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楚和生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楚老太太气的瑟瑟发抖。
她之所以出馊招,也是因为楚若渝的发展势头太猛,她既惶恐不安、又想让其为楚家所用。
没想到逼得楚和生直接翻脸。
楚老太太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她本能地想找楚若微商量,但下一秒记起来,孙子楚珩时大好后,已经逐渐接管了楚家的产业,也就是说,微微不管事了。
楚珩时和她并不亲近,楚老太太思来想去,最后选择作罢。
总会有办法的。
*
自楚若渝高考结束后,楚若微便和她形影不离,她脸上的笑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
“若若,你说给叔叔安排什么职务呢?”
楚若渝窝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看卓教授发来的文献,听到问话,她头也不抬,“清闲事儿少的。”
楚若微显然有些犹豫,“这合适吗?毕竟他是你亲爸欸。”
另一方面,她也有更深的考量,从血缘关系来说,她和楚若渝之间始终隔了一层,财政大权总要给叔叔。
楚若渝不假思索地拒绝,“你可饶过他吧,他清闲惯了。”
楚若微还想说些什么,此刻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话到嘴边,她愣是咽了下去,“我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楚若微惊呆了,“陆姐姐,你怎么会来这儿?”
同为四大世家,楚若微的地位,比起陆昔差的远多了,要不是陆昔已经嫁人,估计还牢牢占着京市第一名媛的头衔。
陆昔的穿戴并不如以往精致,眼妆晕的相当夸张,眉眼间隐隐能感觉到憔悴,她看到楚若微,有些呆滞。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确定门牌号,然后为难地开口问,“我找楚若渝。”
楚若微略一思索,大约猜到了她的来意,“先进来吧。”
陆昔进门后忍不住四下打量,最后在客厅中找到了楚若渝,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客厅,心急火燎地央求道,“楚大夫,能不能劳烦你跟我走一趟,人命关天。”
楚若微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陆昔,用低三下四的态度恳求着楚若渝,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郝秉严曾经说的竟然是那么真实。
“楚若渝凭借着活死人肉白骨的精湛医术,早就在权力阶层站稳了脚跟。”
现在看来,站稳脚跟这个词用的真是相当保守。
楚若渝看完最后一段文字,合上电脑,“什么情况,先和我说说。”
陆昔早就知道楚若渝年轻,但见到真人,依旧有些恍惚。
让她诧异的是,楚若渝和楚若微站在一块儿,她竟然觉得两人还有点相像。
察觉到自己在胡思乱想,陆昔连忙收住心思,“MRI显示右侧额颞顶叶大面积梗塞,经过抢救后,神志清醒,但几天后左侧肢体瘫痪,不能活动。”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略带哽咽,“就在刚才,又陷入了昏迷。主治医生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楚若渝不假思索地起身,回房间拿了小药箱,“先带我去看看情况。”
陆昔连连点头,“车就在外面。”
楚若微不假思索地换鞋跟上,上车坐稳后,她试探性地开口问,“是伯母吗?”
陆昔心力交瘁,胡乱地点了点头。
楚若微扯了扯楚若渝的袖子,压低声音,“我听说伯母还患有湿性黄斑病变,你到时候可得注意了。不要逞强,有我在没人能欺负的了你。”
楚若渝对上姐姐明亮坚定的眼神,心里暖洋洋的。
她点了点头,“放心。”
湿性黄斑变性,是由于视网膜下有异常的血管生长,新生血管破裂出血,并引起疤痕组织生长,使视力突然下降,会迅速严重地影响患者的中心视力,甚至导致中心视力丧失。
纵然楚若微的声音压的很低,陆昔还是听到了,她苦笑一声,“其实我妈妈已经失明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摔倒骨折并引起脑梗。”
恶性循环,她却束手无策,“楚大夫,求求你一定要尽力啊。”
楚若渝大脑飞速地分析病情,“黄斑变性,目前现代医学没有特效的治疗方法,临床也只是根据病程的阶段,使用抗氧化剂,维生素类,止血剂,以及视神经营养药或细胞激活制剂。”
陆昔眼睛忽然瞪大,她万万没想到,擅长中医的楚若渝,竟然对西医的治疗方式也如数家珍。
她忙不迭地点头,“你说的对,为了避免病情恶化,还施行了光凝术。”
不过,光凝只可以封闭已经存在的新生血管,不能阻止新的新生血管的形成。
楚若渝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效果并不理想,她沉吟片刻,“其实中医药治疗黄斑变性比较好。”
陆昔眼睛瞪得更大,“你是说我妈妈还有恢复视力的可能吗?”
