,你要毒谁?”
这时大家只经过一个白天的发言,可供判断的信息十分少,解槿环顾一下周围。
如果保守一点,她可以选择谁都不毒,毕竟白狼王还没有跳出来,万一她错毒了神牌,白狼王再带走一神,那么场上只剩最后一神,狼队随便砍砍,好人队就直接躺输。等到视频播出那天,肯定一大帮键盘党骂她煞笔操作。
但她“J哥”的外号就是因为不要命的打法响起来的,保守并不是她的作风,况且好人队已失一位强神,如果她不拼一拼,输面也很大。
解槿挨个看了看场上高配选手——陆秀、塞拉、CC还有另外两位男主播,觉得若一定要选出一匹像狼的,那么就是塞拉和陆秀里面选其一了。
于是解槿无声指向身边的陆秀。
若他真是匹狼,留他在场上好人队基本不可能赢,就算毒错了,那么这场好人输她来背锅就是。
“你确定要毒他?”法官问。
她点点头。
若真尊重这份事业,就算对方是陆秀,该毒也要下手毒。
天亮了。
法官公布结果——
7号J.J.和8号Lulu修死亡,游戏继续。
一晚就死了两人,众选手面面相觑。
陆秀起身,跟着她走向休息室。
**
一进休息室,陆秀就看着她似笑非笑,哑着嗓子道,“敢盲毒,胆子挺大的。”
盲毒的意思,就是在还没看清楚情势的情况下,就用出□□,一般女巫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这么干。
解槿挑了下眉,直截了当地问他,“你确实是狼吧。”
否则他若是好人,就不会是这个要笑不笑的表情。
陆秀在沙发上坐下,嗯了一声。
解槿嘴角一抽,“……砍我干什么,我得罪您老人家了?”
陆秀吸了吸鼻子,“没有,习惯了。”
“……杀我杀习惯了?”
“嗯。”
解槿并不信他,想想大约是自己第一天发言时被他识破了身份,于是夜里倒在了刀下。既然技不如人,认栽就是,况且她也一把毒药带走了他,不亏。
于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睡会儿吧,难得你死这么早,抓紧时间眯一会。”
陆秀看她一眼,耳尖有点红,有点不自在,又有点不好意思。
“等会儿会有人进来。”
最后,陆大神仍是死活不愿意躺她腿上睡,只别别扭扭地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抱了个抱枕开始闭目养神,还嘱咐她一会儿休息室要进人就叫醒他。
然而没一会儿,白狼王自爆,带走了穿守卫衣服的猎人,猎人又开枪带走了一匹狼。
眼看着这三个人就说说笑笑地朝休息室这走来。
陆秀大约是真的累,睡得很熟,一点醒来的兆头都没有,解槿侧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叫他。
三人进来的时候看见这场面都微微一愣。
解槿轻轻抬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们动静小点。
三人点点头表示明白,在对面沙发上排排坐下,盯着她和熟睡的陆秀看个不停。
解槿微微眯了眼,挨个点了他们三个,然后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划刀的手势。
意思是——再看弄死你们。
于是对面三个憋着笑,一个个低下头去,开始装模作样地玩起了手机。
等陆秀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一局结束。
一睁眼,只见满休息室都是人,大家各自低头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对面塞拉看见他醒来,还友好地同他挥了挥手。
陆秀幽幽转过头,看向方才答应‘一有人来就叫醒他’的解槿。
解槿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只微微一笑,“睡得好吗。”
陆秀看了她一眼。
她几乎能帮他把这表情翻译出来——
‘我就不该信你’
**
第一局,好人队胜。
不得不说,第二晚就把一匹顶配狼给盲毒了的解槿,以及那位穿守卫衣服的猎人都对此作出了不错贡献。
接下来,第二局很快开始。
解槿一上手,就抽到了最特殊的那张狼牌——白狼王。
然而等到晚上杀人时一睁眼,却发现所有高配都闭着眼。
只有三个平时最会划水的女主播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要命,陆秀、塞拉、CC都在敌对阵营。
她一个人带着这么三头母狼,怎么打感觉都是一个输字……
只能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解槿沉默一会儿,用手势开始给她们布置战术——
这一局,由她来玩冲锋敢死队模式,白天直接带走预言家,然后她们三头小母狼隐在下面好人队里面,藏起来打。
——反正这三位平时也经常划水站错边,自带新手光环,就算接下来发言时有什么差错大家也可以原谅,说不准真能混到最后,来个屠边胜利。
于是第一个白天,解槿与另外三位男主播竞选警长。
先发言的是4号,慢悠悠地说完查杀11号后,轮到解槿。
她先随口报了个验人结果,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4号,“这局我一定是要拿警徽的,你考虑下要不要退水。”说完她转向另外两个男主播,“——我也给你们三秒钟的时间考虑。”
退水的意思,是放弃竞选警长。
