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就在辽国打算一鼓作气灭金之时, 早已与辽苦战数年而深受其害的明国趁势而起,递上文书以被辽国占领的燕云十六州为筹码,意欲与宋结盟攻打辽国。
李情权衡利弊,后与朝中重臣商议得出结论,此事可行。
于是就在赵康登基的第七个年头,明宋联盟军势如闪电,兵分两路以令天下震惊的速度一路直逼草原深处,先灭金后灭辽,从弱国反转局势,彻底将曾经的两个强国从疆域地图上抹去。
战后,本该是两个战胜国瓜分蛋糕的庆祝宴,孰料明国司空见惯宋国积贫积弱,竟早有背弃盟约独吞战果之意。
不久,明国翻脸反水,将原本按照盟书该并入宋国土地的燕云十六州自己归入国土,并大肆在国内宣扬明帝收复河山、一雪前耻的功劳,甚至有剑指宋国之意,将他吹成了亘古未有之明君。
消息传至宋国,全国上下皆怒不可遏,群臣一心势要就此事与明国辩个是非曲折。双方你来我往扯皮子扯了一年多,最终却争不出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两国相争,既然文的不行,那就以武见真章。
李情下旨征兵攻明,明宋两国爆发战争。自汴京之危后国力蒸蒸日上的宋国对上国内势力繁杂,日益腐败的明国,结果可想而知。
月前,明国的降书被呈在了御书房的书桌上。
第二日早朝,李情突然下旨宣布还政于子,当即命人撤去珠帘与凤椅,毫不留恋的离开朝堂,这一番作为把大殿之内满朝文武官员都给震得双目溜圆,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太后是不想与官家争这一统天下的盛世之功名,主动还政交接天下至尊的权势,亦是不慕权力,不居功不自傲。
当明帝脱下龙袍穿上为臣的宋国官服,亲手下跪撑上降书之时,宋国一统中原,赵康作为当代帝王,他的功绩注定载入史册,成为宋国功绩最为显著卓越的君主。
想通了这一茬的文武百官尽皆叹服,齐声跪地高呼“千岁”相送太后。
回忆以往,赵康心中既有怅然若失,更多的却是心塞。
旁人只当太后不慕名利,哪里知道他这亲娘在他亲爹的连番催促下早就想撇下儿女们一走了之,如海东青相思和红豆一般双宿双栖去了。
父母离宫多时,眼下游山玩水也不知去了何处,日子可真是潇洒得很。
对比困与龙椅之上,脱不得身的自己,赵康越想越是心酸,隐隐有些出神了。
好在他没多久便反应过来如今还在朝堂之上,忍着怅然给了身侧的太监总管一个眼神。
身侧的太监总管弓腰缓缓走下九重台阶,从使臣手中接过降书递给赵康,他略微翻看了几眼,不辨喜怒道:“既为臣,当谨守臣子本分方是。”
却是闭口不谈施恩于亡国之君,封候封王的话语。
以头抢地的跪在殿内明国旧主脸色十分难堪,额头青筋暴凸,强忍着落在身上的异样目光没敢发作。
太监总管察言观色,眼见赵康眼中带出了些许不耐烦之色,当即高唱退朝。
“恭送吾皇。”
群臣跪地恭送,口呼万岁。
赵康离开朝殿乘坐御驾回到御书房,苏梦枕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官家。”
苏梦枕躬身行礼。
“明国表忠心的降书已经呈上来了,但……”赵康勾了勾唇,“朕观这明国的君臣宗室各有算计,并不齐心呢。且明国的江湖风起云涌,各方势力或多或少皆与朝廷宗室重臣相互勾结,显然图谋不小啊。”
明国国君虽然降了宋,但内部反对之声一直不断,而且江湖上还有好些个打着复国旗号的江湖人到处招兵买马。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明国的皇帝也是个窝囊废,眼看江湖人插手国土之争,竟然毫无作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竟也能忍着不发作!
