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屋内的人有无注意,这都是非常冒险的举动。
要不惊动人作案,必须赶在对方回来之前。李导则没有这样的问题,中间的房间因为粉刷过,是无人状态,他出门绕个弯就能到了。
这就能推理出三个人的作案时间了。
李导:00:40-1:40
美术指导:23:50-00:40
制片人:23:35-23:50(或以后,他在死者房间停留了一段时间,无法判断)
再看另一边。
同理,剧务要杀死者,必须在摄影回来之前。而摄影指导则不然,他的房间与死者比邻,且夹道中间没有第三个人。
所以,剧务主任:23:35-00:15,摄影指导:00:15-1:40。
贝女主和江白焰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他们去死者的房间,并不需要经过天井。
贝女主那边没有夹道,只有普通照灯,只要确认江白焰房间的窗关着,自己小心点避开光源,就不会被发现踪迹。
所以,她的作案时间非常长:23:35-1:40,均可作案。
李导:00:40-1:40
美术指导:23:50-00:40
制片人:23:35-23:50
剧务主任:23:35-00:15
摄影指导:00:15-1:40
贝女主:23:35-1:40
上述时间能帮助锁定凶手吗?不能。
不仅如此,简静还要面对几个疑难问题,死者房间的门窗均被反锁,凶手是怎么出入的,血从哪儿来,女孩烧麦被摸脸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最后一点,死者之前好像也遇到过。
然而,要解开上述疑问,就必须重返现场。
这是简静不怎么想回去的一个现场,可没办法,李导不愿意报警,没有专业人员介入,不得不去。
她全副武装,英勇地踏进了乱得无处下脚的地方。
先拍照,再录像,然后检查门锁。
窗是上悬式的,掰动下方的手柄即可向外推开窗户,因为不是高层,窗户可以完全向外打开,容成年人进出一点不难。
门用的是B级锁,需要钥匙。房东说,所有的房间都只有一把钥匙,遗失只能找人撬锁。但死者房间的门上没有撬动的痕迹。
钥匙在房间进门的茶水台上。
她开始在房间内找钓鱼线。
没找着。
显然,凶手并没有用钓鱼线[doge]
简静有一种丢梗的淡淡遗憾。
言归正传,其实并不需要钓鱼线(这也太显眼了),绳类的东西多得是:浴袍带子、皮带、充电线……甚至不一定是绳状物。
现场这么多杂乱的物件,能排列组合出好几种机关。
她有点无从下手,思索半天,尝试重构凶手作案的场景:屋里亮着灯,他自没有上锁的窗户中翻进来,看到熟睡的屈杰,出于某种强烈的杀人动机,他走到床边,掐住了他的脖子,屈杰喝醉了,没有任何反抗得死去……
不对。
一般人看到房间里亮着灯,肯定以为人还没睡。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小心谨慎地绕过天井,偷偷前往他的房间作案?
其次,就算凶手认为屈杰醉酒,已经不省人事,可看到他身边还有别人,怎么能保证烧麦不半途苏醒?
除非他非常肯定,房间里的人不会醒过来。
这有分出了两种不同的可能:凶手看到了OR凶手布置了。
现场有什么能够使人昏迷的东西吗?
床头柜上有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喝了两口,但这种密封的矿泉水不易下手,也很难确保屈杰一定会喝。
加湿器?没用上,插头都没插上。
中央空调?她爬上去检查,出风口的积灰非常平整均匀,无有剐蹭和痕迹,也未发现可疑物品。
不过,在房间的吊灯上,她看到了几点拖曳的血迹。
简静小心地趴下梯子,皱眉苦思。
“静静。”江白焰溜达过来,探头探脑,“有线索了吗?”
简静瞥他。
江白焰:“???”
“屈杰到底干了什么事?”她单刀直入,“你知不知道谁最想杀他?”
“具体不好说,我只听见了一点风声,大概不是黄就是毒。”江白焰道,“最想杀他的……应该是前女友吧。”
“为什么?”
