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修仙大佬迎娶的凡人——渲洇
时间:2021-10-28 10:38:42

  阿箬一愣,继而意识到了他是在向她解释,“我知道了。”她调整了下情绪,“那么……”
  “你想听我说说我那位死对头?”
  “是。”阿箬瞟了眼船上坐着的人,压低声音回答。
  “过去的魔尊之一啦,没什么了不起的。”聆璇君懒散的说出了这句足以让不少人怄到吐血的话。
  “魔尊……没什么了不起?”
  “云伽——哦,就是我那个死对头的名字,她的实力的确一般,不过她很聪明,非常善于给人设陷阱。如果她真的在那座樾姑城中,那我猜她已经在樾姑城附近织好了天罗地网。过去她又被人叫做‘鬼蛛娘’,就是说她这人像蜘蛛一样,喜欢设埋伏等待猎物,以静制动。”
  “所以,我们才要混在凡人之中偷偷的前往樾姑?”阿箬恍然大悟。
  “……不,我们混在凡人中只是因为我喜欢。”他马上又给出了一个让阿箬无语的回答。
  *
  公孙无羁曾经告诉过阿箬,聆璇君很喜欢凡人。
  阿箬没有想到,这“喜欢”的意思,竟然是指他特别爱往凡人扎堆的地方跑。
  “我们还要继续在这片市集晃悠下去吗……聆璇。”这个称呼是他本人要求的。他说他没有名字,聆璇君或是聆璇上人都是七千年前那些家伙对他的尊称。但他眼下身在凡人的世界,希望能有个正常的凡人名字,阿箬不知道该给他起什么名,只好叫他“聆璇”,不知道的凡人听见了大约会以为他姓凌名璇,世家公子常以玉为名,凌璇听起来倒也像个凡人。
  “我还想去看看前方的马市。”他说。
  “你难道没有见过马?”
  “马市里的马和我见过的马又不一样。”
  “……”
  “你好像有些不高兴。”
  “……没有。”
  “我变几吊钱来,你去给自己买几匹绸缎?我看见方才有个男人给身边的女人送了匹丝绸,她欢喜得都要跳起来了。”
  “……”
  “怎么又不说话?”
  “只是觉得你身为世外的仙人,竟然知道凡人买卖需要钱,真厉害呢。”
  “七千年前你们凡人还是以物易物,七千年后你们一个个的都往怀里揣那种圆圆的铜片,用铜片换东西,我觉得奇怪就多观察了一阵子。”
  “……”
  “所以我给你变钱出来,你要还是不要?”
  “多谢,不用。”
  “那小孩在喝什么?”
  “梅浆。”
  “你要尝尝么?那似乎很美味。”
  “仙长……凌先生,我有些累。我们凡人的体力是很差的,走来走去吃不消。”阿箬扶额。
  “这样啊,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诶,前方有座高楼,很多人都进去了,我们也去看看。”
  聆璇顶着一张清冷绝艳的脸,偏有着爱凑热闹的性格。阿箬试图将他的行为理解成是他对凡人世界的好奇,毕竟一个沉睡了七千年的老人家,对凡人的新玩意兴致勃勃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从种种细节来看,他对凡人又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好奇,而是真的享受被人群包围的感觉。
  “前方那座高楼是妓馆。”阿箬有气无力的说,“妓馆就是……”
  “我知道什么是妓馆。”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只是没有办法理解凡人为什么要有妓馆。”
  “因为要,纾.解.欲.望。”阿箬捂着脸,含混的解释。
  “欲.望?什么欲.望?”这他反而不懂了,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直接向阿箬问道。
  “你,没有欲.望吗?”阿箬略为错愕。
  “你是说,繁衍之欲么?”聆璇想起了早些年徒儿云墟满世界寻找道侣的执念,“我没有。”
  回答这话时,他又记起了方才船上那群男人,再看向妓馆前那群凡人恣意欢笑的姿态,不禁越发困惑,困惑于这样的欲.望为何能对几乎人都产生如此深重的影响。
  “倒也不是为了繁衍……”阿箬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这个,我以后再同你说吧。或者未来你有机会你能体会到,不过这种感受体会不到也不是什么坏事。”
  聆璇因她的语无伦次而愈加茫然。
  对上这样的视线,阿箬叹了口气。就连凡人的孩子都会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的认识到妓馆是污秽之地,也只有他才能用如此干净的眼神望向那里。
  “我当年,差点就被买进了妓馆。”
  “那里是什么好地方吗?”
  “不是。你别看妓馆的女孩每个都在笑,可其实她们的境遇悲惨。”
  “也就是说‘繁衍之欲’是会害人的?那些男人也在笑,他们在高兴吗?”
