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东也轻轻吸口气,伸手把宁香的手捏进手心里握着,“结束了就好,就让这些事都彻底成为过去吧,以后我们就安安心心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宁香冲他点点头,“嗯。”
***
宁香和林建东两个人坐车到城里,先去找酒店住下来,放下行李洗个澡。休息一会到傍晚,两个人出去到处逛了逛,林建东领着宁香看了看南方现在的发展。
这边发展得快,新鲜东西多,两人在逛的时候自然买了很多东西。宁香还特意拉林建东去大的商场,给他挑选了两身合身又笔挺的西装。
西装往身上一换,整个人又精神挺拔好几个度。
在林建东穿着西装照镜子的时候,宁香在旁边看着笑,很是满意道:“挺好的,过阵子不是要去平城谈生意嘛,到时候正好可以穿过去。”
这年头西装正时兴,什么人都搞一身穿一穿。
搞不到好的,那就去地摊上花低价钱捡别人穿过的。
很多到这边来打工的年轻人,钱没有赚到多少,总归也要弄身西装穿回去。穿着西装就扬眉吐气了,走到哪就要招摇到哪,好像在外面赚了多少钱似的。
宁香让林建东买西装当然不是为了穿出去招摇显阔,那是正儿八经为了穿出去谈生意。不管怎么样,这都算是正装,在正式场合穿总归不会有错。
逛完街买了东西,两个人到餐厅里坐下来吃饭,心情已经很放松了。
宁香不想提宁兰的事情,林建东看得出来,自然也不主动提她。就像宁香在车上说的,宁兰的事情结束了,从此以后和他们再也没有关系,也不必再说她。
就当没有宁兰这回事,宁香和林建东两个人轻松地吃完晚饭,再逛一逛这边的夜市,感受一下这边的热闹以及属于这个年代的繁华,也就回酒店休息去了。
来的时候坐了太长时间的火车,今天又来回跑了一天,宁香简直累得不行,回到酒店洗个澡倒头就睡下了。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收拾好行李和林建东回家去。
这么一来一回折腾一遭,三四天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到家的时候王丽珍正要淘米做午饭,看到宁香和林建东进门,她忙扔下淘米盆跑去宁香面前,关心地询问她:“怎么样啊?宁兰找你说了什么呀?”
宁香很简单地回王丽珍:“不过还是那些话,觉得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被人逼的,全世界都对她不公。我想对她说的话也全都说完了,下半辈子还很长,她就在里面慢慢悔悟慢慢改造吧。”
前世的点点滴滴,大概会日日夜夜折磨她的内心吧。
江见海当初如果不是有完美前世做对比,这辈子重生回来越过越差,和前世的差距越来越大,心理落差太大导致心态失衡,大概也不会走到一蹶不振的地步。
最折磨人意志和心态的,永远是曾经拥有过,曾经美好辉煌过。
关于宁兰的事,大概也就说这么多了。王丽珍看宁香的心情完全没有受影响,也看出来关于宁兰的事情就算是到此为止了,所以也没再多去说什么。
说来说去不过还是那些事,没有更多新鲜的了。
关于宁兰在外面五六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不必细问也能想象出来个大概。就算手里有钱,前面两年大致也是没有过好,吃了很多苦。后来遇到同伙,过上了好日子。
至于和同伙之间到底是感情还是出卖色相,那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跟着人涉了黑涉了恶,好日子怎么来的自然也能想象出来。那不是出去人家偷的就是出去路上抢的,这样来钱最快。但这样的钱花起来爽不爽,那就不知道了。
可以确定知道的是,花这样的轻松钱,是要付出代价的。
宁兰对宁金生和胡秀莲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她把家里坑成那个样子,一家四口这些年比她过得还心酸,她当然没有给家里写信,更不想见他们。
而宁金生和胡秀莲也不想见她,收到法院寄过来的判决书以后,拿回家直接扔灶底给烧了,一边烧一边骂骂咧咧骂上半天,说自己生了个恶鬼白眼狼。
烧的时候胡秀莲还忍不住在心里庆幸呢,庆幸当初宁兰胆子还没现在这么大,只是卷钱跑了,没有买包老鼠药把他们一家都药死再跑。
宁兰的事其实也让他们担惊受怕了好些时间的,一直到听说宁兰被判了无期,一家人才得以松一口气。不怕别的,就怕她回头来继续报复家里人。
这件事过后,宁家一家四口越发遵循起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更是一点妖都不敢再作,什么人都不敢再得罪,每天老老实实只盼能过点安生日子。
倒霉事砸头上砸多了,一家人早认命了也怕了,再是没有那样的胆子和精气神到处撒泼闹的了。
他们现在比谁都切身明白一个道理——不作妖不惹事缩起头,才能得安生。