“骗人感情啊。”他道,“屈杰没红之前,靠她介绍了几部戏,后来一红就甩了她。人家说要报复,结果没多久片场意外,她断了条腿,退圈了。”
简静问:“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江白焰挠挠脸,“我帮你问问。”
“说起来,你和制片人熟悉吗?”
“一般,这次是李导找的我。”他叹气,“我已经有点后悔了,王制片的水平高高低低的,赌输就惨了。”
“什么意思?”
江白焰:“你看他监制的作品,有的口碑不错,有的一塌糊涂。”他报了几部作品的名字,都是一线大制作,连简静都听过。
她说:“我记得新闻说,这都是几个亿的投资。”
“对,他很会拉投资。”江白焰道,“所以才能混这么好嘛,谁不喜欢能拉来钱的制片。”
“知道了。”她说,“我再去见见他。”
*
中午,简静拦下了准备出门的制片人,说要和他单独谈谈。
制片人一脸“你怎么这么多事”的表情,可李导现在不敢得罪她,在一边帮忙说话,他才不甘愿地答应。
“又有什么事?”第二次询问,嫌疑人们普遍警惕,“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简静问:“我想详细了解一下,昨天晚上你到死者房间后做了什么。”
“和小屈聊了会儿——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制片人皱眉,“别问这种重复的问题,我的时间很宝贵。”
简静:“只聊了天?”
制片人:“不然呢?”
“目前来看,你的嫌疑是最大的。”她道,“假如你不同我说实话,我会将调查交还警方,到时候,就算你不是凶手,应该也会面临起诉。”
制片人怒极反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干什么了我?”
“屈杰十一点半回来时,已经喝得站不稳了,你是男人,你告诉我,男性在这样醉酒的状态下,真的能和平时一样发生性行为吗?”简静逼视他的双眼,“你说你在他房间待了一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
制片人的脸阴晴不定:“简小姐,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
他严厉道:“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别以为自己的书改编过就了不起,这样的作者多了去了,老黄我熟得很,飞鸟那边我也经常合作,只要我打个招呼,你看人家还会不会和你合作。”
“你这是在威胁我?”简静大为诧异。
“我是让你别胡说八道,污蔑别人的名誉。”制片人冷冷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我直接和你老板谈。”
简静气岔了:“谈,你现在就谈,你要找谁,康暮城还是康蕾?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又一声冷笑,“我可从来不空口白牙污蔑人,怎么,以为床单被血液污染,就提取不到毒药了?”
“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拿到了那位同学身上的证据。”她出离愤怒,声音罕见地拔高,“只要交给警方,对比一下DNA,你猜检察院会不会起诉你强奸?”
第352章 精神污染
从监控中看到屈杰的表现后,简静就对烧麦的遭遇起了疑心。
她出现时,浑身赤裸,只裹了一条浴巾,看起来像是来不及穿衣服(或是衣服已经完全无法穿着),似乎没问题。
但监控中,屈杰和她都醉得厉害,以简静个人的经验,醉酒后,人只想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完全不想干少儿不宜的事。
况且,法医学的知识也告诉她,酒精摄入过量,不仅无法助兴,还会抑制这方面的功能。
屈杰和烧麦醉成那样,回了房间还为爱鼓掌?比身残志坚还让人感动。
所以最初,她怀疑烧麦在说谎。
可之后的谈话打消了她的疑虑。烧麦身上有一些残余痕迹,五感卡也侧面证实了她曾有过性行为。
而她的言谈举止都十分天真,最多读大一,家庭条件即便不富裕也是小康,对屈杰的维护更是发自肺腑。
她没有说谎,那问题在哪儿呢?
回到先前的疑问,凶手为什么会在房间亮着灯,并且有陌生人的情况下,仍然毫无顾忌地选择杀人?
要么是他放置了迷药,要么就是他亲眼看到了。
制片人的嫌疑立即飙升到最高。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简静竖起食指,“如实交代,第二,我报警,你和警察交代,选一个吧。”
制片人犹不甘心,可不知为何,眼底露出几分顾忌,竟然没有马上反驳。
简静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我数三下,”她一面说,一面摁下键盘,“1”的数字闪烁,发出“嘟”的清脆鸣叫。
“2。”
又一声“嘟——”
“你不用威胁我。”制片人开了口,一副不屑的样子,“是又怎么样?她自愿跟我们回来的,也没反抗,就算起诉我,能赢?”
