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见面礼?第一次打牌的见面礼啊?她这来什么都没带不说, 临走还顺了一盒子祖母绿, 你不帮着爷爷奶奶说话, 反过来还让我带走这盒子宝石,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林素有些忐忑, 有些着急,还有些对陶牧之的无语。
她兀自在那里纠结复杂着,劝下她的陶牧之已经给她打开了车门,他手扶在了车门框上, 谨防林素磕到脑袋,在林素上车前, 陶牧之和站在花园台阶处笑着望着他们的老太太和老爷子道。
“爷爷奶奶,我们走了。”
现在是道别阶段,林素也忘了怀里的祖母绿,她朝着爷爷奶奶颔首点头,乖巧道:“爷爷奶奶再见。”
“再见再见~”老太太看着林素,明亮的眼中洋溢着欢喜,她笑盈盈地对林素道:“素素,有时间再来陪爷爷奶奶打牌啊。”
奶奶对于下一次做出了邀请,夜晚空气清凉,林素心中却是一热。她望着奶奶,眼中带了些不舍,道:“好的奶奶。”
“行了,上车吧。”老太太笑着叮嘱了林素一句后,回头对陶牧之道:“路上开车小心点,回家了记得给我个消息。”
“知道了。”让林素上了车,陶牧之关上车门,来到了驾驶座前,他开门上车,对老太太和老爷子道:“你们也回去吧。”
“好。”老太太和老爷子点着头,但是却也没往回走。
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就站在那里,望着车里的两个人。陶牧之还要调头,车子开得很慢,在他调头时,老太太弯着腰,透过车窗看着副驾驶上坐着的林素,和她俏皮的招手。
林素望着老太太招手的动作,隔着车窗,她也笑起来和老太太一块招手。
两人一边招手,一边笑着,最后陶牧之车子调过头来,陶牧之按了一下喇叭后,车子开走了。
林素一直回着头。
她回过头去望着车身后,夜幕降临,主宅前的花园开着朦胧温暖的灯,灯光覆盖照耀在花园台阶的两位老人身上,他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林素的视线内,但是在林素的心里却更为清晰沉重了。
直到看不到爷爷奶奶,林素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回过了头来。
她回过头来,想着今天下午在爷爷奶奶家度过的时光,她那缺失的人生,正在一点点的被弥补填满。
林素抱着怀里的黑丝绒盒子,勾起唇角浅浅地笑了笑。
陶牧之开着车,车子朝着陶宅的大门外行驶着,他目视着前方,可却像是能看到林素在笑。陶牧之手臂搭在方向盘上,问道:“开心么?”
林素抬眸看了陶牧之一眼。
她当然是开心的,她都合不拢嘴了好吧。
“开心。”林素道,说完后,她强调道:“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开心。”
林素没有体会过有爷爷奶奶的感觉,她没想到和爷爷奶奶在一起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她原本以为她和陶牧之在一起有些上瘾,现在她觉得她和陶牧之的家人在一起也上瘾。
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林素这样想着,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黑丝绒盒子。虽然奶奶拿祖母绿的时候十分随意,可这毕竟也是贵重的宝石,装宝石的盒子自然也是十分精致好看的。
林素将盒子打开,盒子里的宝石即使在没有光的车里都十分耀眼。这里宝石一共有十几颗,每一颗不光大小,清晰度,光泽度上都是上上品。林素是拍过宝石之类的照片的,她知道这些宝石的价值。
第一次来就收爷爷奶奶这么贵重的礼物,林素还是有些心理压力的。而想起原本开始奶奶是要拿比这个小一些的跟他们玩儿的,她说了一句玩儿大的,奶奶就拿了这么一盒大的。
要是她当时不多说的话,就赢那一盒子小一些的,说不定她压力还小些。
想到这里,林素问陶牧之道:“我当时和奶奶说打大的,奶奶就拿了大的出来,你说现在这盒子大的给了我,奶奶会不会……”
林素忧心忡忡,陶牧之打断了她的忧心忡忡。
“她还有更大的。”
林素:“……”
在说完那句后,陶牧之边开车边道:“我们以后再赢。”
林素:“……”
再赢什么?再赢更大的祖母绿啊?带着别人去赢奶奶的祖母绿,宁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不过除了夸赞陶牧之之外,林素也从陶牧之的话里提取了关键信息——下次。
就在他们离开时,奶奶也再说让她下次再去。林素想到这里,她抬眼看向陶牧之,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啊?”
