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
三个人面面相觑，年豆包小心翼翼地说：“路姐，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可要不是韩景辰，又是谁杀了Z先生呢？”
路靖尧：“……”
脑子里的技能提示音没响。
可这并不能说明她是错的！反正现在也没提示逆向破解世界观，只能说明没有足够的证据而已！
张三转头收拾行李：“这地方不能呆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连夜赶路，找到对讲机那边的地方！”
Z先生的尸体被他们就地掩埋——这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毕竟三四个小时之后，所有玩家的尸体都会被副本刷新出去，然而玩家们担心Z先生也会发生韩景辰那样的变故，干脆埋了图个心安。
第二天中午时，路靖尧终于看到了自己醒来时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路靖尧说，“我来到副本时就是在这里，关于那个湖，也只是听周坤提过而已。再往下的路我也没办法。”
“分散找吧。”张三说，“雪山中的湖泊相当一部分是堰塞湖，你们注意看山石走向，朝着可能发生山体滑坡的地方看一下，注意安全。”
“好的，那就我和路姐一组？”年豆包询问地看向路靖尧。
“你和路人甲道具都不多了吧？”张三说，“我和你一组，路人甲和郭大富一组，三个小时后再到这里汇合。遇到什么事情发信号弹。”
郭大富也笑：“对对，我们两个至少是男人，有一把子力气。能帮你们撑一阵子。”
这安排没什么问题。路靖尧点头同意，四人分头朝两边找去。
郭大富在副本里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二百斤的壮汉，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路靖尧没怎么和他交流过，当只有两个人独处时，她的社恐让她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到任何可以搭话的台词。
“小路……我这么叫你行吧？我三十六了，应该比你大。”郭大富说。
路靖尧含糊地应了一声。
“哎，这副本真是蹊跷，线索少得可怜，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要怎么完成任务呢。”他叹气，“对了，小路，你之前不是还找到个徽章吗？那个是不是也是重要道具？”
“不知道。”路靖尧摇头，“那天晚上韩景辰来的时候，把徽章要走了。”
郭大富一副扼腕的表情：“你怎么就轻易给他了呢？说不定就跟这对讲机一样，也是个以后能用到的重要道具呢！”
“这……鬼都上门要了，我也不能不给啊。”路靖尧说，“而且他也给了我提示的，让我不要相信周坤，多多少少有点用吧。”
郭大富看起来还是很不甘心。可也没什么办法。
路靖尧对于雪山地质地貌一窍不通，只把自己当成工具人一通乱走，企图撞大运找到那个湖泊。然而她显然对于自己的运气心里没有一点数，一直到气喘吁吁走不动了，视野所及依然是雪。
路靖尧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看天。
郭大富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试图安慰：“不用这么沮丧嘛！这么大个雪山，找一个湖多难啊！而且又不是你的问题，我对雪山地貌也不了解啊！”
话音未落，几公里之外发出一声略尖锐的啸叫，一发明亮的信号弹飞上天空，郭大富顿时喜形于色：“太好了，看样子他们找到了！”
路靖尧：“……”
路靖尧：“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张三应该是有野外探险经验的，他和年豆包沿着露出地表的山石寻找，很快就找到了火山爆发过的遗迹，再走不远，就看到了嵌在四面雪山中央宛如蓝宝石一般的湖泊。
四个玩家站在湖边，对着深邃冰冷的湖水开始召开作战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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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这个雪山湖面积很小, 看地形像是雪山融雪和地下水露出地表形成的浅河，因为火山爆发堵塞河道形成的堰塞湖。然而下面连着不知多深的地下水系, 加上水温逼近零度，没人敢就这么下去探索。