简静注视着他,立即判断出他并未说谎。
霎时间,脑海中迸出四个字:有恃无恐。
不,或许是——习以为常。
“杀人呢?”她问。
“我没有杀他。”制片人否认,“我杀他干什么?你以为这事他不知道?”他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你以为他凭什么到处捅娄子,还有一群老板愿意捧他?”
简静登时愕然,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很多事不用说明白,大家心照不宣。”制片人破罐子破摔,直言不讳,“我也没骗你,他骂的时候痛快,回头就后悔了,这次投资有他老板的份,搞砸了他一样没好果子吃。”
此时此刻,定力卡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令她镇定地追问:“然后呢?”
“他想我和老李求情——老李很迷信,那什么大师的话已经让他很动摇,再有后面这一出,指不定就真的要赶他走——导演还是有点分量的。可我说过吧,社会讲的是人情利益,我凭什么帮忙?他得表示表示。”
制片人大放厥词。
简静仍然不可置信:“你们把人当什么了?”
他不耐烦:“你到底有多天真?你们作家圈子里就没有这种事?无缘无故的,屈杰一个大明星,凭什么和她在一起?娱乐圈漂亮女人少了?我也不缺这一两个女人,但这是规则,规则懂不懂,这就是成人社会,你不遵守规矩,谁肯带你一起玩?
“老板会缺女人吗?不缺。可屈杰懂规矩,他知道自己不是最挣钱的那个,想要更多的机会,就得表示表示。明星这个身份比其他人有个好处,年轻女孩子心甘情愿地跟他。
“这就是他的本事,把老板们哄开心了,他事业不就上去了?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饥不择食,但就好比古代文人谈点事儿就要去青楼,不去就是不合群。我也只是守规矩而已。”
简静深深吸了口气。
“你们达成了‘交易’?”她讽刺道,“然后呢,他为什么死了?”
制片人说:“不是我杀的,我干什么杀他?完事儿我就回去了,走得时候他还好好的呢。”
“他还清醒吗?”
“醉得一塌糊涂了。”制片人说,“我叫了几声,他没什么反应,我就自己回去了。”
“门窗锁了吗?”
他回忆一番:“窗我没印象,门我出去就带上了,反正我没锁。”
“虽然你这么说,可眼下你还是第一嫌疑人。”简静面无表情地恫吓,“假如你提供不出更多线索……”
嫌疑人咬别人的时候最积极,制片人虽然口头上说不怕起诉,实则也不可能希望自己去看守所蹲一蹲。
他想了会儿,说:“贝涵你问过吗?”
“她有动机?”
“是屈杰和我透露的。”制片人笑笑,“她有点东西落在他手上,十有八九是照片。”
*
和制片人的谈话最多十五分钟,简静却遭受了切尔诺贝利级别的精神污染。
她缓不过气,干脆暂时停止调查,去街边买冰奶茶喝。
“静静。”江白焰戴着鸭舌帽,跟在她后面,“我也去。”
简静无理由迁怒,瞪他一眼。
“别这么看我嘛。”江白焰说,“我是无辜的。”
简静:“你真不知道他们搞什么玩意儿?”
“听过一耳朵,但也没人明明白白解释给我听。”他老实巴交地交代,“我是自己猜的,没证据,我也不能随便乱讲嘛。”
简静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屈杰是个例,还是……”
江白焰点了两杯奶茶,拉她到巷道,小声道:“静静,你冷静点,要是大家都这样,我们为什么想甩开屈杰?”
她一怔,如梦初醒,拍拍额头:“我真是气傻了。”
制片人太理直气壮,好像这就是默认的规则,全天下就她一个人不知道,搞得她疑神疑鬼,脑子都不清醒了。
江白焰认真道:“静静,我圈是乱,没底线的人很多,但有底线的也不少。权色交易肯定有,可像屈杰干的事,我敢说有点良心的都不会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