林素是随意地问出这句话的。可是她发紧的声线和急促的声调,透露出了一些她心里的不随意来。
她说完,陶牧之道:“随时。”
林素眸光一动。
陶牧之车子停在红灯路口,他回头看了林素一眼,道:“你想来,随时都可以。”
这下,是林素的心动了动。
车子停下了。车里的声音都单调了起来,没有车轮碾压路面和落叶的声音,只有细微的发动机的声音。在这种单调的声音里,林素和陶牧之对望着,她看了陶牧之一会儿,低头笑了笑。
陶牧之给了她一个承诺,有了这个承诺,林素心满意足,觉得结果都没那么重要了。
路口红灯变绿,陶牧之回头开车,车里的声音重新变得复杂了起来。在这复杂的声音中,林素道:“你们家一直这样吗?”
林素说着,看了一眼开车的陶牧之。
她问他家是否一直这样,是指她今天在陶牧之爷爷奶奶家感受到的一切。爷爷奶奶会批评陶牧之,会让陶牧之做这做那,同时他们也帮助陶牧之做什么。但是他们什么都不说,陶牧之也不说。
他们就是简单平常的相处,可在这简单平常之中,是他们切割不断的亲情和温暖。
林素对于今天的经历印象很深,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家庭生活。她在家的时候,她和母亲之间像是一场买卖。母亲给她爱,她想回馈,但是母亲并不给她机会,她阻断了她对她的一切报答,把她堵在那里,让她心里的爱转化为其他的情绪,积累,爆炸。
林素想起了汪佳桦今天下午问她的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这是你的母亲在精神控制你。
在汪佳桦问出她这个问题后,林素的脑海是有那么几秒钟空白的。因为在她下意识间,她想要反驳汪佳桦的话,可是她好像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因为汪佳桦的理由比她要充分得多。
然后林素陷入了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爱她的情绪里。
她是被父亲抛弃的。她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因为她这个“错误的交点”也毁了母亲的一生。
母亲不怪她,而是倾尽一切爱她,但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的母亲像并不是单纯爱她。
车里在林素问出这个问题后,就陷入了沉默。陶牧之开着车,他并不需要回答她,林素也知道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林素看向陶牧之,她安静地看了陶牧之一会儿,道:“今天汪教授……”
“林素,不要跟我说这些。”陶牧之打断了她。
林素话被打断,她看着陶牧之,问道:“为什么?”
陶牧之目视前方开着车,道:“因为你说了我必然会分析你的心理,在行为和意识上影响你,这些都不可以。”
听了陶牧之的解释,林素似懂非懂,她“哦”了一声,回过头后,又回过了头来。
“为什么啊?”
陶牧之:“……”
“我不是你的心理医生了。”陶牧之道。
林素道:“但是你是心理医生啊。”
他虽然不是她的心理医生了,可是陶牧之还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心理医生,她可以跟他说她现在的心理状况,然后让他来指导和引导她。
其实林素一直觉得陶牧之一个好好的心理医生不做她的心理医生而做她的保姆有点专业不对口。他要是想对她的心理问题负责,完全可以和汪佳桦一起做她的心理医生,她感觉这样她能好得更快些。
“我是心理医生,但是我不能做你的心理医生。”陶牧之道,“我要避嫌。”
陶牧之说完这句话,林素眸光一抬。若是陶牧之说,她因为已经有了汪佳桦做心理医生,所以他要跟她避嫌,她能接受。
可是什么叫他是心理医生,但是偏偏不能做她的心理医生。
“停车。”林素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陶牧之唇线轻抿。
林素的情绪上来了。
第56章 (我如果好了的话我可以离...)
在林素情绪上来时, 最好顺着她的意愿,不要有任何违抗。林素说完,陶牧之将车停在了马路边打了双闪, 车子停下,林素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陶牧之也下了车,他追了上去,拉住了林素的手臂,被林素一把甩开了。
被甩开后, 陶牧之重新拉住了她的手臂。
“天有点凉,先回家,回家我们谈谈。”陶牧之道。
“谈什么?”林素想要再次甩开陶牧之,可是他的力气是比她大的,他力度刚刚的能控制住她,同时还不让她疼到。林素甩了两次没甩开:“……”
她不甩了, 只有四肢发达智商不高的人才会玩儿这种你拉我摔的幼稚游戏。
“你都要跟我避嫌了,你还跟我回什么家, 谈什么谈?”林素道。
其实两人的谈话一开始, 是没什么问题的。陶牧之可以避嫌, 但是她不接受陶牧之单单对她避嫌。
她希望能拥有陶牧之的一切, 他可以任意做她的心理医生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而陶牧之单独不来做她的心理医生, 她觉得陶牧之对她是残缺了一块的。
“我只是在你的心理问题上和你避嫌,其他的时候没有。”陶牧之道。
她当然知道没有,要是有,他也不会今天带着她看爷爷奶奶。可是她说了, 她就觉得陶牧之对她是残缺了一块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她和陶牧之像是变远了。
林素站在那里, 夜风吹得她头疼,让她的话都不经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可是我想跟你更亲近一点。”
林素说完,她眼中的拧巴,骄傲,不耐,烦躁,因为这句话后,像是被热火融软,她的脑子又恢复清楚了些。但话说出去,她没办法拿回来,也不想拿。
她和陶牧之现在是什么关系?陶牧之说要对她的心理问题负责,他觉得她一个脾气这么暴躁的人,别人想对她负责就能负责得了吗?
