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训练教室里已经只剩下两个少年还在练习，苏茵走出教室，走向她的办公室。
郑文耀已经在办公室等了她一会儿了，苏茵没直接坐下，而是先走到办公室的饮水机边，拿出饮水机旁放置的奶粉，冲了一杯牛奶递给了郑文耀。
“谢谢老师。”
郑文耀不知道苏茵想找他说些什么。是不是因为他缺课缺了三次，想批评他……，还是……觉得他不好，他只觉得脑子里乱乱的，赶紧接过牛奶，手中温热的牛奶让他的心有了些许的安定。
但苏茵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一惊。
“你爸妈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你不想再继续练习了。”
第4章
郑文耀猛然抬起头来，脱口道：“我！我没有！”一张小脸瞬间涨红。
爸爸妈妈怎么能，根本就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就直接和老师说他不参加了！完全不考虑他的想法和感受！
苏茵看向他，淡定的喝了一口给自己倒的白开水，倒也不意外少年有些激动的反应。她看向面前的郑文耀，眼神里透着一股成年人的从容和大多成年人不会给予这些少年的认真：“那你认真思考一下，你要坚持做一名练习生吗？”
郑文耀想立刻开口说我想，苏茵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往椅子后靠了靠，对他道：“你思考三分钟，再告诉我，你是不是一定、肯定、必须要继续练习，要做一名偶像。”
秒针在滴答滴答的转动，郑文耀已经没有心思去埋怨他的爸妈了，他非常慌张，有些少年的不甘心和叛逆，想着我要练习！我就要当明星！
同时，他的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如果爸爸妈妈不同意我参加，我还能过来吗？公司能同意收我吗？这个练习生其实也确实不一定就能当明星吧。老师是不是其实也不要想我，所以都不留我……
事实上，三分钟过去了，郑文耀没能说出他在心里反复练习了几遍的话来。
“好了，明天你可以不用来了。”苏茵心里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并不怎么出乎意料，站起身来，打算去开办公室的门。
这样在练习初期，就坚持不了的练习生，现在不退，训练了更长时间再选择退出，就是给她找麻烦。父母这么反对，小孩自己又摇摆不定，实力和心性也一般，苏茵找不到任何挽留他的理由。
郑文耀听到这句话，委屈劲一下就涌上了心头，对她大声嚷道：“我要训练！”
苏茵转身凝视他，冷峻的眼神，不悦的气息瞬间压倒了郑文耀，立刻让他乖乖闭了嘴。
“不要在我面前耍小孩子脾气。这里是公司，不是家里不是学校，让你退出，这既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也是公司的选择。”
“嘴巴上的无理取闹，没有任何意义。”
“作为带了你两个月的老师。最后送你一句话：好好学习，抓住你的未来。”
说完，苏茵打开办公室门，对着门外的阿姨喊了声“王姨，麻烦帮忙打辆车，送他回家。”最后看了一眼郑文耀。
郑文耀只觉得，苏老师的眼神似乎和从前一样，又似乎让他觉得很陌生，他也不清楚今天他爸妈和他的放弃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没过太久当他和他的父母在电视、网络中看到曾经和他一起训练的人真的出道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明星时，他们那是的心情是如何的复杂、遗憾和不甘。
苏茵丝毫没有留恋的让工作人员送这个少年最后一次回家。
三个月的免费试验训练，看似是给这些少年和家长们的机会。但其实，是苏茵的最后一道考核，对于这些根本没有信念和坚持的人，她不会犹豫，更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走回教室，看到一个还在训练的少年。苏茵眼神中才重新染上笑意，进去帮他收拾好书包催他回家。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结束，有人自己或者是父母出于各种理由找到苏茵，表示他们后悔了，现在想清楚决定还是退出这个练习生选拔计划。苏茵也很爽快，没和他们纠结太多，就放他们退出。也有坚持了三个月的训练的练习生备选，想继续练习。通过这三个月的接触，苏茵认为对方不符合她对练习生的要求，而被她劝退离开。
最终，在拥有几千万人口多A城，精心找寻了半年多的十八个练习生备选，只留下了八个。八个练习生和他们的父母都与苏茵创立的悦享娱乐公司签订了为期十年的艺人合约。
试验期结束，苏茵重新调整这第一批练习生们的训练，加强了训练强度和训练内容。接下来公司只会以更严格的标准要求他们，倾注更大的精力和力量对他们进行培养。
既要让他们尽快提高实力，也开始培养起他们的团队默契。之前定好的练习生宿舍也已经全部装修完毕，首批练习生全部集体入住。
