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也侧过身来, 凝视着她好奇的双眼。
他刚要说什么，容逸忽然伸出手制止：“等下, 如果是涉及游戏底层规则的禁忌信息, 还是不要说了。或者——你想办法换个说法。”
X笑着：“好。”
容逸又说：“你现在还算NPC对不对？”
“对。”
容逸：“从第一个副本开始, 都是NPC在企图向玩家泄露信息后，遭到了游戏的惩罚。但是玩家应该不会。我来说我的猜想，你来告诉我猜想是正确是还是错误, 这样比较安全。”
X：“好。”
容逸：“我们是在三年前认识的。目前我经历的副本，NPC们所说规则的变化也都是从三年前开始。所以，三年前是个很重要的时间点。对不对？”
X：“对。”
容逸：“你和樊星泽是同一个人，对不对。”
X：“对。”
容逸踟蹰了一会儿：“……你因为意外成为了游戏的NPC，占据了夜晚的身体意识，所以樊星泽白天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和我有12个小时的时差。”
X：“……对。”
容逸：“你是樊星泽的时候很怂，认出了我就是原来你暗恋的隔壁班女生，却不敢以真实身份和我交往。于是在意外拥有一个游戏里的身份后, 用那个身份加上我的微信，和我网恋。”
X：“……对。”老底被揭得精光, 他面红耳赤，忍不住补充：“我们在讨论游戏的事情, 你不要假公济私。”
容逸一脸无辜：“知道这些事情对于我分析游戏的企图很有用啊。”
X：“……好吧。”
“那我继续了？”
“……你继续吧……”
容逸：“别人进入游戏都说成为玩家, 你进入游戏却成了NPC。”某些细碎的线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和你的老师有关吗？”
X目光紧紧盯着她，声音中带着几不可察觉的激动：“……是。”
容逸立刻联想到了之前樊星泽说过的，他老师癌症晚期——一个在取得了卓越成功和巨大财富的老人, 忽然间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他最大的希望肯定是延续生命。
“你老师想要或者说的希望过于强烈，所以他进入游戏成为玩家。他用某种方法取得了在游戏的主动权，可以通过游戏商城里的道具延续生命？”
说完，她就自我否定：“不对。这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他如果真的是游戏通关者，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得生命的延续。除非——”
“他的生命是以伤害你为代价得到的？”这个结论把她吓了一跳，她一骨碌爬起身：“你——”
X连忙也爬起来，握住她的肩膀安抚：“没有没有，不是他要伤害我，是我发现不对劲，主动——”
说到这里，似乎是怕游戏判定他泄漏关键秘密，X紧急闭嘴了。
但是容逸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你察觉到老师不对劲，于是主动进入游戏的？”
X立刻点头。
“涉及你老师的事情既然算作是游戏的底层逻辑和机密——所以他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玩家。”
她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游戏的创建，和你的老师有关？”
X，点头。
容说忽然想起樊星泽说过，Nole Otis为了续命，甚至不惜往时间机器的方向进行研究。
而幸运嘉年华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科技可以达成的游戏。
“……他成功了是吗？”容逸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把所有线索串起来的猜想——虽然过于匪夷所思和天马行空了：“无论是人的体外意识互联，还是时间机器，他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成功了？”
X不太确定地点点头：“……我猜，是的。”
容逸问他：“以他目前的病情，还能活多久？”
“三年。”X说：“他有的是钱，昂贵的靶向药物对他来说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休养的好，他应该是同等病情中活得最长的。”
“三年……”容逸下意识地摸唇思考，X把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
“我知道，三年肯定不够。”他下床去给她倒了一杯水：“但是只有设置好——”
容逸接过水杯：“只要设置好系统核心的指令，比如在未来某一天这个游戏系统研发成功，就自动开启时间机器回到三年前，为他提供生命能量？”
X点点头。
“……好魔幻……”容逸抿一口水：“你在给你老师打工的时候发现了游戏的秘密，于是利用最初的研发入口进入了游戏，结果，被游戏发现了？”
X：“你真应该去做个侦探。下个副本让你进探案本多好，稳赢。”
容逸举起一只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别打断我。”
X乖乖闭嘴。
容逸：“你不是玩家，你是个入侵者，能破坏游戏的存在，因而游戏视你为威胁——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是你对游戏抱有敌意在先。”
“为什么？如果游戏只是收集某种能量，可以延续你老师的生命，你干什么要敌视它？”
“樊星泽说过，他感觉自己的老师有点走偏了。所谓的走偏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X，X正看着她发愣，啊了一声：“我可以说话了？”
“说。”
X挠挠头：“走偏就是——怎么说呢，我们这个职业的本意是用科技造福人类，提高生产力。但是老师的做法，却是在用科技为自己谋取私利。而且他的私利还是‘生命’，这是无法无中生有的东西。”
“生命无法无中生有……”容逸思考这句话的意思：“难道，Noel Otis是在用——别人的命续自己的命？”
X迟缓点头：“……尚无证据。”
但他也是这么猜的。
仔细一想，真有可能。从各个副本三年前的大变动来看，有一个共性：游戏规则变得更加严厉，玩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在副本里丢掉性命。
从和其他NPC的交流中，容逸能发觉，以前的幸运嘉年华真的是个嘉年华，以给玩家提供游戏乐趣为主要任务。
