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清依然好脾气的劝着姜春景。这临死了,都得给人吃顿饱饭吧。
“你知道什么啊!”
姜春景担心了一晚上,根本没有睡个好觉,这会儿看自己忧心忡忡,当事人却还神知无知的在那劝他吃早饭,当即就没给好脸色。
“你说说看,说了我就知道了。”
姜春景不吃,晏云清就自己夹了一个蒸饺,沾点醋美滋滋的吃了一口,这会儿蒸饺还是热的,温度刚刚好,配上香醋解腻,味道鲜美得很。
不得不说,沙溪不愧是千年古镇,美食底蕴还是有的。酥皮春卷,水粉炒鸡,鱼圆,藕夹,小麻饼……
除了这最后一个,其他的她吃着都还挺好吃的。
“昨天金炉大会堂的门让人给砸了。”
“啊?”
放下筷子,晏云清诧异地抬眸看向姜春景。
就算再怎么老旧,这大会堂也是金炉村干部开会的地方呀,也算是个村委会办公场所了,好端端的,怎么被人把门给砸了?
这也太嚣张、目无法纪些了吧?
“你晓得为什么啊?”
看她这会儿终于诧异,不再不当回事了,姜春景脸色好了些。
“和我有关?”
不可能吧?
“对,你之前不是参加了后备干部考试嘛,然后村里有三家也一起去考的。现在他们说,你们几个人成绩一样,为什么就你能在村里上班?说你肯定给王兴国钱了,不然四个人成绩一样,凭什么就用你啊!”
“成绩一样?”闻言,晏云清笑了,“他们叫什么名字啊?”
姜春景把几个人的名字一报,晏云清对照着名次表一查,笑了,“这是眼睛不好还是脑子不好?什么时候倒数第一、倒数第二,和第二十六名的成绩,和我一样了?”
虽然她也不过是第十六名,没有被录取,但第十六名与第二十六名,三十五、三十六名之间,还是隔着很多人的。
这强行说成绩一样,把夹在中间的那些人怎么办?人均第十六名?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王支书一大早找我要成绩名次表。”
一个疑问解开了,晏云清点点头,“那你早上问我是不是一个住干嘛?”
“也不晓得是哪个乱嚼舌根的瞎说,说你现在住在沙溪别墅区最豪华最大的那栋别墅里,和一个男的一起住,两个人关系不清不楚的,说你是被人家……一天到晚的瞎说八道,让我晓得是哪个说的,非要撕烂了她的嘴。”
奶奶一边愤愤不平的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晏云清的脸色。
晏云清:……
晏云清简直要被气笑了。
即使奶奶那两个字没说出口,她自己也猜到了。
无非就是包.. 养呗。
这乡下地方,没看出来有什么资源比较丰富,生活在这里的人,想象力倒是挺丰富的。
一天到晚的,不管好自己的日子,对别人的生活,倒是八卦窥探欲十足。
“就因为这个,然后他们闹事把大会堂的门给砸了?”
晏云清怒极反笑,“村里报警了吗?”
“报了,一大早王支书就给公安局打了电话,关支书那边也过去处理了。”
看晏云清这个样子,爷爷奶奶都松了口气,看来果真就只是谣言而已。
他们就说嘛,曾经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哪里需要那样。
不过……
想到那天她搬家时,站在院子里等她和她一起走的男人,奶奶这微微放下的心,又再次揪了起来。
那别墅区的房子价格可不便宜,更何况还是其中最大最好看的一栋。
怕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真的是晏云清买的吗?
她一个被赶到这里来的小丫头,手上真的有那么多钱吗?
“所以,关支书他们都知道了?”
流言蜚语没什么,人活一世,不可能面面俱到,被人酸几句说几句也是正常的,可是,这要是让领导知道了,无论真假,这对于自己的印象,必然是不好了。
想到这里,晏云清对于那个散播谣言的人,简直气得牙痒痒。
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她一点点开始复盘。
这几天她确实收到了很多奇怪的眼神,之前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怕是那时候就已经有谣言了。
就在这时,一个没见过的老太太突然来了家里。
“诶,二妈啊,你怎么有空过来玩得呀?”一看到她,爷爷笑了,对着晏云清道:“这个是丁二奶奶,他家二爷爷丁建年你肯定见过,就是我们村二队的队长。”
“哦,二奶奶好。”晏云清从善如流的和她问好。
“不错不错,这孩子长得是好看呢。”丁二奶奶笑眯眯的看着晏云清,“这个村里啊,就是这样子,话多得很,还有人看不得人家孩子呢。”
这话听着,她似乎知道点什么?