和这个世界一般的娱乐公司也不同，刚刚确定了练习生的人选，苏茵就开始准备对这批练习生进行宣传和运营了。
合约已定，养成系偶像本来也就不需要多高的门槛，直接开始宣传，节省最大的时间成本是苏茵在最开始就做好的决定。让更多人能看到他们，伴随着练习生一起成长，这才是养成系偶像的真谛。
为了寻找合适的摄像和视频制作人员来给这些练习生拍摄日常和花絮，苏茵翻了好多天的各大招聘网站，也找了猎头公司，接触下来的几个人，却只定下来一个人选。
有的人技术不错，但要价过高。有的人技术过得去，态度却明显看不上这样的小作坊，只想把这个工作当个跳板。还有的人对娱乐圈，流行文化完全缺乏了解，拍摄和视频制作理念也比较落后。
其实，苏茵对拍摄人员的技术没有很高要求，毕竟只是拍摄训练和宿舍的日常。这种题材重复率极高，工作量大，本身也比较枯燥，想找到技术和价格、时间都合适的人并不容易。而且一个人扛不住这么大的工作量，起码要有两个人轮流接替。
苏茵要找的是，能长时间拍摄，摄像能力基本过关，剪辑水平不错，有耐心，有一定经验，又能根据她的意见和要求来制作视频的人。如果这个人能掌握流行趋势，擅长拍摄人物，能捕捉人物身上的闪光点是最好不过的。
现在苏茵的小公司里，包括苏茵在内一共只有四个人。一个她自己，一个生活阿姨，一个保安兼职宿管，还有一个同样身兼数职的年轻文员。在创业的这大半年里，为了尽可能的节省资金，苏茵自己身兼数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能自己做的都自己来，每天基本只能上睡四、五个小时。
对于拍摄训练纪录片和宿舍生活这项工作，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很多想法，但苏茵是纸上谈兵，既没有这个时间，更没有这个专业技术，当务之急就是再找到一个拍摄人选。
苏茵关闭了招聘网站的页面，告诉自己不能心急。转头打开了M站的网页，看一看今天有没有什么热门视频。
M站是一个综合性视频网站，类似于她之前世界的小破站，受众更偏向学生和青年人群体，二次元和网络属性更重，紧跟社会风向和潮流。为了加深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保持自己对于当下时新的网络热点，青年人的观点、审美、萌点的跟进。每天，苏茵都会坚持观看几个主流视频网站上的视频，从中汲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和经验，保证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和适应。
看到自己最近关注的几个粉丝百万的up主拍出来的视频，苏茵也不紧发出赞叹，色调、光线、运镜、配乐和节奏，还有特别具有个人风格的脚本都做的很棒，果然每个世界都是有很多人才的。
在视频首页又随便点击了几个视频，质量都很一般。这里不仅是偶像文化发展的远远不如她之前的世界，网络和网络文化发展也慢于她之前所在的世界。苏茵打算再看两个视频就关了电脑，等待练习生们放学训练。
此时，一个视频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第5章
视频拍摄的是UP主自己的日常生活，质量还可以。视频内容本身没有多大亮点，胜在拍摄氛围好、画面舒服、节奏好、镜头有趣，给人感觉UP主和其他出境的人都特别鲜活，可爱，有记忆点。
UP主的个人账号下显示已经这个账号已经上传了两百多个视频，粉丝却只有不到七万。
苏茵点开对方主页，又粗粗了扫了十几个这人的视频，有些了然。这个UP主虽然拍摄了很多视频，但视频内容同质化非常严重，缺乏新意，也没有引人注目的噱头，这应该就是他粉丝数一直没能上去的最主要原因。
苏茵在前世也有参与过公司偶像艺人的各类物料拍摄工作。自己虽然不会具体的拍摄剪辑，但看过娱乐圈里大大小小、各类视频的她，判断一个视频拍摄水平如何，视频剪辑能力怎么样，还是有些眼光的。
她能看得出，这个up主有点潜质。镜头的运用、光线的把控、人物特点的把握、视频剪辑的综合水平其实都很不错，纯粹是被这个视频内容拉了后腿，在创意方面也缺了点想法。
同时，苏茵还注意到，视频的投币数和点赞数很是相近，点赞投币比比她之前见过的绝大多数up主都要高，下面的评论数量也不少，粉丝佩戴的标注粉丝等级的勋章也都很高。证明他的视频粉丝粘度很高，老粉比例大。
其实，观众是很敏锐的，他们可能无法专业地分析出你的水平如何，有哪些的优缺点，可他们就是会被一些真正用心的人，有天赋的人所吸引。
苏茵一边刷着视频，一边想着：这个人真的挺适合拍摄人物类型的视频。
此时，视频中一闪而过的某个标志性地标，让苏茵有些惊讶，这个建筑，不就是A城吗？这个人是A城人？
心思一动，苏茵继续翻起了对方视频下的留言互动。发现这个UP主在视频下和粉丝的互动透露出不少自己的个人信息。居住在A城，刚工作不久，非全职UP主，目前正有跳槽的打算。
苏茵又重新将他最近的几个视频翻了出来，仔细研究过后，搜索加入了对方挂在个人主页下的粉丝群。