或许这就是Noel Otis的阴谋？他将幸运嘉年华的研发包装成一个无害的沉浸式游戏系统，在完成时间穿越后才逐步将它改造成为自己提供生命能量的人血加工厂？
“……如果真是这样，这可不是报警能解决的事了。”容逸喃喃。
X倾身上前抱住她：“现在都还没有证据，这个时间点的老师也还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一切的事情都是游戏主脑出于自我防护做出的。别怕，还有挽救的余地。”
容逸忽然问：“那为什么要拉我进来？”
X：“……对不起。”
她推开他：“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X：“你会进来，是被我牵连的。对不起。”
容逸没有明白。她皱眉：“你是想拉个队友进来帮你脱困还是——”
“不是不是！”X连忙否认：“刚被困在游戏里时，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谁，只是，只是在网络上游荡的时候发现了你的信息，然后就魔怔了一样加了你的微信想和你聊天……”
“但是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我逐渐想起了白天的点点滴滴，想起来自己——”
“是个人。”容逸提他补完，怕这句话触犯了什么游戏机密。
“嗯。”X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我心思就散了，不想工作了，就想赶紧回现实。”
“但现实里，你的记忆和樊星泽总是不共通。”容逸说：“因为一旦共通，樊星泽就可以把目前已知的游戏秘密泄漏出去，影响游戏的存在。”
“就是这样。”X苦恼地皱眉：“最近，你一直在给我——我是说白天的我——这个游戏的代码片段，我已经能够猜到一些边角。等你这次回现实后努努力，说不定我就能明白过来事情的真相了。”
“我的存在让你不安分，不想工作，想起自己的真实存在，所以游戏也视我为敌。”容逸点点头：“怪不得游戏总想搞死我。”
X把她搂的更紧，容逸感觉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不会的……”
他在害怕。
说实话他也没什么信心，陷在游戏里的两人，究竟能不能全身而退。包括这次的副本在内，容逸已经不止一次经历濒临死亡的危险，他的“保护”也实在是没什么底气。
容逸却笑了。她拍拍他肩膀：“说反了。”
X：“什么反了。”
容逸：“既然游戏把我拉了进来，那就不是你保护我，而是我保护你。”
她双手搭在他肩上将他推开，认真看那双流露出不安的双眼，换了几种称呼：“樊星泽——艾默生——亲爱的，我是需要保护的人吗？”
X实事求是地摇摇头：“我知道你向来要强，但是这个游戏里的情况和现实不同——”
“这句话一进游戏你就和我说过了。而我现在也亲身体会到，你说的是对的。”
她自信地笑着，像对着公司里总乱无章的项目，像对着胡搅蛮缠的合作方：“但我活过来了不是吗？马上这个副本也要通关了，什么困难都没有把我压垮。”
“我甚至还在这里和你完成了奔现——原本我还以为必须要通关所有副本才能见到你呢。”
“我给樊星泽传递了代码，把游戏系统逼得给我越级进副本，这次的副本甚至都没有遵循7天进一次的规则，很明显，它被我逼急了——”她自卖自夸着，并不是为了骄傲自得，而是为了让眼前这个看似强大，实则内心充满各种不安定恐惧的大boss安心：
“从上学的时候我就坚信，人造之物必有破绽。”她环视着精美舒适的客房，一点也看不出来这里只是游戏系统给玩家意识制造出的数据假象：“游戏再厉害，也是人造出来的，说不定还是你的老师造出来的。”
“第一，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什么对自己没信心，觉得斗不过一堆数据？”
“第二，我很强，你放手去做，我给你兜底，保证不让你难过，不让你受伤。”
她轻蔑地笑了一下：“这话刚进游戏时我不敢说，但现在，我和游戏都这么熟了，它玩什么花招我都不会惊讶。无非就是想要我的命，从目前的进度来看，它还需再接再厉。”
X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这话不吉利，别说了。”
容逸眼波流转，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掌心，吓得他蹦到了床下。容逸哈哈大笑：“我公司CTO竟然这么迷信，说出去股价会大跌的，这才是真的不吉利！”
X红着脸，轻轻握紧被舔过的手掌，爬回床上，直挺挺躺下，双手规矩地交握在胸口，闭眼：“不跟你闹了，我要睡觉。”
容逸故意趴在她耳边吹气：“仿生人不用睡觉，充电就行了，是谁说的？”
她轻声细语，声音甜得发腻：“我现在，电力充沛。”
X受不住她再三撩拨，翻身过来一把抱住她，手脚并用扣住：“我缺电行了吧！一路赶过来累死了。”
“这样光抱抱就能充电了吗？”
“……那你还想怎样？”
“我想……”
“不你不想！这里随时都处在游戏的监控下，你给我老实点！”
“……樊星泽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身体机能上的问题？你现在是仿生人，换个零件就可以的……”
X忍无可忍，一手把她脑袋扣在自己肩头，熟料地撬开她后脑的数据接入模块后盖，一顿操作，给她强制休眠了。
他长舒一口气，把怀中软绵绵的身体抱的更紧一些。
“……这不是我的身体，这也不是你的身体……有什么意思……”
“再说，这样怎么就不能充电了……”
他埋进容逸清香的长发中：
“我做梦都想体验这种充电方式啊……”
第81章 请你一定别忘了我 也别让我忘了我爱你……
第二天, 熔炼部队克隆战犯的处决正式开始。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所有的仿生人都是没有觉醒的状态，只有三个仿生人被开通了和原身的感觉共通。
伴随着秘密生活区三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处决结束。
容逸没有去关注那三个人体会过死亡般的痛苦后精神状态如何，反正死不了就行。她有仇必报, 但报过就报过了, 不会反复去咀嚼自己的痛苦, 或是复仇的快感。
这事儿，在她心里已经翻篇。
钟智明履行了承诺，X也并不拖延, 立刻开展了两个组织的合作。
具体合作方案在容逸的主导撮合下初步形成，大概就是，熔炼部队提供人类征服才掌握的资源和权利，帮助齿轮革命在无主之地建立齿轮生命自由独立国度。在熔炼部队为斡旋下，齿轮生命政权和人类政权签订了长达百年的和平友好协定，双方在约定的范围内发展各自的文化和经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