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专属的BGM响了起来。
演播厅整个暗下来。
观众陆陆续续地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离席,沈双应付完几个冲过来要签名的粉丝,摘下便携式耳麦,看了眼季远,压低声:“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演播厅,在经过一条无人的走廊时,沈双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头,无奈:
“季远,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远愣了一下,旋即,那双眼里就有了笑意:“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沈双道,她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跟我复合?”
“是。”季远道。
沈双:……
“我不想。”
季远没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沈双一看他这样,就又有点烦躁了。
她想起刚刚台上那个撒谎不眨眼的男人,直接道:“其实今天都是你的安排吧?”
“我可不信事情会有这么巧,正好抽到这个题,正好给你打电话,正好你手机没关机,正好你接电话,季远,你可不是翟墨那马大哈。”
一说翟墨,两人俱是一愣。
沈双抿了抿嘴,季远见她如此,微微叹了口气。
“是,没错,确实是我安排的。”
他光棍地承认。
沈双:……
即使早已习惯他的无耻,她依然被这直截了当的承认给惊住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点点头,转身要走,手却被拽住了。
“放手。”
“不放。”
沈双看看左右,踩了他一脚。
可被踩的人稳如泰山,动也没动。
“你也许可以听一听我的理由。”
“理由?”沈双视线离开被高跟鞋踩出一个印儿来的鞋面,抬头看向季远,“什么理由?不就是你雄性动物的劣根性,就像小狗撒尿占地盘一样,要在我沈又又的身上、贴个属于你的标签么?”
季远莞尔。
像她的怒气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叹气:“又又”
“沈小姐。”沈双强调。
“OK,沈小姐,我承认,你说对了一部分,男人的劣根性。”他露出个苦笑,“雄性动物在求偶时,除了试图张开翅膀,也确实会喜欢…”
“占地盘。但他同时也喜欢将爱慕的对象、庇护在他的羽翼里。又又——”
“我只是想保护你。”
他的表情近乎真诚,沈双几乎信了。
当然,也只是几乎。
她依然记得台上那个撒谎不眨眼的男人,也记得七年前分手时,那残酷而温柔的笑。
“所以呢?”她问,“我就该感恩戴德么?”
“季远,不是你想爱,别人就要接受的。我想向前走了。”
话落,整个空间都像静了。
季远看着她,女孩的脸上满是冷漠。
这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远哥?又又?”
他抬眉看了眼,是Steven。
沈双也发现了Steven,Steven穿着银白带亮片的演出服过来,顾明真不知怎么跟Steven在一块,正在他身后拼命给她做眼神。
两人身后还跟了一排工作人员,正好奇地看着她和季远。
沈双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在季远手里。
这情势在外人看来十分暧昧。
Steven好奇地看着她,过了会问:“又又,一会你要不要坐我车走?”
“她坐我车走。”
季远同时道。
沈双对着Steven笑,答应:
“那麻烦你了,steven。”
说着,她手用力往回一抽,只听细微的一声,刚才还在季远手腕上挂着的黑曜石手绳突然散开,黑曜石滚了几圈,撞到墙壁四散开来。
碎石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看着地上的石头,黑金纹理在碎石粒上被灯光打得显眼,她抬头:“你看,季远,连石头都知道,时光不复的道理。”
季远眼皮耷拉下来,他看着地上的碎石,像是块冻住的石雕。过了会,才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道:
“破了,那就粘起来。”
沈双:……
这神经病。
她再没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跟着steven走了。
季远看着她袅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过了会蹲下,一一将所有碎石捡起,又从口袋里掏出个铁制烟盒。
他走到垃圾桶边,将烟盒抖了抖,烟盒里的烟全部倒在了垃圾桶,而后,将碎石一粒一粒地放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完成了一件事,理理袖扣,走了出去。
Owen在门口等他,开着他那辆迈巴赫,一见季远上车,就问:
“Ji,事情办完了吗?”
季远点头:“办完了。”
Owen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他想问他外套呢,怎么就穿着件衬衫出来,不知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我刚才见沈小姐坐着……”
“恩,我知道。”
季远道。
Owen见他知道,就不说什么了,心里难得知趣地想,中文里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不能戳人疮疤。
他于是闭上嘴。
可他一闭上嘴,后座的男人却开了口:“Owen,我早年看过一本俄文小说。”
“什么,什么小说?”
Owen可不喜欢看书,更不懂得俄文。
但他知道,季远懂,他见过他和老毛子谈生意。
季远道:“那小说里,有一个富裕的农场主,那农场主什么都拥有,却每天了无生趣,他什么都玩,又什么都很快丧失兴趣。直到有一天,他从一个旅人手里买到了一瓶从古沉船打捞上来的美酒,那酒瓶只剩下一点点了,他终于尝到了让他梦寐以求的滋味,他全身心沉醉其中。”
“所以,你是要去收购酒庄,还是船队?”Owen迷迷糊糊地道,不懂他提起这话题的意思。
季远没有为他解答,而是继续: “可美酒没有了,庄园主只尝了一点点,上帝就收回了所有的恩赐。于是,他日不能终,夜不能寐,只觉得日子又恢复成了原来麻木的样子,不,比原来的麻木更难熬,因为他已经尝过了这世间最美味的酒。你说,那农场主后来怎么做的?”