“可不是嘛,我家小云考试考得好,正好手里又有点钱,在镇上租个房子住怎么了?一天到晚的,总有人在那瞎说八道,一张嘴,什么话都敢瞎说,怕是天天晚上钻人家床底呢!连小孩子的事都在那瞎说。”
奶奶表现的也怒气冲冲的样子。
“是啊,这村里人坏着呢。”丁二奶奶应和了句,又对姜春景道:“我家大年为人你也晓得,不是一个会瞎说八道编排人的人。今天我来啊,主要就是给你们提个醒,这瞎说八道的人啊,还是出在你们姜家自己家里。”
自己家?
难道是姜招娣?
不,不应该,一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二来,她也没有见过谢晋卿,就算想要编排,也不会说这些。三来,她早就回镇上了,而谣言是最近才冒出来的,应该不是她。
那么,又会是谁呢?
“你是说?”
晏云清偏头看着丁二奶奶。
可对方却摆摆手,不愿意再说了。
这个呀,说到底也是他们姜家自己的事,他家不过是与姜春景玩得好走得近,又恰好听别人说起过,这才来提个醒而已。
若是指名道姓的说是谁谁谁说的,这不就成了那多管闲事的蜡烛了。万一两家关系好得很,不相信她说的,那她可不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啊,这种事情,点到为止点到为止,说得对了,就不好了。
“在村里当干部,难呐。”摇着头叹了口气,看着晏云清穿着打扮都不像这里人的样子,丁二奶奶心里清楚,这丫头估计啊,在村里也干不长久。
这底下一直有人给你拆台,这工作怎么进行的下去,这干部又怎么能当好呢?
而且啊,在这村里,女干部又能有什么实权。金炉村这么久以来,可从来没听说过女支书,充其量当个妇女主任就了不得了。更何况还是个没结婚的女干部,怕是没两年就要嫁人跑路了。
这小丫头啊,多半是要耽误了。
又拉了几句家常,眼见自己提醒也提醒了,该说的也说了,说完了就摇摇头,叹口气回家了。
她走了,晏云清却还在那里复盘着究竟是谁散播的谣言,知道的这么清楚,还看不惯她。
这倒是让她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来自己究竟与谁交恶。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这样呢?
“我先去趟村里,看看情况吧。”
第48章 :
以前奶奶说村里人坏, 晏云清还不以为然,现在真的遇到了,这才明白这句话的含量。
从金炉村往村部开的一路上, 倒是遇见了好几个阿姨老太,在她车开过来的那一刻,一种异样的沉默就蔓延开来, 接着,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几个人又继续热热闹闹的说着新话题。
所有人都刻意不看她, 可当晏云清车开过去后, 依稀能听见几句窃窃私语。
大概这就是乡村情报站小分队之一了吧。
每天无所事事, 一帮阿姨老太扎堆, 天天说东家长西家短,时不时还会互相攻讦的长舌妇。
到了村部, 里面还挺热闹,会议室里关支书王支书还有两个金炉村的人都在, 其中一个女的,还挺眼熟, 正是那天下午在村里遇到, 酸言酸语说她是“大干部”的阿姨。
原来那个考了倒数第一名的男的,是她儿子, 金炉村大会堂的门,就是她给砸了的。
也是她一直声称, 他们成绩一样,晏云清被录取一定是送礼了,一个小丫头居然能住镇上最豪华的别墅,一定是和什么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关支书, 王支书,我说几句可以吗?”
站在会议室门口,听着里面老大妈在那胡搅蛮缠,晏云清敲敲会议室打开着的门,满意的看着因为她的出现,突然哑口无声,面色讪讪的老大妈,瞥了眼她那灰扑扑的衣服,以及色厉内荏的模样,唇角扯了扯。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既然支书们都没有让她知道,她也应该当个不晓得,全部交给村里处理就行。
但是这会儿她恰好听到了,大家又正好都在,被人这样子实名污蔑,还要退让下去,那未免也太憋屈了。
“阿姨,这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第十六名,我,晏云清。76.6分。第三十六名,王海康,64.9分,这十几分的差距,怎么着也不能说是成绩一样吧?”
