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你,是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他说道,“关于上个副本最后那个男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路靖尧犹豫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想到现在不是副本,她哪怕随便乱猜也不会发生逆向破解增幅,随即便多了几分信心。她斟酌道:“我不是很确定,但是至少那人和考核副本里面跟着我们出来的箱子有很大关系。”
“你觉得,他是副本里出来的亡灵?”
路靖尧摇了摇头:“不是亡灵,他可以出现在现实中,甚至可以跟着我们到另外的副本里去,我觉得,他应该是某种比亡灵更强大可怕的东西。甚至……他给我一种极为恐怖的不可战胜的感觉。”
贺言章不赞成地皱起眉:“再强大的东西,只要诞生于游戏中,一定也会受某种规则约束。副本亡灵会受副本规则制约,那个男人就算是凌驾于普通副本之上,游戏规则也一定在约束着他。你这样说,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他必须遵守的规则罢了。”
路靖尧歪着头看他:“你似乎对游戏的各种规定非常清楚,又是你说的那个‘前辈’告诉你的?”
“我……”贺言章噎住。他纠结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面上的纸,然后又看了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路靖尧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遮遮掩掩的模样,她也没有追问,正当她打算转个话题的时候,贺言章却好像突然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直直地盯着她,问道:“我……我有一个秘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哦,那别说了。贺少,你觉不觉得,我们的上个副本有些地方还是比较奇怪?”
贺言章:“……”
贺言章:“……你不想问问吗?”
“不想。”路靖尧干脆摇头,“我不会过问同事的私事的,我也理解很重要的秘密不能乱说,贺少你放心。”
“……我的意思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不信任任何人。可是你……”贺言章放低了声音,“你不一样。”
“不不不,一样的。”路靖尧连忙摆手,“我也不值得信任,贺少,你说过的,亡灵游戏里,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我只是个贪生怕死还爱钱的普通人,你不要信任我。”
贺言章瞪着他。
路靖尧疑惑地回望着他。
“……算了。”贺言章叹了口气,又撕了张纸擦了擦鼻涕,“你上个副本的世界观解锁度有多少?”
路靖尧调出系统面板看了看:“60%吧。你呢?”
贺言章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仿佛是带着点炫耀的得意说道:“85%。”
“???”
“草,凭什么?!”路靖尧一下子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喊道,“我们全程基本都在一起,你也没比我多探索多少地方,为什么你比我高那么多!”
“世界观解锁度不一定和地图探索有关,更多的是对副本世界观的分析和谜题解析。”贺言章拿起了桌上的纸扬了扬,“你说得对,之前的那个副本里面,有很多问题是我们当时没有发现的,只是那些问题只要稍微一联想就能猜出来,我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想明白了那些东西之后,世界观补全了不少。其实你如果花时间的话应该也能想明白。”
“你为什么没睡觉?”路靖尧盯着贺言章问。
“……”贺言章没回答,只是好像无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左手腕。
哦,副本里被砍了手,气得睡不着。懂了。
路靖尧突然心情舒畅了不少,连带着看贺言章目光都和善了很多。
“你说得对,我昨天忙着关警察局研究道具回去睡觉,确实没仔细想这个副本的事。我觉得,这个副本里有两个地方不太对劲的。”路靖尧说,“第一,住宅区那个门锁外装的房间,是给谁用的?”
“复制体1号的希拉。”贺言章顺口答道,“这个不难猜,实验报告里面提到了‘限制了复制体1号的自由’。如果仅仅是作为对照组的话,是没有必要关进监狱里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就很有意思了,我记得那间房子里有很浓的生活气息,甚至还有做饭的痕迹和避孕套等各种小夫妻生活过的日子,如果这种地方是用来‘软禁’和作为对照的话,里面的复制体1号会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
“你是说?”贺言章微怔。
路靖尧笑了笑:“我是说,复制体1号很可能也被灌输了记忆,她极有可能不知道自己作为复制人和实验品的身份,而是单纯以一个被豢养的小女人的身份生活在房子里——她甚至还有伴侣。而这平静的一切,其实只不过是别人观察的实验对象罢了。”
“有这个可能。”贺言章若有所思,“我没进过那间房子,如果里面是这样的话,那么实验的内容应该还包括了‘正常生活状态下复制体成熟状态观测’这一条?”
“嗯,这是第一个我们在副本里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然后,第二点就是,我们在镜子里看到的‘未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未来?”
这就又涉及到贺言章没进过的那间房间了。
“我在镜子所处的空间里,经历过里面的‘我’在‘张三’的帮助下想要把我拽进去,看到过‘我’亲手杀了秦毓非,在我一个人的时候,还看到过‘我’被分尸后重新拼装后的身体。我一开始以为,这些代表着玩家所处的真实时间坐标的未来,可一直到副本结束这些未来都没有发生过……这就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了。”路靖尧蹙眉说道。
“也许……并不是那些未来没有发生过呢?”贺言章低声说。
路靖尧抬头看他:“怎么说?”