Owen耸耸肩:“我不知道这个农场主是不是脑子有泡…”
他最近学会了很多中l国话,吐槽了句,让他得意非凡:“但如果是我,就换一种酒,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美味的酒,我可以一个一个试。”
他哼起歌来。
季远却道:“那农场主他卖掉了所有的财产,浪迹天涯去找那瓶酒,他从年轻走到年迈,最后,终于找到了那瓶酒,这时他已经很老了,病痛缠身,他喝光了那瓶酒,在幸福中死去。”
“这不是一个好故事。”Owen道。
“这是一个好故事。”季远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窗外,夜色如梦,他道:“它说明——”
“美梦能复。”
第131章 辛苦 你辛苦了,又又。
诺佰酒店。
季远下了Owen的车, 径直上了电梯。
电梯不断往上攀升,在即将到达顶楼的刹那,手机震了。
这一震就是十几下。
季远没接。
他出了电梯, 径直往3901走,进了房间,插卡, 房间内灯火通明。
换鞋,往吧台走,在酒店内设的小冰箱里取出瓶冰水,一连喝了大半瓶才停下。
放在吧台上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
季远过去, 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十几条未接来电,他略看了眼,径直拨出:“喂, 孙助?”
孙助理在那边问:“季总, 明天跟方元的会议您还参加吗?”
季远俯身, 又从冰箱里取出瓶水,而后, 拎着瓶子往茶几走,走到沙发前坐下来:“推到下午两点。”
“好。”
孙助理又汇报了些别的才挂。
电话挂断, 屋内一下变得清冷起来。
季远拿起遥控器,点开。
大屏幕跳到一个综艺, 上面《我舞我秀》四个字用桃粉标成了高亮。
屏幕上全是青春洋溢的大男孩们, 主持人在快速地播口报。
镜头时不时扫到导师席。
导师席上穿着黑皮衣、黑色choer的年轻女孩皮肤雪白,红唇娇艳,旁边导师席年轻英俊的男星不知说了什么,她就笑起来, 眼睛月牙儿一样弯,神情娇憨又妩媚。
季远看着,大屏幕的灯映在他的脸上,照出一张安静的脸。
他唇角弯弯。
节目播完,他按掉遥控器。
室内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季远起身,去吧台拿了红酒和高脚杯,又重新坐下。
他盯着手机,过了会拿起,拨出一串数字。
电话那头响起一串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又拨了个。
机械的女音重新响起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一遍一遍地拨,好像只听这声音就高兴了似的,唇角的弧度一直未放下。
过了一会,他不再拨打,手机放回茶几,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
深红色酒液如线一般缓缓注入高脚杯,他的手很稳,不一会,酒杯已经七分满。
季远停住了动作。
他喝了口酒,没醒过的红酒入喉有种涩味,但他似乎很享受,不一会,酒已经下去一半。
茶几上的手机又震,他转过头,盯了会,从终于过去。
捞起看了眼,笑:“喂,方哥?”
方鸣之道:“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一直占线?”
“10086。”
季远道。
方鸣之被噎了下,心想这人什么毛病,却听那边道:“有什么事?”
“没事,就问候问候你,还以为你把我电话设拒接了。”方鸣之道,“群里那么多人@你,怎么不回?”
“懒。”季远道。
得,这人狗脾气又上来了。
“他们派我来采访采访你,上节目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方鸣之:……
“谁惹你了?”
“10086。”
方鸣之:……
这天聊不下去了。
“看评论了吗?
“评论?”
“对啊,”方鸣之道,“你现在那小视频传得可是到处都是,知道网上的人怎么说你的么?说什么「帅的人还在深情,丑的人却到处出轨」,什么「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定很爱她」,什么「哥哥别哭,沈双不要我要你」,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火!”
季远“恩 ”了声:“我知道我火。”
他语气淡淡:“所以呢?”
“所以,什么所以?”
方鸣之不知道他这脑回路。
“J.L的股价在我上访谈时同步飙升,在我进酒店前一刻已经涨停,现在是179,”季远道。
“你听起来不是高兴。”方鸣之小心翼翼地。
“我是该高兴。”季远声音很淡,就在方鸣之以为没下文时,却听他回了句:“但我不高兴。”
“哈?”
“她很生气。”
“她?沈小姐?”
方鸣之明白过来了。
“是。”
方鸣之想不通:“你不是上节目帮她澄清?而且什么一见钟情,一直想她……听听,多感动啊?等等——”
他终于知道其中的违和之处了:“不对,不对,你小子又不是那绵软的小羊崽子,要真那么喜欢,啊对,你游艇上说不记得……”
“你小子骗人?!”
方鸣之的声音通过扬声器,震得似乎连空气都产生涟漪。
季远“恩”了声,方鸣之明白了。
“你可真是……”他叹气,“远子,你以前没追过人吧?”
“没,”季远否认,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像想起什么,道,“追过一个。”
“我是说正儿八经、喜欢地追!”
方鸣之喊。
“没有。”
“我就知道!”方鸣之道,“你在追人方面就是个渣!就他l妈光被人追了!季远,我跟你说,追人可不是做生意,你可别搞做生意那套啊,什么甲方乙方,什么投资收益比,什么三年合约五年合约,那完全不一样!”
“女孩子是什么?女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又最难解的生物!是,你帅,可帅就能当饭吃了吗?”
“能。”
方鸣之:……
他本来想反驳,可一想到季远那张脸,又觉得没法反驳。
就季远那张脸,放牛l郎店估计是天价,即使只有1cm,恐怕也会有一堆富婆抢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