看那人不服气的样子,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晏云清抢先一步开口,“你若是不相信我这边的数据,咱们可以去镇组织部查成绩,反正档案什么的,组织部都有。”
“然后,我们再来聊聊关于你说的送礼问题,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呀,你得找出证据,去向镇纪委举报,实名举报。当然,我们不管做什么事,都得讲究个证据,谁主张谁举证,你这空口白牙的随口一说,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那叫造谣生事,诽谤诋毁村干部收礼,没有证据,那就叫诬告陷害。而你砸了大会堂的门,那叫损坏公物。一般来说,你这种行为得抓进公安局,好好教育几天。”
看看老大妈,又看看关支书王支书,晏云清笑笑,“当然,都是一个村的,关支书王支书人好,不和你计较,报了警也是从轻处理。”
“可是我不一样,说句不讲政治的话,两位支书在这里我也照样这样说。这一个月一千五工资的村干部,我不当也无所谓,钱少事多还整天有长舌妇在后面嚼舌根,烦得很。”
“您说说看,您这是自己家里人都死光了吗?所以才天天对别人家的事这么感兴趣?怎么,您那么那么优秀的儿子,都没能给您在镇上找个豪华大别墅住呀?您这么了解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想必自己也没少干过吧?”
最礼貌的语气,笑眯眯的说着最让人难堪的话。
“阿姨,垃圾就得呆在垃圾桶里,不是什么事吵一吵闹一闹,谁横谁就有理,谁就厉害,也不是什么话,从您这张造谣生事的嘴里说出来,都不用付法律责任的。”
“我这人就是受不得委屈,我已经报警了,并且委托律师给您写了张律师函,毕竟您的那些阴暗心思、酸里酸气的流言蜚语,可是给我造成了很大的精神伤害和名誉损失呢。”
“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依法治国嘛。最近路边宣传语看了吗?我们要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要文明,要和谐,要法治,要诚信、要友善。咱们呀,走司法程序,法庭见。”
轻嘲淡讽的言语间,明艳张扬的姿态下,隐约可以窥见曾经晏云清的骄傲。
一味的忍让,除了让人更加得寸进尺,以及你自己越活越憋屈,毫无用处。
在复杂的环境里工作,一时的忍让可以有,但你必须要建立自己的威信,否则,你说的话,连那垃圾桶里的易拉罐的不如。
至少易拉罐还能垃圾回收站要呢。
“垃圾?”老大妈听出了她在嘲讽自己,上前就要去打她。“你看我不打死你个死丫头!”
说完就甩开手臂,饿虎扑食似的要扑向晏云清。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一声厉喝,阴郁薄凉的美人静静站在门边,浅褐色的桃花眼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冷冽得几乎要结冰的目光,轻蔑的落在那人身上,一种睥睨众生的傲慢直指向那个试图冲过来的老大妈。
自怨自艾着让人厌烦的粉饰太平终于被撕破,温柔忍让相安无事的假面终于被丢弃,图穷匕见。
退一步从来不是海阔天空,与人为善久了,得到的只有轻视。
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挑的眼角,让她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凌厉而又戾气横生,从小耳濡目染浸染一身贵气,熏陶出的主君威仪,让人不敢轻视。
抛弃所有友善忍让,觉醒自我,露出真容的女人,即使面容尚且苍白阴郁,可那冷漠威严不容任何人质疑的气质,却强势而□□的叫嚣着让所有人臣服。
真的是,受够了。
被这一声厉喝的气势震慑住,混迹乡野胡搅蛮缠,作威作福惯了的老大妈一时竟不敢有什么动作。
她是在虚张声势,还是在故弄玄虚?
无论是什么,她那挺得笔直的脊柱,强势□□的气势,冷若冰霜的面容,亦或是那狠厉威严的姿态,都不见半分怯弱。
听说,姜家那个被抱错的小丫头,是从小就养在权贵人家的大小姐。
回想起曾经村里流传的关于女孩的家世来历,想到她三万块捞一只猫尸体的阔气,老大妈的气势彻底泄了。
而这时,同样对晏云清的转变没反应过来的两位支书,连忙拉着老大妈坐下。
“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这里是村部,不是菜市场,别惹事。”
“大妈啊,刚刚从警察局出来,你别找事做,再进去一趟。”
“你,有什么事?”
怼完了老大妈,晏云清又再次将目光移到一旁拿着个小板凳当支点的女人身上,这个人她同样有印象,不就是金炉村的患有小儿麻痹症,导致残疾的低保户兄妹中的妹妹嘛,有个儿子在外面上班的那个。
“没……没得什么事。大会堂的门不是我砸都去。”
看晏云清的目光移向了她身上,原本晏云清没来前,还气势汹汹叫嚣着谩骂的女人这会儿也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