“中药药理独特,对于慢性、反复性的疾病疗效非常好。尤其对陈旧性出血及渗出的吸收,尤为专长。黄斑变性这种普通病症,大概率能够达到标本兼治的效果。”
见陆昔满脸激动,她忍不住泼了一盆凉水,“当务之急,脑梗才是最主要的。”
陆昔脸上的激动之色褪去,她头颅低垂,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模样。
车子在街道飞速驶过,很快便到了医院,几乎在车停的瞬间,陆昔就毫无形象地打开了车门。
第158章 158七绝脉(二更)
等待陆昔的, 是一道晴天霹雳。
主治医生声音冰冷又残酷,“大面积的脑梗死累及了皮层广泛的觉醒中枢,这才导致陆夫人昏迷不醒。另外, 陆夫人的求生欲极低。”
“我们已经尽力了。”
陆昔闻言, 头晕目眩, 要不是楚若微及时地扶住她, 险些瘫软在地。
忽然, 她挣扎地站起身,然后踉跄几步,扯住楚若渝的衣角,目露哀求, “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主治医生眼底讥诮之色稍纵即逝, 下一秒, 他忽然觉得楚若渝有些眼熟。
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 直到楚若渝的身影在急救室门口消失,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是楚若渝?”
楚若微骄傲地点了点头,这一刻,与有荣焉。
石檀毫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萎黄。
她的身体上插满了管子,连接着各种仪器。
楚若渝上前替其把脉, 脉细涩无力。
她眉头时而紧锁, 时而舒展, 足足一刻钟, 才有了判断。
石檀的病情以内伤积损为主, 脏腑失调, 阴阳偏胜, 这才导致肝阳化风,气血并逆,直冲犯脑。
楚若渝掰开她的嘴,发现舌苔薄白,舌质淡紫,她继续观测身体,发现肢体萎软无力,且侧手足浮肿,她心中更加有数了。
不紧不慢地拿出银针,简单地消毒后,楚若渝取手足阳明经穴为主,辅以太阳、少阳经穴,依次在所选穴位留针。
随后,上肢取肩髃、曲池、手三里、外关、合谷,下肢取环跳、阳陵泉、足三里、解溪、昆仑,速刺,不留针。
最后,楚若渝在其头部又留了三针。
这时候,她不免有些怀念郝秉严,如果他在这儿的话,煎药、打下手的活,就不必自己干了。
就在此时,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见到楚若渝,她的眼里盛满了光彩,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院长说你可能需要助手派我来协助你。”
她做梦都没想过,还能给楚若渝打下手。
楚若渝则是目瞪口呆,什么叫做瞌睡送枕头,这就是啊!
这院长真会来事儿。
她连忙道,“去煮补阳还五汤,另外,再加桑寄生、鹿筋。”顿了顿,她迅速补充,“生黄芪120g,当归尾6g,赤芍5g,地龙、川芎、红花、桃仁各3g。”
中年女人的脸迅速胀到通红,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虚心求问,“补阳还五汤有什么功效吗?还有,陆夫人真的能醒过来吗?”
楚若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方剂为理血剂,具有补气,活血,通络的功效,主治气虚血瘀证和脑血管意外后遗症。至于增加的桑寄生和鹿筋,是为了补肾壮筋。”
中年女人连连点头,表示记住。
“她当然能醒过来。”
中年女人忍不住瞥了虚弱的石檀一眼,然后脚步匆匆地跑出门熬药。
两刻钟后,楚若渝依次拔针。
她重新替石檀把了脉,见她的状况稍稍稳定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才走出急救室。
门外陆昔等得肝肠寸断,见到楚若渝,她不假思索地迎了上去,然后焦灼地问,“怎么样,我妈妈救回来了吗?”
兴许是楚若渝的名头太过响亮,门外聚拢了一批医生。
甚至连院长也赫然在列。
楚若渝虽然没有被这阵仗吓到,但也觉得头皮麻麻的,“人暂且没事,不过后续治疗有些麻烦。”
陆昔知道,医生的回答都相当保守,楚若渝能说一句人暂且没事,就代表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只要人救回来了,以后怎么治疗都行。
“谢谢,谢谢。”
她声音里充斥着哽咽,闻者落泪。
“真的救回来了吗??”