如今明国并入宋国版图,那些烂摊子也一并落到了赵康的头上,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头昏脑胀。
“明国江湖近来发生了三件极为有趣之事。”
苏梦枕嘴角噙着笑意,眼中含着几分看好戏的陶侃。
赵康一见他这模样儿就知道没好事,扶额认命道:“说罢,到底是什么好事儿让苏楼主都合不拢嘴了。”
这小子与他情分非同寻常,幼时常入宫伴驾,赵康与他颇有些超乎常人的默契。
“第一件事便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决战之事。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据说万梅山庄的庄主西门吹雪与白云城城主叶孤城原定于紫禁城开启绝世剑客的宿命之战。”
“原本,这两人当在明国的太和殿楼顶交战,但如今明国并入宋国,紫禁之巅便也改了地盘。”说着,苏梦枕抬头望了望外头正德殿屋顶。
“这场决斗表面上乃是两位绝世剑客追求剑道巅峰的问道之战,但暗中的水可深得很哪。据我所知,那位南王起初极为反对降宋之事,背地里联络了不少明国旧臣,私底下小动作不断。但前些日子南王却突然反口,并一力促成明国向宋国俯首称臣之事,以至朝中对此颇有微词。”
“我猜这南王此番作为,必然所图甚大。南王之子与白云城主关系匪浅,说不得两方合作酝酿着惊天阴谋,什么绝世剑客之间的倾世之战,只怕便是他们暗中行事的借口。”
两大绝世剑客在皇宫最高的正德殿上决战,必然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到时候宫中定然会集中兵力全面警惕这些闯入宫中的江湖人,届时宫内其他地方的守卫与会稍显薄弱。
同时也给某些不轨之人提供了便利。
赵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面皮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下。
这位南王可真会选地方啊。
当然,他的眼神也特别好使,一眼相中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这正德殿决斗……
赵康嘴角扬起,心道:看不出来这南王原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啊。
自个跑来做客,怕主家不接待,便甚是好心的把他那在外头逍遥得乐不思蜀的兄弟给一并请回家来了。
哎呀呀,这叫赵康说什么好呢?
赵康顿时就被提起了兴致,饶有兴味追问道:“那第二件有趣之事又是什么?”
苏梦枕笑道:“这第二件事便是西方魔教少主玉天宝在赌坊输掉了罗刹牌一事。罗刹牌乃是魔教教主玉罗刹之信物,玉罗刹曾言得罗刹牌者得魔教,眼下玉罗刹的独子却在银钩赌坊里输掉这等重要之物,西方魔教的长老岁寒三友已赶赴银钩赌坊欲讨回圣物。”
“江湖传言,玉罗刹手段狠毒,武功盖世,天下无人能敌。他乃是江湖中最为神秘之人,出现在人前时身形掩盖在一片云雾烟气之中,无人见过其真容。前些日子西方魔教突然传出玉罗刹暴毙一事,偏生他的独子玉天宝却在此时携罗刹牌入关,来到中原。又在与银钩赌坊的一场豪赌之中,将罗刹牌这等宝物输给了蓝胡子。”
苏梦枕道:“玉天宝武功低微,又失了庇护,连罗刹牌都丢了,西方魔教皆是手段狠毒之辈,纵使一时慑于玉罗刹余威,但长此以往玉天宝性命堪忧。”
江湖之上又将引来一场血雨腥风。
赵康闻言面皮又是忍不住的抽动,眼神凉凉:“玉罗刹死了?这传言从何而来?”
“传言是从魔教内部流出,想必有几分可信度。苏梦枕说道。
“哈?”
赵康瞪圆了眼,想笑却又强忍住了。
玉罗刹这就被暴毙了?西方魔教得那些教众智商是不是有什么缺陷?这等没凭没据得流言竟然也相信?
这可真有意思啊。
赵康囧了脸,以手拂唇止住唇边流泻而出的深深笑意。
玉罗刹会死?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天下人都死光了,他那个身上套了好几层马甲的亲爹也不会暴毙。
眼下还不知道带着他娘在何处潇洒快活呢。
这种消息,真信的那才是倒霉催的,自找死路。
至于玉天宝……
提及这名字,赵康就想扶额长叹。
玉迦南与李情育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没一个随了他姓的,反倒是女儿青萝,嫌后宫规矩多又无聊,听多了江湖上快意恩仇的故事,总缠着玉迦南往外跑。
玉迦南也是个促狭的,索性领着她去了西方魔教。原以为青萝呆不了几日就得求着回宫,那曾想她倒是适应良好,且还化名玉天宝,以玉罗刹独子之名在魔教里当了个呼风唤雨的少主。
前些年还偶有回宫与兄弟亲人团聚,但近来却是越发得意忘形,和二弟似的竟是连家也不回了。
赵康估摸着,青萝那丫头恐怕连宫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记得了。
那丫头鬼精鬼精,除了没能耐整出一身的烟雾以外,一身武功早已尽得玉迦南真传,同辈间无人能出其右。
不管那些魔教中人有何筹谋,落到她手上少说也得狠狠脱层皮。
赵康很怀疑,玉罗刹暴毙的消息就是他亲爹本人放出来的□□,意在甩脱这一个烂摊子,带着她娘四处游玩去!