加入群后，可以直接看到没加群之前一段时间的群聊天记录。苏茵默默潜水翻完了她能看到的所有群聊天记录，这个up主现在在A城一家贸易公司里工作，家庭情况应该不错，据他自己说现在的工作虽然专业对口，待遇也不算特别差，就是公司氛围不好，他也不喜欢这个工作内容。粉丝中也有一些视频拍摄剪辑的爱好者，与他会探讨相关的技术问题，看得出他确实有点刷子。虽然不是专业出身，野路子却的确有点天分，还一直坚持自学。
这个人和苏茵想象的摄影师标准倒是有几分符合，培养培养说不定挖到宝了。
苏茵不再犹豫，点击对方头像，发去了信息：你好，对娱乐公司的全职摄影师有兴趣吗？工作内容主要是拍摄艺人的训练、生活日常，要不要来面个试。
正在公司偷偷摸鱼的邹康宇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粉丝群的陌生私聊，再一看内容。立刻环顾了一圈周围，确认安全后，邹康宇给对方发去了一个问号，过了几秒又立即撤回，重新打字：不会是开玩笑的吧？有具体岗位和待遇吗？
其实他没打出来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该不会是骗子混进了群吧。
苏茵把公司信息和岗位信息及大致待遇发给了他，又发了一个公司的详细地址，打字道：这周六上午来公司面个试吧。
——周六上午——
来到对方发来的地址，和楼下的保安进行了再一次的确认。邹康宇有些放下了心，转瞬又有些失望，娱乐公司什么的，不说特别气派的大楼，也该像样点的写字楼吧。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高楼里的娱乐公司，看起来就不像很有实力的样子……
挠了挠头，邹康宇有点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干脆就来了，踌躇了两分钟，他还是选择迈进了楼里。
毕竟，大公司好像也确实不会找到自己。
而且，来都来了……
苏茵带着他在训练教室后门看了一会儿正在练功的少年们，将邹康宇带回办公室，和他谈起了这份工作的具体内容和要求。
邹康宇作为一个取向正常的年轻男性，对这些小男生自然是没什么兴趣。他有自己喜欢的女演员和女歌手，但他不是狂热追星者，也就无聊的时候才去看看人家最近有什么新闻和动态。这个世界的很多明星艺人其实都不太喜欢分享自己的生活，娱乐公司也不太重视和粉丝的互动。
作为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和一个没有多少粉丝的视频UP主，邹康宇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娱乐圈里的人。
虽然自己不怎么追星，以前在网络上也是见到过几张流出的明星成名前的青涩素人照片和视频，但这些资料基本都是他们以前认识的人流出的，很多艺人和他们的粉丝甚至会完全回避出道前的个人信息。
邹康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娱乐公司会从这些完全还是素人的练习生就开始长期录制他们的训练、生活。
这些小屁孩真的……能成为以后受人追捧的明星嘛？看起来虽然都长相不错，在他一个直男看来也不算特别惊艳。唱歌，跳舞的水平好像是还不错，也远远没有达到专业的水平，也就算是个入门者吧。
这些身上还没有太多星味的少年，这样的视频真的会有人看吗？
身为一个制作了两年视频，粉丝还没到七万的一个有些失败的up主，邹康宇听完了苏茵描述的工作内容，更加觉得这份工作没那么好干。倒不是对方对拍摄技术要求多高，也不是拍摄难度有多大，而是这些练习生学习唱歌，跳舞这样的内容他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邹康宇也想不出这样一份工作有什么前途。
所以，这样的一个拍摄计划大概只是这个小公司的灵光一现，脑袋一拍的试验品吧。自己则是对方大海捞鱼捞到的一条小小鱼而已，邹康宇在心里暗暗想着。
苏茵也看出了对方神情中对这份工作的不太认同。她不再继续和对方说她的设想，而是转头打开了电脑，最后邀请邹康宇看一段视频。
这是一段是她之前自己简单录制，直接截取合成的训练片段合集。视频中有压腿压胯时几个练习生忍不住痛哭成一片的、有八个人站好队形表情专注认真学习舞蹈时的片段、有练习生们羞涩走到教室中间进行月考考核表演的场景、有练习生跟不上进度，晚上一个人留下来对着镜子一遍遍加练的内容，还有回到宿舍，发现因为在练习室里反复的舞蹈动作而腿上各种青青紫紫，练习生们彼此之间互相擦药还一边互相取笑的记录……
视频拍摄的实在不怎么样，剪辑也真的很粗糙。邹康宇却突然觉得在看视频的一瞬间，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打动了。
这个视频虽然很简陋，但是，有一种，很特别的力量。邹康宇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看视频时莫名的心情，这个工作内容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没有价值，这些视频和小男孩好像也没有他原来想象的那么平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