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嚎边说喊,将老赵家的家丑说了个底掉儿, 说到后面,却好似真的说到伤心地方一样,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被她揭了短, 赵老爹气的旱烟也不抽了,满面涨红、胸膛起伏的瞪着她。
而原本只是出来看热闹的赵大嫂在听见她说赵老二私下来找她要钱的时候,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正想上前让程小兰仔细说清楚,却被赵大拉住了。
冲她摇了摇头,让她别去掺和这事,赵老大却自己走上去,将程小兰从地上扶起来坐好,之后便扑腾一声跪在她面前,冲她磕了三个头,沉声道:“儿子不孝,没让娘享清福,是儿子无能,您打我骂我没关系,别气坏了自己。”
被先前程小兰的声音吸引来的那些站在院子外看热闹的人见到这一幕,发出一阵巨大的议论声,对着院子一坐一跪的两人指指点点,交织成一片嗡嗡声。
看着眼前的一切,程清清简直目瞪口呆。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她是想让程山过来替她讨回公道没错,但也只是想让程小兰道歉,要是能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以后都不来招惹自己,那就更好了。
但,现在这是...怎么了?
明明程山来了之后才说了几句话,怎么赵家这三个人就自己演上了一场大戏?
两个小孩也被程小兰吓到了,一向讨厌程小兰的程青苗悄悄的挪了过来,扯了扯程清清的袖子,在程清清看向她的时候,她看了眼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程小兰,面色复杂的问程清清,“姐,她...怎么了?”
程清清也答不上来,只能摇了摇头,继续看着院子里上演的奇怪一幕。
“赵大,你干啥?”被她将脸面扯下来,当着这么多的人扔在地上踩,赵老爹只觉得一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他走过去将赵大一把从地上拉起来,看也不看程小兰,对着赵大没好气的说道:“愣在这儿干啥?赶紧去你外公家跑一趟,把你舅舅叫过来,就说我赵家供不起他这妹子了,让他来把人领回去。”
听见这话,赵大一脸纠结的站在旁边不动弹了。
他是对自己亲妈偏心二弟三弟的事有些不满,但他人老实,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不高兴的时候,他就安慰自己,谁家做大哥的不这样呢?
现在听他爹的意思,竟然闹到把娘赶回娘家,他当然会纠结犹豫了。
见他没动步子,赵老爹全然不顾他已经这么大年龄是孩子他爹了,抄起手里的烟杆就往他身上抽,气急败坏道:“怎么了?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不是?连你也不听我的了?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见亲爹动了真怒,赵老大只能一边躲一边往院外跑去。
不过一到他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脚步就动的比蜗牛还慢了。
“亲家公…”等这闹哄哄的一团稍稍平息下来,程山顶着程小兰大声的咒骂哭嚎声,硬着头皮劝赵老爹道:“也不用闹成这样…我就是想来找你们要个说法而已…”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也带着迷茫的神情,很明显搞不懂为什么这家三口人能撇开自己吵起来。
被他再次出声提醒,赵老爹这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吵架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满脸懊恼,苦笑道:“我倒是想给亲家你一个说法,但这老婆子不干啊!”
“休想!还敢来要什么说法?!”
程小兰也想明白了,自家男人和自己根本不是一条心,要是伤了他的面子,他能比谁都狠,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眼看着已经没办法善了了,她干脆破罐破摔,再次骂了出来,“我个做婆婆的打儿媳妇怎么了?赵大河,我刚嫁到你家的时候,你娘怎么对我的?”
“大冬天的让我给她洗衣服,袜子内衣都让我洗,还不许用热水,看到我烧水就打我!晚上要去给她洗脚捶背,怀着孩子都不得歇!旧社会的地主婆都没她这么会磋磨人!”
“那个时候我说什么了?我不一样是忍了!现在我就打程大丫一巴掌而已,一个个对我喊打喊杀的?!我一个做婆婆的,还打不得她是吧!”
话音未落,她人就已经冲了过来,再次扬起巴掌想要往程清清脸上呼,“我就打!我还打!我打不死这个臭婆娘我不姓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这一次,一直看着她说话的程清清没有让她得手,而是在她巴掌扇过来的时候,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还被她巨大的冲击力带的往后退了几步。
“婆婆,你受过那些苦,竟然也丝毫不能体谅做人媳妇的难处吗?”站稳后,程清清甩开程小兰的手,偏头躲开她挥过来的第二只手,见她被程山拉住了,这才皱着眉头开口道:“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你那套了,那要是非要打我,我可以去报警抓你的。”
“体谅你?那谁来体谅我?!我吃过的那些亏受的那些苦熬成了婆婆岂不是白受了?”程小兰挣扎着吼道:“还报警!我看哪个公安来管这个!婆婆教训儿媳妇,天经地义!”