“我倒是有个道具。”郭大富犹豫地说，一边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
【道具名称：美人鱼之泪】
【道具类型：消耗品】
【可使用次数：1/1】
【渔夫每晚都能听到美人鱼的歌声，这让他彻夜难眠。因为他清楚最后一条小美人鱼已经被埋在了屋后的树下。
可是为什么他的皮肤越来越像鳞片？】
【使用后在水中可以变成人鱼，雌性可离水解除】
郭大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这个女人用好一点，可下水找尸体这么危险的事，总不好让你们姑娘家下去, 要不然我就牺牲一下，大不了就是一直保持鱼的样子呗, 反正在副本里也不影响现实……”
路靖尧：“……算了，我来吧。”
她接过那个玻璃瓶。瓶子只有小指长短粗细，里面装着银色的星星点点的液体。她拔掉瓶塞, 问道：“怎么用？喝了吗？”
张三点头：“大部分副本的道具都是直接服用的，就和Z先生的那个能量饮料一样。”
“……”
你之前还怀疑自己用法不对把对讲机搞坏了呢！
路靖尧对张三身为老玩家的专业素养非常怀疑, 犹豫了一下, 她还是闭着眼睛把瓶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没什么味道，冰冰凉凉的好像一团雪从喉咙滑进了胃里。路靖尧等了一会儿, 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她开始变得更高更壮, 两只眼睛的间距似乎也变得更大, 可以看清脑袋两边的东西。她垂下眼睛看了看, 发现自己的……自己的手变得又短又扁，好像苍白粗糙的两片树叶, 垂在又宽又胖的腹部两边。
路靖尧：？？？
她惊愕地看向周围，突然身体一晃，啪嗒一下摔进了湖里。路靖尧一脸懵逼地看着上面的玩家, 发现三个人都是一脸惊讶且憋着笑的表情。她张嘴想问，可张口发出的却是一连串昂昂的不明音调。
不是美人鱼吗？！谁家美人鱼长这样啊？！！
“这个……好像是海牛……儒艮，嗯，从某种意义上说，美人鱼的原型确实是儒艮没错。”张三忍着笑说，“好了，快点下去吧，道具没问题，等你从水里上来，就能变回去了。”
……脏话。
路靖尧气得昂昂骂了一通，然而三个人听不懂她骂什么，反倒是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她生气地一个翻身，干脆潜入了水里。
水面像是一层隔音带，刚刚钻进水里，上面的声音就消失了。
不得不说，虽然儒艮的样子难看了点，可水生哺乳动物的特点以及厚厚的脂肪层足够让她在这冰湖里自由活动。她越潜越深，起初头顶还有亮白的天光，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暗蓝色，小小的一块落在很远的头顶。四周安静极了，路靖尧只听见细细的水流声，和她当初在对讲机里听到的一模一样，这让她越发确定他们的推测。
冰湖极深。不知是不是道具的附加作用，儒艮在水中的视力还算不错，大约到了一百米左右的时候，路靖尧突然看到旁边岩石缝里卡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随着水流飘荡的人手。
路靖尧迅速游了过去，到了近处才看清楚，那是一道“日”字形的石梁，从上方掉下来的尸体一条手臂卡在“日”字中间的一横上，才让尸体卡在了这里。
湖中没什么水生动物，温度又极低，所以尸体到现在保存得也算完好。路靖尧仔细看着垂挂在下面随水飘荡的那张面孔，确定正是之前每晚来到帐篷里的那个人。他紧闭着眼睛，除了脸色惨白外，遗容还算安详。身上穿着黑色的登山服，就在腰带的位置，还挂着一个对讲机。
他就是用这个对讲机和她通话的？
可尸体早就冻僵了，他到底是怎么弯折冻僵的胳膊把对讲机拿到嘴边，再发出声音的？灵异副本就能不讲基本法吗？！
路靖尧围着尸体游了好几圈，琢磨着怎么用自己的鳍状肢把他搬上去。游到下面的时候，可能是水波折射了一下，路靖尧余光忽然看到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连忙把脑袋侧过去——眼睛长在脑袋两边的海牛在看东西时就是这么无奈——然后她就看到了别在韩景辰衣服口袋上的东西。
