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婆不知寇仲心中腹诽,自顾从随身的木盒之中取出了两样东西,寇仲看了一眼,发觉是一只细头毛笔并一盒朱砂。
寇仲心中奇怪,面上也带了几分疑惑之色,演戏演的十分到位:“这、这是?”
陈婆婆高傲的扫了他一眼,不容拒绝的吩咐道:“过来吧,袖子撸起来,把手臂露出来,男左女右,左手,快一点。”
“……这是什么?可是什么蛊虫吗。”
寇仲心中警惕,随时准备制服二人离去,他的嗅觉灵敏,自然嗅到了那朱砂盒中淡淡的血腥气,开始盘算脱身的办法。
谁知,陈婆婆横了他一眼,道:“什么蛊虫,你的身子可是贵人的,怎么能让蛊虫污了去?这是点‘守宫砂’用的朱砂。”
寇仲:“…………”
寇仲满脑子问号:“啊?????”
守什么砂?守宫什么?什么宫砂?
“守宫砂,既然听清了,就赶紧过来点上,婆婆我忙得很,稍后还要去教导几位公子那把守阳关、取悦贵人之道呢。”
陈婆婆手持毛笔,在寇仲震惊之际刷的完成了这一壮举,满意的道:“好了。”
寇仲:“…………”
他看着手臂上鲜红如血的守宫砂,额角冒出了一条青筋,握紧的手微微颤抖。
硬了,拳头硬了。
本以为点了守宫砂就是结束,谁知没过一会儿,长岁送来了一本小册子,对寇仲道:“小郎君,这是陈婆婆前几日有关于男德的讲解,你记得一定要背下来。”
不等寇仲回答,她又取出了几只精致的小瓷瓶,道:“还有这个,这是小公子送来的香体丸,可以令男子的身躯时刻保持香气,没有汗臭,专门取悦于女子。”
寇仲一言难尽的:“…………”
他口嫌体正直的收下了那瓶香体丸。
长岁走后,少帅大人按了下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感觉世界观有那么一丝的崩塌,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他有趣之处。
“……把守阳关,取悦女子的三十六种方法,肌肤保养之道,上位贵女最爱的七十二种姿势,如何取悦你冷淡的妻主?”
没有了阴葵派的人,寇仲也不必再伪装成柔弱的美男子,他飞速翻了一遍陈婆婆的男德,又重点多看了几眼姿势图,不屑的嗤笑道:“这都是什么东西,不学!”
然后把书卷了卷揣进了自己的袖口。
。
这一边,寇仲如愿以偿的混进了阴葵派的队伍,而朱雀回到太原之后也见到了慈航静斋的斋主,师妃暄的师父梵清惠。
“凤女不愧为天上神女,风姿令人心折,今日一见,已是叫清惠受益良多。”
梵清惠是个年纪不轻的女子,仪容仍是绝美,可窥见一二年轻时的风采,对朱雀道:“慈航静斋代天择主,选得李阀二公子为真龙天子,有幸与凤女同舟,清惠有些许薄礼奉上,以求结得一丝缘分。”
她的十分神色从容,面上带着大方而又坦然的笑意,让人很难拒绝她的请求。
而梵清惠所备下的薄礼,自然就是那举世罕见的奇珍异宝,以及慈航静斋自各地选出的美人,每一个都温柔娴静,不同于世俗男子的性情,更适合高傲的神女。
若是能结秦晋之好,莫说是一个区区的骰道童,就是天下慈航静斋也有资格过问一二,更别提那虚无缥缈的破碎虚空。
朱雀的“不必如此”,被梵清惠仿若无意的一句“其中也有秦王所需”怼了回去。
她现在的人设是真龙天子的下属,可以为天下而肝脑涂地,若是慈航静斋送来的东西有李世民需要的,还真不好推拒。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准确的说是梵清惠又客套了几句,朱雀面无表情的思索慈航静斋的礼物与寇仲得到的情报的关系。
突然,一个小厮来向李世民汇报,一路小跑过来,说道:“二公子,阴葵派的传人婠绾求见,说、说是要见朱雀姑娘,而且还备下了礼物,稍后就送到府中。”
李世民皱了下眉,转头去看朱雀。
慈航静斋也就罢了,阴葵派怎么会派人来此?他和阴葵派的关系可不太友好。
朱雀神色自若,道:“请她进来。”
第128章 凤凰业火(十五)
“今日与凤女一叙,在下获益良多。”
梵清惠手持一柄拂尘,听闻“婠绾”的名字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凤女有客来访,在下就不再叨扰了。”
李世民很官方的道:“那我送斋主。”
“不必了,多谢秦王。”
她向朱雀辞行,又与婠绾擦肩而过。
正道与魔门、阴葵派与慈航静斋之间的明争暗斗,可以追溯到几代之前,故而婠绾一见到梵清惠,就不由轻笑了一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想不到梵斋主不在帝踏峰上闭关,竟也亲自入世,来到太原,婠绾见到您还真是有些讶异呢。”
婠绾的赤足踩在青石板上,优美的体态有如山川起伏,先睨了一眼众人,这才柔声示意道:“阴葵派婠绾,见过诸位。”
她眼尾的余光瞧见朱雀,忍不住呼吸一窒,身子亦顿了一下,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里,射出夺目的、不可置信的光来。
就如寇仲和徐子陵初见她时一样,双龙绝想不到世上有人竟可比单琬晶、沉落雁、李秀宁更美,而婠绾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女子的容光更胜于自己与师妃暄。
“有话直说,你有何事要见我?”