听她这么说,程清清就知道这人说不通道理了,于是理智的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了。
但她不开口了,不代表程小兰就会放过她,被程山拉住,她犹不甘心,不断挣扎着,甚至牙爪齐上,不断抓/咬着程山。
为了女儿,程山只能忍住她的攻击,并试图将她拉远一些。
最后还是赵老爹进屋找了一根绳子来将程小兰捆住,这才消停了一些。
不过那绳子是过年的时候杀年猪用的,再清洗也带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隔了老远都能闻到,也让周围的人捂着鼻子散开,不敢靠近。
被这样的绳子捆成粽子扔在地上,偏偏还没办法捂鼻子,程小兰只能忍住那股怪味儿继续骂程清清,“小娼、妇就这么看着?还不赶紧滚过来给老娘松开!”
见程清清站在原地不动弹,她又骂骂程山,“程山你个克父克母克妻的倒霉鬼!怎么不干脆把你那该挨雷劈的女儿程大丫克死?要留着祸害我!”
最后还想骂赵老爹,被忍无可忍的赵老爹脱掉脚上的袜子给她塞了一嘴,世界这才清净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赵老爹光脚穿上了鞋子,走到院门口对围观的乡邻们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拱手道:“各位乡亲,我没管好老婆,让大家看笑话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家还是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了,回吧,啊?”
但不管他怎么说,外面看热闹的那群人始终嘻嘻哈哈的,不正面回应他,就站在门口不走。
“大河叔,你就别赶我们走啦,等下你大舅哥不得来?到时候我们帮你壮胆气啊!”
“就是就是!万一等下你大舅哥带了人来怎么办?我们在这里也能搭把手啊!”
“大河叔,我们就看看,保证不会出去乱说的!”
听着这些人表面好心,实则嘲讽的话,赵老爹简直有苦说不出。
什么帮忙啊!他们只是想看热闹,别以为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在场的人也清楚的知道他知道,但他们就是要赖着不走。
冬天农闲时候,谁家鸡多下了蛋都能成为八卦传几天,更不用说这种婆婆打了儿媳妇,公公要把婆婆赶回娘家的热闹事了,多新鲜啊!
怀着这样的想法,院门外那群人直管和赵老爹打着太极,至于赵老爹脸上越来越着急的神情?对不起,看不见!
就在这样焦灼的气氛中,赵老大带着两个舅舅到了。
“赵大河,我听说你要赶我妹子回娘家?你给说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没赶上九点钟,一遍遍的修改发表时间到现在2333
第78章 、普法
看到自家哥哥, 躺在地上的程小兰不仅没有见到亲人的喜悦,反而更加害怕了,在地上瑟缩成一团, 努力想要缩小存在感。
但那么大个人躺在地上,只要不瞎都能看得见。
“赵大河, 你就是这么对我妹子的?”程田看了妹子一眼, 心中先是一喜,接着脸上便出现了气愤的神情,痛心疾首道:“我妹子给你家可是生了三个儿子的!人可得讲良心!”
既然被他看到了赵大河欺负自家妹子,那就得狠狠的让他出一次血不可!他可是知道的,赵家三儿子出息了,有的是钱!
“大田哥,你是不知道啊!”面对大舅哥的指责,赵老爹心虚了一瞬,但想到程小兰乱嚷嚷让自己在父老乡亲面前丢尽了脸,他又硬起了心肠,咬牙对程田道:“我好好一个家, 都快被你这妹子给搅和散了!我赵家是供不起这尊大佛了,你还是把人带回去让丈母娘好好教教吧!”
“你说什么?!”听见这话,程田气的挥着劝拳头就往赵老爹脸上打去, “赵大河,你在说什么屁话!!!”
程家老娘今年都八十多了, 还教程小兰?要是他就这么把人领回去,说不定明天就要给他老娘办丧事, 被活活气死的!
被这一拳头打了个趔趄,赵老爹也被激出了火气,他捂着脸一边躲一边嚷嚷道:“大田哥, 你自家妹子什么性格自己不知道?刚刚这么多人可都是看着呢,你问问看她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看我是不是冤枉了她!”