而他们的缩头安生,也是宁香的轻松安生。
从此以后,各有各的安生。
***
天气一朝凉起来,又到了冬天。
这大半年下来,宁香阁的生意一直在不断扩张,在平城和陵城以及离得近的禹杭都开了店铺。因为宁香的名气和品牌效应,每间店铺的生意全都很不错。
经过两年的经营,木湖绣娘的招牌也算是慢慢响亮了起来,甚至有清闲又有钱的人,亲自到木湖去看绣品挑选绣品。除了看绣品,也看绣娘的培训,工厂的加工。
木湖绣娘里有手艺好的绣娘,经过大半年的培训,作品质量变高,宁香又利用宁香阁的品牌往外带,她们的作品也慢慢有了点名气,比如像杨慧。
绣娘个人名气一大起来,作品卖得价钱高,赚的钱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而宁香在指导其他绣娘技法之余,也没耽误自己出作品。
她的作品仍然出现在各种规格较高的正式场所,也会出现在港城那边的大型的拍卖会上,还会走出国门,出现在国外的一些知名收藏家手中。
林建东把宁香阁上下都打理管控得很好,一点点打开市场,一步一步发展得非常稳。宁香阁的各方面规模都在慢慢扩大,已经成为了刺绣行业里的标杆品牌。
最近林建东在谈一笔规格很高的生意,之前已经有接洽过几回,现在又约好了时间要再过去谈一谈。因为这笔生意不一般,所以他是自己接洽商谈的。
谈外地的生意得出差,他得带着助手去平城呆几天。
宁香手里有自己的事情,现在洽谈阶段便不跟他一起去。等到生意彻底谈好敲定下来,两边领导人全部到场准备签订合同,她再一起出席这种正式的场合。
提到这个的时候宁香还跟跟林建东开玩笑说——“大佬都是最后才出场的。”
“普普通通的小场合可请不动我去的。”
林建东听了也只是笑,配合她说:“前头这些小事,我帮您跑腿就行了。”
出差的前一晚,宁香在林建东房里看着他收拾衣服行李。
看一会她去林建东的衣橱里把他的西装拿出来,仔细叠起来放到他的箱子里跟他说:“这样装不会有折痕,我亲自挑的,到时候一定要穿啊。”
林建东眼含笑意看着她,“记住了,一定穿。”
第116章 10.21更新
看着林建东收拾完行李,也差不多到了睡觉时间。宁香打个哈欠,起身和他说晚安,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睡觉,结果刚走几步忽又被他一把给拽了回去。
被拉回去步子都没站稳呢,额头上就落下来一个轻轻的吻。
宁香站在林建东面前,仰起头来看他,眼底和嘴角都铺满笑意,然后她凑过去在林建东脸蛋上也轻轻亲了一下,又说一遍:“晚安。”
回去楼上到自己的房间里躺下来,关了灯拉起被子盖好,嘴角满含笑意,闭上眼睛找个舒服的姿势睡觉,在甜稠的心情离里结束这一天。
入睡后一夜安眠,踏实地睡到早上起床。吃完早饭,林建东拿着行李和宁香一起出门去,林建东去火车站坐车去平城,宁香则是去坐汽车,仍然往木湖那边去。
她最近在指导绣娘们绣制一幅水墨山水古画,面幅很大,不仅需要灵活运用各种针法,还需要很多绣娘一起完成,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工程。
而参与这幅古画绣制的绣娘,都是培训之后正式进入宁香阁当专职绣娘的。
宁香到了木湖这边不仅是站着看着做指导,把握绣品的品质质量,也同样会一起参与这幅古画的绣制。她带着绣娘们一起,绣娘们也很有干劲。
虽然宁香阁的绣娘们现在都尊称宁香为绣掌,但宁香自己并没有绣掌的架子。和这些绣娘们在一起做绣活,好像还和以前在甜水大队的绣坊中干活一样。
大家热热闹闹在一起,不耽误手里干的活,一边说一些刺绣上的事,或者一些家长里短。现在再说些家长里短,都是一些谁家挣钱了日子好过了之类的。
若是在做绣活的时候遇到了哪里有问题,不知道怎么处理,问旁边的绣娘也得不到解决,就再问宁香,让宁香帮她们解决。
现在大家干活比以前还起劲,那是认认真真当成了工作和事业在干。因为她们知道自己的作品会卖出去,会到各种人手里,会成为木湖绣娘的一张张名片。
而宁香每次过来木湖这边,不仅和大家一起做绣活,中午吃饭也是一起去食堂吃的。吃完饭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休息一会,然后继续去和绣娘们一起干活。
当然她不是每天都来木湖这边,她作为宁香阁的绣掌,和这些绣娘不同,总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忙。而且她也要做自己的作品,一般都是在家里自己做。
最近是要指导绣娘们绣制难度比较大的山水古画,所以她才经常过来。
今天过来忙了半天,中午吃完饭休息了一会,下午仍然是到绣房里和大家一起干活,继续这幅古画的绣制。这幅古画也是有人定的,不愁卖不出去。
然后和绣娘们在一起又忙活了小半天,陈站长忽然来找宁香,说外面有个老爷子要见她。陈站长先让人把人带去了会客室,自己过来找的宁香。
宁香微微有些好奇,“没说是谁嘛?”