  “……人世的许多东西都是复杂的,我三言两语没法解释。”
  “那我需要亲身体会吗?”他相当认真的问阿箬。
  阿箬在与他对视之后挪开了视线,一面往前走,一面继续说:“最好不要。如果你坚持,我不拦你,但……至少你得循序渐进吧。”
  “循序渐进是指?”
  阿箬召来街边挑担的小贩,从他手中买了了一盏梅浆,转身递给了聆璇,“你不是说之前路边孩子手中的梅浆似乎很美味吗?来,现在你自己尝尝。”
  聆璇木然站着没有动,阿箬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胳膊往前又送了几寸,把梅浆直接递到了他的面前。
  聆璇狐疑的盯着阿箬,直接低头就着阿箬的手喝了一口,喝完之后短暂的沉默,一转头将方才喝的东西全吐了出来,“阿箬,你害我……”
  阿箬憋着笑,“我没有。”
 
 
第34章 圈套
  “市集中所贩的梅浆, 大多是取每季梅子中的下品制成,又没有蜂蜜调味,自然酸涩不已。没有人喜欢喝它, 只是因为它价钱便宜,所以黔首在劳作之余若想要解渴消暑,只能选择它。”
  “你方才看到的那匹绸缎是红色的,在凡人的风俗中, 红色多用于婚嫁。得到这匹红绸的女子虽满脸欢喜, 可你注意到了没有,她身上的衣衫十分寒酸,红色丝绸裁成的裙裳, 她这辈子大概只能穿上一次, 就好像一场美梦, 梦醒之后她便从青葱少女化作他人家灶台前的小媳妇。”
  “青楼夜夜笙歌,可笙歌落幕之后,不知有多少女子哭泣, 哭泣她们早逝的容颜、哭泣她们无望的命运。你所见到的她们大多美丽如花,可她们的命运也的确如花一样, 春风过后便转瞬凋零, 被碾入尘泥之中静悄悄的腐烂。”
  说完这些后阿箬抬头,对上的是聆璇愈加迷茫的双眼。
  “我……知道凡人很苦, 七千年前我就见证过许多凡人的一生。你说这些,是希望我能拯救他们?”
  “不, 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对凡人的了解再多一些。”阿箬摇头,“世上凡人千千万万,各有苦难与不幸, 你怎么救得过来呢?就拿方才咱们路过的妓馆来说,纵然你一把火将那污秽之地烧得干干净净,可只要这世上还有穷苦的女孩,那么就永远会有类似的悲惨。而凡人,也或许并不需要拯救。今年年景不错,至少还有余钱买梅浆。梅浆是酸的,但咽下之后舌尖能回味出淡淡的甜。新妇一生也许只能穿一次鲜红的婚服,可至少在那一天里,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欢喜,在身披嫁衣买入夫家的时候,内心里也一定有过美好的期许。”
  “你告诉我凡人很苦,可你又告诉我,他们其实也不是很苦,若是真的很苦,我也救不了……”聆璇思索着阿箬的用意,不知不觉中与她并肩而行,两人一同漫步过樾姑的长街,耳边听着市井中俗世喧嚣。
  “你不妨从高处下来。”阿箬说。
  “高处?”
  “是。放弃你高高在上的俯瞰。你以纯然好奇的态度所窥见的人间繁华,只是虚浮的表象,拨开繁华之后见到的才是真正的众生百态,可面对着众生时倒也不必怜悯,他们不需要怜悯,他们活在当下,只关心眼前的路。”
  很多年后,聆璇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化作凡人的模样,隐居在雪山下的偏僻村庄,封住可以翻天坼地的法力,学着凡人的模样在天地之间求存,届时他才会懂得阿箬这番话的涵义。
  而此时,他低头将粗陶盏中的梅浆一饮而尽,被酸得忍不住皱眉,努力的试图体会阿箬所说的回甘却未果。一抬头时她已经走远,眨眼便被人群吞没。
  回到了凡人世界的阿箬就好似回归了水塘的鱼,稍一不注意便悠然自在的远去。他只好拨开人群,拽住了她的一截袖角,以免两人再度走散。
  有一群孩子嬉笑着从他们身边跑过,路旁是赚得一笔小钱后笑得合不拢嘴的小贩,再往前几步,他们见到了相互搀扶着走过的一对老年夫妇。
  “人活在这世上,痛苦多余欢喜。可人时常会忽视悲伤,不去想他们有朝一日会死去、拥有的会丢失、相爱的会分别,大部分的人更愿意珍惜眼前片刻的欢喜、去享受欢喜创造欢喜。那零星的喜悦,便是凡人世间之所以多姿多彩的缘故。”这些感悟都是阿箬在过去十九年的人生中悟出的。她的命途算是坎坷,有时也会自伤于父母早逝、亲族离散,可更多的时候她会放下过去的不幸与未来的阴霾,因白日里的某句笑闹、因一口甜丝丝的蜜饯、因一朵花开而微笑,在笑时忘记了自己身为凡人的卑微渺小。
  聆璇习惯了将阿箬当做一个孩子,从年龄上来看,阿箬的确还是个孩子。一个在这世上存在了不足二十年的凡人,阅历必然浅薄,头脑必然懵懂。聆璇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阿箬于他而言,就像是盛春园林中随处可见的一朵路边野花。
  可是今日这个凡人却难住了他,有那么一瞬间聆璇觉得她虽然年纪阅历都远不及他,可是在思维上,他们是对等的。她与他说话时直视着他的眼睛,就仿佛他们是处在同一地位。
  “你真的只有十九岁?”他问。
  “是啊。”
  “我的徒儿二牛,十九岁的时候还只会打铁和想女人。后来我也接触过一些凡人,他们十九岁的时候各有不同的模样。”
  “水中的石头受水流重刷,日积月累会有不同的模样,更何况是人。”
  “……”
  “怎么不说话了?”