而玉天宝……
青萝她定是玩上瘾儿了,将那些魔教之人当猴耍呢。传玉天宝武功低微的人,怕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康摇摇头,眼中带上了看好戏的神色。
只可惜他身居庙堂之高,怕是见不到那等精彩的画面了。
“那着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第三件事便是西夏欲为长公主招驸马。据说当代西夏王于子嗣之上十分艰难,膝下唯有一女,又不愿皇权旁落。西夏王放出话来,要为女招赘,有意传位于外孙。消息传出,就连那些打着复国旗号的江湖人眼见有利可图,纷纷赶去竞选驸马。还有些跑去凑热闹的武林人士,西夏国内乱得很。”
这些个人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尽想些不切实际的美事儿,以为娶个公主就能改朝换代,称皇成就霸业?成为一国之君是多大的诱惑啊,他们就没想过西夏王定然会提防着驸马会反水夺位吗?
赵康摇头,为这些江湖人的智商深表同情。
忽而,他想到国内,不由问道:“国内的江湖形势如何?”
苏梦枕道:“虽有些波澜,还在可控范围内。”
赵康点点头,“那便好。”
“官家,关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之事,此风不可长,否则皇家威严何存?”苏梦枕蹙眉,正想着是否该将这等胆大妄为的想法掐灭于萌芽状态。
谁知赵康却挑眉笑道:“朕观这决战倒是有些意思,赶巧朕也想看看这南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他们将决战之地定在皇宫内,朕便大方一回,配合他们行动,且看看他们到底有何谋划!”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苏梦枕无奈的反对。
“无妨。”赵康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朕也想见识见识江湖人是如何决战的。不知决战之期定在了何时?”
“就在下个月的月圆之夜。”
苏梦枕拗不过赵康,长长叹气。
“还有四十来天啊。”赵康语气难掩失望,“这南王做事怎么就不干脆利落点?竟还要拖那般久,迟则生变啊。”
也不知阿雪现在在做什么,赵康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与叶孤城之间的决战结果,若是在自家还能叫兄弟给人欺负了去,那他还当个屁的兄长?
“你说,我们若是帮南王一把,给他添些油加些火,能否将这场决斗提前?”赵康跃跃欲试。
到时候阿雪也能早些露面儿?而且这么热闹的事儿,青萝那丫头肯定也想过来参合一脚。
“……”
官家好想法!
苏梦枕不知该做何表情,官家这期待模样明显有些不对头啊。
或许是兄妹之间心有灵犀,这会儿西门吹雪与青萝也正在念叨着兄长呢。
***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的消息越演越烈,早已传遍天下。
到了此时,不管这场决战缘由如何,却是容不得西门吹雪推脱了。
陆小凤得知消息的时候,十分担心。
西门吹雪虽剑术卓绝,但到底比不得叶孤城成名已久,绝世的剑客比武论剑,断不会是点到为止,两者相争必有伤亡。
西门吹雪的朋友不多,陆小凤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他自然不希望好友有所损伤。但他也情知,这场战斗无可避免。
然而自打谣言传出,陆小凤已许久未曾见到西门吹雪的身影了。
有传言说西门吹雪这是怯战了,也有人说他是躲起来闭关苦练剑法,但没人知道西门吹雪身在何处,最后还是陆小凤借大智大通的口,才知道原来西门吹雪竟然早身在宋国汴京。
于是陆小凤紧赶慢赶赶往西门吹雪的落脚处。
“有人来找你了。”
陆小凤的身影掠过长空,出现在别庄后院的瞬间,青萝含笑道。
西门吹雪认真专注的拿布巾擦着剑,没有答话。
“咦?”
刚落地,陆小凤便惊了一惊。
只见西门吹雪的身侧端坐着一位手拿折扇,面容俊秀无比的年轻人。
仔细望去,此人约莫十七八的模样儿,五官精致无暇,面白如冠玉,唇色如丹朱,灵秀逼人。
饶是陆小凤见惯了美人,初初一眼望去,仍被她绝色的姿容狠狠惊艳了一把。他看得分明,这哪是个男人,分明是个扮男装扮得几乎雌雄难辨的姑娘家。
“啧啧啧……西门吹雪枉我陆小凤寻你许久,不想你竟然艳福不浅呐,躲在此处与佳人相约,当真是好不快活。”
“莫胡说。”
西门吹雪脸不由一黑,沉了眸色说道。
陆小凤一愣。
“噗嗤。”
却听一声轻笑响起,那年轻人收起折扇道:“久闻四条眉毛陆小凤的大名,今日一见,倒是个极为有趣之人呢。在下玉天宝。”
“玉天宝?”
陆小凤脚下一个踉跄,那曾想这女子竟然是最近江湖上沸沸扬扬一输成名的西方魔教少主!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