“中医这么神奇?”
“总觉得有些不信呢。”
医生们窃窃私语,不过碍于楚若渝的名头不敢质疑。
此时,急救室内的石檀终于醒了过来。
她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一丝光亮也看不见,她想说话,但心肝脾肺肾搅得疼,最后,她只能抿紧了嘴唇。
楚若渝端着温热的药汤回到石檀身边时,见到的就是一言不发、浑身上下散发着绝望气息的样子,她温声道,“你的病能治好,眼睛也能治好。人活一辈子,除了身体健康是真的,其他都不重要,有什么想不开的。”
石檀眼角淌下滚烫的热泪。
“喝药。”
楚若微稍稍把人扶起,她使了个巧劲,石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把药吞了下去。
温热的药下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石檀感觉没那么痛了,她想说话,可偏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够怔怔地听着楚若渝的脚步声远去。
楚若渝第二次进急救室时,前头的主治医生全程跟在她的身后,见陆夫人的确清醒了,他心里既敬佩又震惊。
他三步并作两步跟上,“陆夫人求生欲极低的原因和陆小少爷有关。”
“陆小少爷患有先天性心肌病,又被称为慢性克山病,临床表现主要为慢性充血性心力衰竭,现在已经发展到心源性肝硬化等程度了。”
“听说您擅长医治疑难杂症,不妨去试一试。陆小少爷也在我们医院。”
陆昔听见了主治医生的话,眼前瞬间大亮。
对呀,万一楚若渝能够救弟弟呢?笼罩在全家身上的阴霾,就能烟消云散了!
楚若微不赞同地摇头。
圈里谁不知道,陆谨是有名的病秧子,全靠陆家花钱吊着命,这一年来,他几乎没有出现在人前。有小道消息说他已经快不行了。
何必为了这么个人,砸掉自己的招牌。
楚若渝听到慢性克山病,忍不住挑了挑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嘴角浮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带我去看看吧。”
“若若。”
楚若微声音陡然拔高,“听话。”
楚若渝拉住她的手,撒娇道,“你知道的,我对疑难杂症最是好奇了,我就去看一眼,没把握我就不治行不行。”
说话的同时,她伸出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楚若微裂开。
妹妹哪里都好,就是不听话。
主治医生生怕楚若渝反悔,忙不迭地带路。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很快就到了特级病房。陆谨脾气不好,主治医生是见识过的,他走到门口便停下了脚步,“你进去瞧瞧吧。”
这回陆昔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我弟弟脾气不好,如果他有言语过激的地方,希望你能多担待。”
说完,她推门而入。
陆谨正在玩游戏,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猛然抬头,不耐烦地准备驱赶外来人,下一秒他的视线冷不丁和楚若渝撞上。
他脸上浮出愕然之色,“竟然是你?”
陆昔哪里能想到,弟弟会和楚若渝认识,她雀跃的心情立刻变得低沉,既然认识,如果楚若渝能治的话,早就治了。
楚若渝缓缓走至陆谨的身边,“相信我吗?”
时间仿佛在迅速后退,回到了电竞俱乐部,彼时的陆谨身形孱弱、面色苍白,与现在的形象高度重合。
她刚刚听到慢性克山病时,就有种预感,陆谨是熟人,事实果真如此。
陆谨错愕,忽然他的嘴角浮出了一抹笑意,“你没有行医资格证的时候,我都相信,更别说现在了。”
虽然他和楚若渝再没见过面,可他一直都关注着楚若渝。
毕竟,那一句“相信我”,是他晦涩时光中唯一的光亮。
陆昔看得眼睛都直了。
弟弟这礼貌的模样,哪里有传说中的顽劣、脾气差!
楚若渝沉下心,仔细把脉。
脉象一如既往的乱七八糟,身体似乎也更差了。
陆谨的脉象为七绝脉之一的鱼翔脉,脉来时起时伏,似有似无,如鱼之翔在河水的脉象,表现为严重的心律紊乱,脉率为每分钟160次以上,发作初期脉体还够清楚,持续时间长时脉搏就突然减弱,似有似无。
凡见七绝脉,必死无疑。
楚若渝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然后开口询问,“不是说三个月后来找我吗?”
陆谨情不自禁地看向楚若渝,她的眼睛一如往出,仿佛有星星在跳动,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有事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