  不知不觉已到了夕阳西下,聆璇在街边停下注视着商贾收拾货物、黔首各自归家,双手笼袖,半是欷歔半是感慨,“六界之中,人最难测。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为什么了,因为凡人短寿,所以多变,因为多灾多难,所以要靠着短暂的欢愉自我麻痹。我或许再耗费上几千年,都无法猜透人心。”
  阿箬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聆璇对凡人的执念,“为什么一定要猜呢?”
  “这世上有一眼便能看透,且永远不会变化的人么?”聆璇君不答反问。
  “有。”
  “是什么样的人?”
  “死人咯。”阿箬笑着回答。
  **
  然后聆璇就真的将她带到了死人扎堆的地方。
  樾姑城北,王室祖陵。
  原本他们之前一直是在樾姑城内转悠,聆璇不说下一步要做什么,阿箬也不好开口催促。她向樾姑的百姓打听了最近国内的局势,得到的答案与在绣塘听到的并无两样,总之就是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别说妖魔鬼怪了,就连乱兵都没见着几个。
  翁主似乎真是死了,在樾姑有关她死亡的传闻更加活灵活现,好像真有人亲眼见到她被邪魔索去了性命似的。然而在打听翁主消息的时候,阿箬意外得知,那位神秘的新王后,竟是新王在王陵偶遇的孤女——来历古怪,不知其身份家世的孤女。
  湛阳诡异的横死在王陵,接着新王便在王陵遇见了诡异的绝色女子,可偏偏樾姑的百姓一点也不觉得这位王后有问题。
  阿箬怀疑那新王后就是聆璇想要找的魔尊鬼蛛娘,不过她眼下身在王宫,而聆璇说,他不能擅闯王宫。
  “为何不能闯?”
  “是七千年前我曾与然渟皇族定下一份盟约,约定了我不能对王族无礼——其实不止是我,仙、妖、鬼、神,皆与然渟一族有过盟约,在人皇血脉面前,我们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聆璇说这话时带着笑,阿箬也分不清楚他是在讲笑话还是在认真的告诉她某一事实。
  然渟是皇族的姓,在七千年前这是某个部族的名。那部族位于然水之畔,然水在绕过徨雁山后流速渐缓,最终成了一片沼地,这个部族世世代代生活在沼地周围,那一带名为“然汀”或是“然渟”。后来这个部族出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四处征战,将当时还在神魔阴影下瑟缩的凡人统一成了一个联合的国家,她死后被称为天子,她的血裔从此以“然渟”为姓,而她则在史书中被尊为“圣武帝”。
  当年那个率领全体凡人投靠诸神的巫官,最初便是圣武帝的侍女。圣武帝是足以同神魔妖鬼坐在同一席位谈判的人皇,她的后代得到尊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大部分的凡人逐渐忘了先祖的事迹,也忘了那份约定。
  湛阳翁主便姓然渟,全名然渟赫瑗。其祖上乃是第十三代天子庄敏帝分封至勾吴的诸侯。
  阿箬最初被沉入定飖湖后,定飖湖底的蛇妖就曾问过她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皇族。想来当时被沉入水中的如果是湛阳,那么说不定那蛇妖根本就不会碰她。
  只是阿箬还是有些好奇,盟约的作用真有那般强大么?凡人的皇帝终究也是凡人,凭什么能约束神魔?也许聆璇不入勾吴王宫,是还在顾虑什么。
  然而就当他们打算找个地方暂时休息一晚上的时候,王宫宫门打开,一身金甲的执金卫策马狂奔扬起滚滚烟尘,说是护送王后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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