“在所有玩家中,张三身上自带的时间坐标可能是对环境影响最大的。可是,当我们重新回到未来的研究所,张三走进来的时候,环境却并没有发生变化。这说明当我们从过去回到未来时,玩家身上的时间坐标buff很可能已经失效了。这个buff,重新回到了新一轮开始游戏的玩家身上。
“你记得你说过,在你刚进副本的时候,顺手杀了一个女丧尸,而你第二次来到起点的时候,为了防止自己被杀,躲到了床下的事情吗?”
“……”
贺言章抬头看着她,目光有些沉沉的:“你也猜到了,对吗?对于你来说,你确实是杀过一个‘女丧尸’的,而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未来的你的话,为什么现在你还活着?”
路靖尧轻轻吸了一口气:“因为……每一个轮回开始的时候,玩家都是互相独立的。虽然说现在的我已经通关,可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不知道死去了多少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上个副本平行时空的最后一点解释。
贺狗:我……我其实是重……
路路:尊重,理解,上班合作,下班散伙,我绝对是好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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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贺言章曾经用一个首尾闭合的纸环来比喻这个副本。如果玩家进入副本就是副本制作者在纸环接口处放下一只蚂蚁的话,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蚂蚁每沿着纸环爬一圈,副本制作者就会把一只新的蚂蚁重新放在起点处。
这么一圈圈下来, 有的蚂蚁死了, 有的还活着, 可谁都说不清, 最后脱离副本的是哪一只。
镜子里看到的,确实是不同时间坐标的未来, 可那是哪一次轮回的未来?被复制人完全替代的张三、杀了队友的她、死后被分尸的她……很可能都是某一次轮回中的结果, 只是这一次轮回中, 这些未来没有降临在她身上。
她只是通过镜子, 看到了那些轮回中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确实通关了副本,可她现在,还是她吗?
她是不是副本里某一个被更换了大脑、灌输了记忆的复制人?
昨天晚上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又一次袭来, 路靖尧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晃出了脑子。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贺言章略带担忧的眼神。
“你没事吧?”
“没事, ”路靖尧已经冷静了下来,“我明白副本的意图了。一次次地看到自己,杀死自己, 甚至到最后都找不到出路,看到的只有自己到处倒下的尸体……到最后确实会让人崩溃掉。可是,那些不重要,我现在已经逃出来了,便不会再受副本给我的暗示影响。贺少,你说过游戏里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这个‘相信’, 自然也包括相信自己的存在本身。”
说完,路靖尧又看了看自己的系统面板,上面的世界观解锁度依然是纹丝不动的60%。她有些疑惑地问:“贺少,你说的世界观补全,还有多少内容?为什么我的解锁度一点都不涨?”
贺言章摇头:“没有了,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世界观解锁度增加,好像是有时间限制的。24小时以后补全的世界观应该就不计入评分范围内了。”
“…………”
清醒了。她就是她。
哪个复制人能这么钟天地之衰气,倒霉成她这个样子?!
“别太在意,我的评价也只有B而已。这个副本本质是线性逃生向,并没有给我们太多探索世界的机会。”贺言章劝说道,“道具什么的也不用太在意,如果你缺的话,我这里还有多余的,可以给你几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路靖尧用质疑的目光看向他,男人回视的目光非常坦然,除了因为感冒眼神还有点朦胧以外,看不出任何问题。
“我确实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才想用道具作为交换。”贺言章坦言道,“是关于上个副本结束时那个道具,【历史的道标】的事情。之前你也看到了,那个道具后面的数字,事实上,同样的道具一共有7个,我之前已经找到了两个,这次是第3个……”
路靖尧打断了他的话:“等等,第3个?可我们在副本里看到的编号是4/7!”
“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帮我的地方——在你拿到这件道具之前,我看到的道具说明里面,从来没有看到过编号。我不知道是自己漏掉了编号是3/7的那个,还是道具的编号顺序是混乱的。所以,以后再遇到这种道具的时候,我想让你帮我看一看。”
贺言章诚恳地看着她:“当然,要不要答应完全看你的意愿。只是这件道具对我来说有些特别,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要找到全部的7个。”
路靖尧脑中迅速转动着。
如果贺言章说的是真的,只是“帮忙看看编号”的话,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就在于,贺言章这个人实在太没有信誉度了。加上他刚才说的重大秘密……直觉告诉她,和贺言章牵扯太深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路靖尧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上个副本里面,贺言章一手把伞撑在她头顶,另外一只手吨吨灌血瓶的画面。
她欠他人情。
“好。”路靖尧下定了决心,“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我可以帮你。希望你……不要再骗我了。”
做个人吧,要是他再狗一次,大家可就真的要拆伙了。
贺言章静静凝视着她。
她不是个擅长掩饰自己心理活动的人,贺言章一直仔细看着她,她微微蹙眉凝神思考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路靖尧很通透,对他的猜疑,担忧,种种险恶的诡计,可能在刚才的一会儿功夫里她就已经想了个遍了。
可她仍然选择了向他伸出援手,要的只是他一句虚无缥缈的口头承诺。
哪怕他之前做过了那些事情,哪怕他确实是个烂人,她也仍然愿意再一次给他信任。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在带孟庭柯这个挂件的时候,在他陷入幻境要对她下手、明明只要杀了他就能过任务的时候,她一次次选择了更加麻烦的手段,她说人的性命值得付出更多,她满脸不耐烦地站出来,站到了最前面,那张脸直面向的,是阴云后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