朱雀冷冷地望了婠绾一眼,她的裙摆一如燃烧的烈焰,兼之眉目威严、气度雍容,若论帝王之象更盛于一旁的李世民。
传闻商朝以凤鸟为尊,自商王朝没落之后,龙才后来居上,这样的女子何需辅佐真龙,难道以女子之身就不能称帝么?
婠绾的眸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向朱雀行了一礼,以示对瑞兽神鸟的尊重,这才笑吟吟的道:“凤女容秉,婠绾这一次来太原,是送来辎重向李二公子赔罪的。”
“此处并无外人,何必如此多礼。”
李世民伸手虚扶了一下,这几日,他与朱雀几乎朝夕相对,对美色的抵抗力提升了不少,道:“逐鹿天下,本就各凭眼光与本事,婠绾姑娘你又何罪之有呢?”
他心知肚明,阴葵派与慈航静斋皆为朱雀而来,这二者各怀鬼胎,也就不要怪他暗中动作,为唐军将士谋取一些利益。
“李二公子有凤女辅佐,他日手掌江山指日可待,婠绾怎么敢不周全礼数。”
婠绾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眸子中的柔情足以拨动任何男子的心弦,任谁也想不到,这妖女竟也会有向李阀示弱的一日。
不过么,李阀与慈航静斋看似同一阵营,这位李二公子却似乎别有他意,若阴葵派后发制人,或许可以将李阀拉拢来。
谁知,李世民的神色一如往常,仿佛一点暗示都没有接收到,他对婠绾拱了一下手,不疾不徐的道:“…天下未平,婠绾姑娘如此论定,似乎有一些言之过早。”
他对婠绾那予人缠绵不舍,越听越悦耳的语声没有半点动容,可见郎心如铁。
婠绾潋滟的眸光一动,语声轻柔的不可思议,说道:“天下大势,婠绾是江湖人,又是一介小女子,怎么会理解呢?”
她轻巧的借了个台阶,将慈航静斋阴葵派的争斗与李阀分开,柔声道:“说来有些惭愧,小女子先前错看了英豪,与李二公子之间出现了一些小小的误会,所以特意送来礼物赔罪,希望您不要介意。”
她与李世民客套了几句,又忍不住向朱雀看去,对方足下正趴着一只鳞片晶莹雪白的小兽,额生一对玉质龙角,叫声嘤嘤、稚嫩可爱,似乎是传闻中的雪麒麟。
“它叫阿雪,是一只雪麒麟的幼崽。”
朱雀会意,将小家伙儿抱到怀中,抚了抚它冰凉的鳞片,雪幽魂立刻美滋滋的打了个小哈欠,“阿嚏”喷出一口雪花来。
“……原来这只麒麟竟是凤女的小宠,难怪江湖中人都在它的手上吃了大亏。”
婠绾的神色有一丝不自然,祝玉研在几个月前才在雪麒麟手下吃了个大亏,她身为弟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它什么模样。
一只小宠就足以重伤祝玉研,令宁道奇无计可施,凤女本身又会是怎样强大的存在?与骰道童相比,会否能更胜一筹?
这样的凤女,又为何忠诚于区区一个凡人,莫非“天命所归”就这样不可动摇?
“同为瑞兽,阿雪不曾化形,在下少不得照拂一二,倒也说不上什么小宠。”
朱雀细白的玉指一点妖灵,漫不经心的睨了婠绾一眼,金色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令人的心中生不出反抗之意。
她不疾不徐的道:“婠绾姑娘,不知是何人告知阴葵派有凤女降世这件事?”