“算了算了,大田哥!”算起来,程山和成田还算是堂兄弟,两人一个爷爷的,只是程山的爹早死了,和本家的关系也就淡了,但此时为了阻止这事继续闹大,他只能从新认回这门亲戚,上前去拦着程山,口里还劝着赵老爹,“大河哥,你也少说两句,都这么大年龄了,说什么把亲家母送回娘家?这不是闹笑话吗?”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怕事情闹大,门外看热闹的那些人也纷纷开口说话了。
“是啊大田,你可别冲动啊!还有大河你也是,都这把年龄了,抱孙子的人了,闹啥闹呢?”这是年龄大辈分高的人出来劝了。
“大田哥,你是没看见啊,刚刚你妹子可凶了!要吃人呢!可怪不得人家大河,是我,我也要把她赶走呢!”这是和程小兰有矛盾的,见她落难就忍不住来踩一脚的。
“程山,你拦着他,我去叫大队长去!”还有怕摊上事的,一溜烟的跑去村头找大队长去了。
现场一片乱糟糟的,怒骂声、争执声、劝解声,还有鸡鸣狗叫声混成一团,简直吵的不成样子。
看着个场景,程清清只觉得头晕。
好在很快大队长就来了。
“干什么呢!一个个都闲着没事干是不是?搁这儿闹啥闹?!”大队长一来,就开始赶人,“走走走,都给我回家呆着去,堵别人家门口干什么?!要实在现的没事做,我家里还有几双鞋底,都给我纳鞋底去!”
见大队长生气了,围观的村民们也不敢再留,喊了几句“大队长”,就做鸟兽散了,只有几个辈分比较高的老太爷被留了下来。
一下子整个院子都清净了。
看了半天热闹的赵大嫂这才出面,将几个长辈请进堂屋里坐着,又带着程清清给他们招呼吃的、倒茶,等人都坐好了,大队长这才严肃开口问道:“来说说,怎么回事?大河,你来。”
被大队长点到名,赵老爹尴尬了一下,他像刚刚在院子里和程田打成一团的不是他似的,双手撑在大腿缝里,局促的说道:“大队长...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和家里婆娘吵了一架...”
脱离了那种让人怒气上头的氛围,又喝了茶,赵老爹也冷静了下来,不再嚷嚷着要把程小兰送回娘家。
而程小兰此时已经被解开了绳子,正坐在屋子的一角呜呜咽咽的哭着,听见赵老爹这话,她猛的抬起头来,对着赵老爹骂道:“赵大河!你有没有良心?先前你怎么说的?你居然因为我打了程大丫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你就想赶我回娘家!”
骂完赵老爹,她又对着大队长哭诉道:“大队长,你评评理!我嫁到赵家这些年有没有哪里对不起他赵大河?今天不过是打了程大丫一下,他竟然就要赶我走?还有程山,哪家女儿嫁人不被当婆婆的打骂?就你家崽子珍贵,打不得也骂不得啊!”
她一开口就将自己的想法暴露了个干净,暂且不说被她骂的赵老爹和程山怎么想,就是大队长也拉下了脸,“小兰,你这也太过分了!”
看着程大丫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大队长缓了一下神情,语重心长的的劝道:“小兰,现在是新社会了,建国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用老一套来对待儿媳妇?我可告诉你,家暴是犯法的,你要是打儿媳妇,你儿媳妇可是能去告你的!你也不想去吃牢饭吧?”
“什么!?”听见大队长说打儿媳妇竟然是犯法的,程小兰惊呼出声,接着就像损失了一百个亿死的,哭丧着一张脸,控诉道:“那岂不是要我这个做婆婆的把儿媳妇供起来?!竟然还不能打儿媳妇了!有没有天理了啊!”
“…”大队长木着脸听她喊完这番话,看见她狠狠地盯了站在一旁的两个儿媳妇一样,他竟然觉得内心已经毫无波动了,沉默了一下,这才再次无奈的解释道:“赵家嫂子,回头你到大队部来一下,我给你普普法。”
刚刚他还是从本家的辈分出发,叫着她的名字,此刻觉得程小兰已经无可挽救了,称呼便换成了疏离的“赵家嫂子”。
但程小兰没有品出着微弱的差别,她听见大队长喊自己去听课,就觉得头痛,嘴巴一撇,语气不耐道:“听那玩意干啥?又不当吃又不当穿得!”
其实以往大队部在院坝边组织了好几次普法宣传,但程小兰都嫌听不懂又没好处,不管大队干部怎么宣传怎么劝,她都不去。
“是不当吃也不当穿!但可以让你不吃牢饭!”发现她冥顽不灵,根本说不通道理,大队长爆发出一阵高声,将程小兰吓得一哆嗦,拍着胸口惊恐的看着他,大队长也发现自己太激动了,但他深知得给程小兰来一次记忆深刻的普法,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色道:“行了,赵家嫂子,今天这个普法宣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们要把你做一个典型,仔仔细细的给大家伙再普一次法!”
说完不等在场的人挽留,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来就走了。
剩下屋子里几个心思各异的人面面相觑。
“坏了!”等反应过来大队长的意思,赵老爹拍了一下桌子,懊恼道:“这下完了啊,我老赵家的脸都要被这个蠢婆娘丢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