圆形的徽章，蓝色底色，银色字母“LR”，正是之前韩景辰从她那里拿走的徽章。
路靖尧怔怔看了一会儿，才伸出自己的短小胳膊，笨拙地拨弄了一下。然后她就看到了刻在“LR”下方的更小的一行字——
“Life Rescue”
——这不是韩景辰从她那里拿走的徽章！
犹如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脑海，路靖尧惊得差点蹦起来。她自己的那个徽章当时仔细检查过很多遍，绝对没有这行字母。为了确认猜测，她甚至动用自己的鳍状肢把徽章拽了下来，从锈迹的分布看到字母下面那个显然是手刻的心，终于确定这东西确实不是自己找到的那个。
她的那个徽章去了哪里？是被谁拿走的？拿走做什么了？！
路靖尧的脑子里乱成了一片，漆黑的冰水中，一只海牛茫然地悬在水里，强壮，可怜，且胖。
……算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思考牛生，还是先把他弄上去群策群力思考吧。
路靖尧又游了几圈，终于是想出了办法。她对准了挂着尸体胳膊的那条石梁，调转身子，把石梁当成游戏狗策划的脸，用尾巴啪啪啪就是左右开弓的一阵猛扇。不知是海牛的尾巴确实这么强悍还是因为游戏道具强化作用，大腿粗细的一根石头居然真的被她扇断了。路靖尧又迅速潜下去，用自己宽厚的背迅速接住了失去支撑坠落下去的韩景辰。
昔有小美人鱼风暴海上救王子，今有大海牛雪山冰湖捞尸体。
童话与现实的区别就是这么残酷。
路靖尧心里一边吐槽一边尽量保持平稳地上浮，因为没有固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尸体重新滑下去。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漂浮垫，缓缓地一点点向上。
下来的时候周围暗得很快，现在亮起来却好像慢了很多。路靖尧觉得自己上浮了很久，四周的暗蓝色也只是浅了一点而已。正当她想要抬头看看距离水面还有多远时，忽然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脖子。
哦，不对因为她现在是海牛的外形，那东西长度有限环不住，只能轻轻搭在上面。
海牛万岁！海牛就是坠棒的！
路靖尧停止了上浮动作，她静静悬浮在水中，脑袋两边的眼睛清楚地看到男人的两只手僵硬地挪动着，然后他的头低下来，在她脑袋边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要害我……”
饱含着怨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路靖尧定了定神，然后说：“你认错人了，不是我害的你。”
然后她张嘴就发出了声长长的“昂——”
路靖尧：“……”
“是你把鬼怪引来的对不对？！”
不是我！是周坤干的！就算是我，也肯定是之前那个身体干的，和我无关啊！
“昂昂，昂昂昂！”
“其他人在哪？你们是不是把鬼怪也带去了救援队？！”
“昂昂昂昂昂……”
路靖尧觉得，自己可能要成为第一个死于人牛语言不通的悲催玩家了。
她化悲愤为力量，反正韩景辰现在卡着她脖子也掉不下来，干脆拼命摆动尾巴朝上游去。路靖尧犹如一发从水底发射的重磅炮弹，带着背上的尸体，冲出水面，一发冲天！
“卧槽，这啥？！”
围在冰湖边的三个人只看到水下有一大片阴影迅速接近，纷纷提起了戒备，可那影子的动作太迅速了，他们还来不及拿出道具或者武器，就看到水面嚯啦一声绽开巨大的水花，紧接着，一个东西从下面冲了出来！
“擦！”
彻底离水的刹那，路靖尧就变成了人类的样子。韩景辰因为手下一空，从她背上被甩了下来，一人一尸就这么从七八米高的位置朝下摔下去。
“是路人甲！”张三眼尖地看到了半空的人，“接住她！”
“快快快！要掉下来了！”三个人乱糟糟地朝着掉下来的人移动，路靖尧听着下面传来的声音心中熨帖，马上就要掉下去的慌乱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她做好了卸力准备，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落到队友怀抱里的时候，“砰”的一声，冰冷的湖水再次把她淹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