同一个问题,朱雀也问过梵清惠,对方的回答模棱两可,显然是被什么条件所制约,不过在她身上,4870检测到了骰子鬼的妖气残留,问题的答案自在她心中。
果然,婠绾的体内,同样有骰子鬼留下的标记,令她一张开口,心脏就像被什么蛊虫寄生了一样,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她柔声道:“抱歉,婠绾实在是有师命在身,不能透露,望凤女不要怪罪。”
“无妨,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朱雀秋水一般的眸子之中,闪过一道昳丽的流光,很快又再次沉寂了下去,并不打算以凤火为对方解除骰子鬼的标记。
这只生性恶劣的妖灵可不像镜姬或者蝠翼一样,能够被轻易收服,它这样大张旗鼓的动作,若是失败了定然不会甘心。
介时,或许可以借阴葵派迫它现身。
她在心中思忖了一下,忽的想起寇仲与虚行之的交谈,阴葵派与慈航静斋一行人,皆押运了奇珍异宝与美人前来太原。
方才,婠绾说献上一些礼物与李世民赔罪,莫非说的就是那些珍宝与美人么?
梵清惠献礼之时,顾及慈航静斋的名声,表述的也模棱两可,婠绾亦是如此。
任务者考虑了几种可能,可任由她怎么猜测,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会将美男子作为礼物献给她,纵观几个任务世界,也没发生这样令人窒息的操作,可见一斑。
“不过是一些世俗金银罢了,听闻秦王正在烦心与军队辎重,阴葵派有意献出一点微薄之力,还请凤女不要拒绝我。”
婠绾一见梵清惠,就知道阴葵派这一次晚了一步,不过也不十分担忧,慈航静斋一向故作清高,比不得魔门能屈能伸。
她柔声道:“不仅李二公子,阴葵派也为您准备了一份薄礼,若不出意外,明日就能送到府上,若有所需尽请吩咐。”
朱雀是辅佐真龙的“凤女”,李世民再是不舍,也不会一直让她住在厢房,为表重视,特意将一处小榭更名为朱雀轩,配以数十名侍女、护卫,作为朱雀的住处。
这几日,“凤女降世辅佐李阀”的传闻已天下皆知,她的住处也不是什么隐私。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以婠绾对男子的了解,这位李二公子似乎对凤女有意,若她献上美人讨凤女欢心,是否会得罪他?
婠绾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世民,发觉他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朱雀,目光炙热的如一团火焰,可他分明已有了发妻侧妃。
她在心中反问自己: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女子为何不可?男子可以称王为帝,三宫六院,女子又为何不可?
还有骰道童,神出鬼没的骰道童对阴葵派的威胁,可远比李阀与慈航静斋可怕的多,虽然不知他为何笃定凤女会喜爱尽心美色,可若是婠绾不按照他说的做……
思及如此,婠绾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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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绾回到太原客栈之时,车夫与少女多已歇下了,唯有江师姐一人守在房中。
她一袭白衣十分轻薄,一只素手中夹着一张卷起的平花信笺,署名为徐子陵。
凤女降世,天下皆知,徐子陵新知阴葵派必不会置身事外,念及雪夜之情,故而修书一封,告知婠绾切不可轻举妄动。
“我与你对立两方,如今……你又有佳人相伴,何必又来惹我为你牵动情丝?”
婠绾心中一动,珍而重之的收起了信笺,不得不说,徐子陵对她很是了解,若非有师命在身,仅凭“凤女”相助于李世民一方,她就会想一万种法子来对付对方。
不过这一次,祝玉研与骰道童的赌约内容,是要以天下奇珍、稀世美人将凤女留在人间,而婠绾代行师命,不得妄动。
“婠绾师妹,发生了何事这样开怀?”
江师姐放下书卷,见婠绾唇上犹带了三分笑意,不由道:“自到太原以来,就很少见你这样开怀,我见你去了一趟秦王府,莫非不曾遇上慈航静斋的伪君子?”
婠绾眸子里温柔缱绻的情意消失了。
她半倚了软榻,一双晶莹如玉的赤足踩在缎面锦被上,漫不经心的道:“凤女降世,慈航静斋怎么可能不来插一脚。”
江师姐察言观色,就知道婠绾在与慈航静斋的交锋之中,大抵并未占到上风。
事实也的确如此,梵清惠乃是阴后祝玉研的对手,婠绾青出于蓝,可到底还年轻了一些,不免要在她手上吃几个暗亏。
江师姐不好触怒她,只道:“师妹不必动怒,慈航静斋一贯如此,师妃暄故作清高,凤女会多加青睐也是难免的事。”
她心中合计:在世人眼中,魔门风评不如慈航静斋,唯有从他处下手,在如何调教男子这一方面,定能讨得凤女欢心。
谁知,婠绾轻哼了一声,天魔绫绕在她雪白的臂上,道:“不是师妃暄,若是她在太原,这件事倒也没有这样棘手……”
江师姐心上一惊,语声亦不自觉的提高了一度,皱眉道:“莫非是梵清惠?她竟来了太原,不成,我必须通知阴后。”
“不必通知师父了,她还另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