林素是有着一些强迫症,带来的一些洁癖的。就像是家里,不管外人觉得她家脏,乱,简陋,可是她不觉得,因为它们都是属于她的。
刚开始陶牧之想要买床垫,她也纠结了很久,为什么,因为床垫是外来的东西。往家里买床垫,相当于往她的心里装东西。她讨厌这种异物入侵的感觉,但她从没有在这种感觉上感觉过陶牧之。
他是不一样的。他们一次次接触,虽然每次她都气得要命,可她像是一次次变好。她又不是傻子,她知道谁对他好,所以早在他去家之前,她就已经接受了他,把他也装进她的心里了。
林素的心荒芜贫瘠,像是戈壁上的无人区,只有正午的炽热,和夜晚的冰寒,还有数不清的风。
但是现在,陶牧之在她心里,他是她心里最珍贵的宝贝。而他也在她的心里,给她清理着风沙,打着水井,种着小树……不过多久,她的心里就能是一片绿洲了。
她想把陶牧之留在心里,她不允许陶牧之在她这里缺了一块,因为这总让她感觉她会失去她。她就想和陶牧之亲近,数着他身上的零件,一件一件全部装进心里,一样都不准落下。
陶牧之在林素说出那句话后,停下了脚步。他脚步停下,被他拉住的林素也停在了他的身边。她没有挣扎反抗,就那样站在那里,但是也没有原谅,她低着头,望着怀里抱着的宝石盒子,眼睫垂落,眼睛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陶牧之想着她刚才说的话,他觉得他的心里像是被风吹过的麦田,风吹起了麦浪,心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景象和麦芽糖甜丝丝的味道。
他看着林素,问她。
“你想怎么亲近?”
林素:“……”
“什么怎么亲近?”林素抬眼看了看他,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我说的又不是亲近的问题,我说的是你要跟我避嫌……”
她话音未落,陶牧之把她抱在了怀里。
陶牧之的怀抱好温暖,他能驱散她的所有情绪,在被他抱紧的那一刻起,林素就像是被拿掉了情绪控制器。她的所有情绪都冒了出来,然后不好的,都被陶牧之的温暖驱散了,好的,都被陶牧之给留下且加强了。像是一朵朵棉花,给它放大膨胀了。
林素就就落在这样的棉花上,她的情绪只剩下了开心,愉悦,还有止不住的心动。她也会想,这个拥抱会不会就这么一次,等她好了就没了。而她想出这样患得患失的问题后,她这个情绪就被陶牧之带给她的巨大安全感给堵住了。
林素抱住陶牧之,她埋在陶牧之的怀里,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呜咦,声音很小,像是深林小鹿受委屈被安抚下的声音。
陶牧之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林素的情绪就这样平定安抚了下来,而在她情绪平静后,陶牧之也终于有了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他抬手放在林素单薄的脊背上,低头脸颊蹭在了她柔软的发间,陶牧之道:“我必须要在做心理医生这件事情上和你避嫌。”
“心理病人的痊愈过程就像是自己划着一条船在黑暗中寻找光明,这会让你害怕,痛苦,精疲力竭,十分辛苦。我若是跟你避嫌,那我自然无法和你坐在同一条船上。”
“我知道这让你不舒服。让你认为我们两人之间像是虽然隔得很近,但却划开了一条线。”
“但是林素,我没有离开你。我的船就在你的身后,我给你提供物资,在有风雨的时候扶稳你的船,我会紧紧跟着你,直到你到达终点。”
“等到了终点,我们就不用在船上了,我们之间也就没有那道线了。我们会有一座小岛,在小岛上,我们可以随便怎么样的生活,你可以想怎么亲近我就怎么亲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