三个人没一个退下去的,一个个含笑看着她,排在最后的12号塞拉还冲她抬了下手,意思是‘请开始你的表演’。
解槿没理他,强势预言家的姿态做得很足,目光凌厉若刀地转了一圈,“都硬肛是吧,可以,但话我先撂在这里,我不希望听到后面有说自己是强神来拿警徽的,但要是来跳预言家的,来多少我都接。”
然后她看向几个没竞选警长的选手,随意报了个接下来的查验顺序,“等会先把6验了,”顿了顿,看着身边的陆秀,“然后再把8号给验一下。”
陆秀云淡风轻地看着她,轻挑一边眉,看神色大约是‘你这回又在玩儿什么鬼套路’的意思。
被他用这表情一看,解槿一脸的肃杀终于崩盘,索性也就笑了起来,勾着嘴角道,“狼人杀不相信颜值。你别这样看我,没用,反正我一定是要验你的,你这个表情就很不对劲。”
陆秀没说话,轻轻一歪头,看着她嗤笑了声,眼角泪痣看起来竟有几分风流。
解槿被他这一笑撩得脸颊一热。
连忙转开视线,干咳一声,一脸拽拽地往椅背上一靠,“我要说的就这些,过。”
下一位竞选的开始发言,开口就报了个好人的查杀,一看就知道是上来诈身份的,解槿眯着眼看着他,没有动,等他发言完毕,看向最后一个发言的12号塞拉。
塞拉上来微微坐直了身子,“那等会就先验4后验7吧。”
这是怀疑4号和解槿都是悍跳的狼。
解槿眯着眼,仔细观察塞拉表情。
他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一只手横在桌上,不软不硬地道,“这局我是要带着好人赢的,现在我们好人队还有6个名额,看看大家谁能坐上这趟车。至于刚刚呢,我验了6号,这一局6号是个金水。”
金水的意思,就是验出来是好人。
塞拉看了一眼6号后,继续说,“这一把我难得拿了个预言家,希望所有好人都能把票投给我,至于下面的狼人,也别藏着了,都给你们的悍跳狼勇敢地投票吧,这样我们双方都能清楚一点,是吧。”说完看向解槿,“7号你退不退水,你不退水,我就能肯定你是一匹狼了。”
解槿托着腮帮子笑了一下,长期合作下来,她也基本能肯定塞拉说的是真话了。
于是懒洋洋地两指夹起自己的白狼王牌,在众人面前翻过来,“7号自爆。”顿一顿,看向塞拉,“发动技能,带走12号。”
塞拉:“……”
他一脸无语的同时,还用眼神向她传递着‘你一个白狼王跟我一预言家肛什么,去爆女巫守卫不好吗’。
确实,一般拿到白狼王,若能在一开始爆掉双药俱在的女巫,那么狼队的赢面就非常大,但解槿的队友配置实在跟不上,只能先在开头就牺牲自己闷掉预言家,好让队友能浑水摸鱼。
**
一狼自爆,比赛直接进入天黑。
解槿最后指导了一下该砍谁,给了三头小母狼一个‘各位加油’的鼓励眼神,就转身进了休息室。
第二天白天,第一个发言的主播在发表意见之前,先评论了一番昨天的自爆现场,表示他很看不懂解槿的行为。
“按道理来说,白狼王一般不会爆掉一个真预言家,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玩家的玩法,这玩儿地也太悍了。”
下面一个发言的陆秀,他没什么表情地回应了一下那位主播的疑惑——
“她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
休息室。
解槿认真看着大屏幕上的比赛进程。
她刚刚那一手,不但带走了预言家,还爆出了奇效,让高配选手们纷纷开始怀疑她的目的,以为她这一手是在玩脏套路。
于是那两个竞选警长的好人也被泼上了满身脏水,成了众人怀疑对象。
只见接下来好人队伍就开始自相残杀,几匹小母狼混在里面,时不时互踩一下,竟也玩得如鱼得水,晚上砍人时,一个个相视而笑,笑得一脸狡猾。
塞拉看到这里,长吸一口气。
“我的天,四头母狼?”
解槿看他。
塞拉低下头,捂着脸□□,“你这一手也太骚气了。”
解槿笑,“我一直这么骚气,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塞拉摇摇头,表示不想再聊这个了。
“跟陆秀彻底和好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靠谁肩上睡着的。”
解槿没说话。
塞拉好奇地看着她,“他真没让你跪搓衣板?”
解槿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交出去的银行卡最后怎样了?”
解槿挑了挑眉,掏出钱包打开,将琳琅满目的卡展示给他,“这里,他没要。”
塞拉乐得不行,把她钱包拿过去,一张张卡看过来。
“你当初怎么想到这招的啊,上交工资卡,真够狡猾的,我都没给CC交过。”
解槿没好气,“你想让我说什么,因为当初就猜到他不会要?”
“难道不是吗?”
解槿说,“是是是,我就是吃定了他心软行了吧?钱包还我。”
塞拉没把钱包还给她。
他抬手,尴尬地指了下休息室门口,然后看着她,一脸‘抱歉啊哥对不起你’的表情。
解槿心里咯噔一声,咽了口唾沫。
然后一格一格地、缓缓地回过头。
果然看见陆秀抱着肩,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第17章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解槿只听见远处直播室里谁正发言,而休息室里静而晦暗。
陆秀背着光,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