陈站长摇摇头,“说是说了你也不认识,但他有事找你,必须要见你。”
宁香真想不到什么人会来找她,而且是她不认识的人。她心里揣着疑惑,放下手里的针线工具,起身和陈站长一起去会客室。
陈站长走在路上的时候还说:“看起来挺洋气的一个老爷子。”
挺洋气的?宁香往陈站长看上一眼,心想那应该还真是不认识。她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还真没什么洋气人。
她本来以为是什么八百年没见过的亲戚来找她,要找她帮点个忙什么的,毕竟她现在动动嘴就能办很多事。但听到陈站长这么说,便否决了心里的这个想法。
她跟着陈站长走到会客室一看,果然是她不认识的一个老先生。看起来是挺洋气的,不是普通乡下人模样。他看到宁香,立马就站了起来。
陈站长跟他介绍,“这就是我们宁香阁的绣掌。”
老先生很是客气有礼,和宁香打了招呼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宁香也客气有礼地回了招呼,然后问:“您是……”
老先生还是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看着宁香道:“其实……我是想找王丽珍……”
听到“王丽珍”三个字,宁香瞬间懵了一下。然后她反应也很快,立马想明白了眼前这个老爷子可能是谁。如果不出意外,他就是王丽珍的那个死鬼男人吧?
他没死?那他不是跟果军打仗然后跑去湾湾了吗?
现在是一九八四年,湾湾那边还没开放民众回大陆探亲,他是怎么回来的?
或者,他不是?
在宁香脑子飞快地转动的时候,老先生又看着宁香问了句:“她现在还好吧?”
宁香回了神,忙笑一下道:“坐下说吧。”
陈站长看宁香要和这老先生详聊,自己便避开出去了。一会他又回来,拎了一小壶泡好的茶过来,给宁香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子上又出去了。
老先生进来坐下的时候就有人给他倒了杯茶水,他没喝几口,现在也不必陈站长再给他满上。他也不喝茶,只又道:“我听说丽珍跟你走了,去城里生活去了,所以来打扰你。”
宁香端起茶杯喝一口,看着老先生问了句:“您是丽珍阿婆的……丈夫?”
老先生松着慢慢点一下头,“是。”
宁香满眼疑惑地看着他,“你还活着?也没有去岛上?”
老先生说话很慢,语气也很平淡,好像说的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当时是要去的,后来又没有跟着一起去,在海南那边留下了。”
虽然老先生说得很平淡,但宁香听完还是闷了一胸口的气。她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客气有礼的老人,感觉呼吸不顺畅。
她想再问点什么,却又觉得问什么都没意思,于是她忽一下站起身来,直接就想走人送客。她觉得自己再问下去,说不定会一杯热茶直接泼他脸上。
既然都没有去岛上,为什么早不回来?生死不明下落不知,几十年连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过。现在都快进棺材了,还回来干什么?
看起来在南方过得还不错的样子,怕不是早就已经儿孙满堂了。那就死在那边好了,还在这时候回来干什么?真以为谁还惦记他,想要他回来么?
老先生看宁香站起来要走,忙也站起来,急声又说一句:“宁绣掌,我没几个月活头了,就想在临死前见丽珍一面,想跟她说声对不起,我这辈子辜负了她。”
这话听着实在是好笑得厉害,宁香没忍住笑一下,没有回头,迈开步子直接出了会客室。看到陈站长让陈站长直接送人,自己径直回了绣房。
到绣房做一会刺绣还是觉得好笑,抬眼看到杨慧正在对面认真走针。于是宁香想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针线,把杨慧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到办公室坐下,宁香问杨慧:“丽珍阿婆的丈夫是不是回来了?”
听到这话,杨慧忙点点头,“回来有几天了,听说是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癌症,活不了几天了,打算回来死在家里,什么落叶归根,是要埋在家里的,人生的最后一程要在家里过。”
落叶归根,宁香忍不住嗤笑,“原来他还知道他的根在哪里呢,知道自己这里有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