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满听得这话, 忙自坐上起了身,对着容太后方向回话道:“太后, 小满并非要为茜喜求情。茜喜之所作所为,的确是要受到惩罚才是。只不过, 臣妾以为, 并非只有幽闭永巷这一个法子,可以另施它法用以惩戒。”
郭小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元瑜当即生了好奇, 忙追问郭小满打算怎么惩戒茜喜,容太后也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圣上,记得你前几个月和臣妾说过,为体恤民间疾苦,特地令户部设了慈幼局,拨了银两财物,专为收养民间流落在外的孤残弱小。如今光是京都之中,慈幼局就有三处,只是照顾残幼的人手远远不够。因此,臣妾提议,让茜喜入慈幼局做工,令她照料那些残弱的孤苦孩童,让她为己赎罪的同时,也修得一番怜悯慈悲之心。不知两位太后及圣上意下如何?”
殿中一众伺候的听得郭小满这话,皆都点着头,心中都认同了郭小满这个想法。元瑜听得也觉得这办法甚为妥当,他心里明白,茜喜执念太深,又生了绝念,入得永巷之后,极有可能会寻个机会走上当年顺贵人的老路。郭小满提议送她入慈幼局,无疑是为她谋了一条生路。只是不知两宫太后如何想,尤其是上圣太后,茜喜之行为,可谓是提前促发了赵家被抄没的下场,上圣太后会轻易地放过她吗?
“皇帝,就依宸妃之言吧。”就在元瑜犹豫之时,一直沉默的赵太后竟是出声了。
“母后?”元瑜一脸意外地看向了赵太后。
赵太后却是自座上起了身,由周嬷嬷扶着慢慢往外走了。她似是一下子老了不少,面上一惯的威严与雍容消失了,露了些黯淡之色,像是个普通地老妇人了。
“哀家老了,再不想喊打喊杀了,从今往后,前朝有皇帝独挡一面,后宫,亦有宸妃,哀家只在万寿宫安享晚年就是了……”
赵太后低着声音,说完之后,扶着周嬷嬷的手,一步步往外走去,殿外有阳光照了进来,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透着一丝萧瑟的意味来。
“恭送母后。”元瑜站起身,朝着赵太后的背影施了一礼。
就在众人看着赵太后的背影,一时间都有些感慨之时,容太后突然间也开口了。
“也罢,她既是安享晚年去了,我也就不必在这里掺和了 !云娥,回去吧,天色不算晚,还来得及打上几圈叶子牌!”
容太后慵懒着声音,说完之后,搭着杨嬷嬷的手也往外走了几步,走到元瑜与郭小满身侧时,眼神又在郭小满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逗留了一会儿。
“皇帝,可得仔细照看着小满,让她安安稳稳地将我的皇孙生出来,叶子牌打多了也觉得乏味,带孙儿才有意思。”容太后看着皇帝叮嘱道。
“儿子知道了!”元瑜忙答应了一声。
容太后见得笑了起来,而后转过身,径直朝门外去了。
两宫太后离去之后,元瑜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思忖了片刻,还是吩咐卢公公道:“卢盛,传朕旨意,念赵家祖上之功,除却赵光罪大恶极,不容赦免,其三子经查若无违法乱纪之处,就放了吧。此外,发还赵家部分宅院及家产,以供养赵母及府中妇孺及弱小。”
“老奴遵旨。”卢公公忙应了下来。
郭小满听得元瑜这道旨意,一时心头觉得安稳了好些。元瑜交待完之后,再转脸看向郭小满时,面上皆是关切之色。
“累了吧?我送你回去。”元瑜轻着声音道。
郭小满听得点了点头,元瑜伸手过去,握了她的手,带着她慢慢出了门。
接下来的几天,元瑜就住在了漪兰宫,天天守在郭小满身边寸步不离,一直到了正月初七,新年假结束了,开始要上朝了才依依不舍地回了紫宸殿。
这一日是正月十三,午膳过后,郭小满坐在屋内,看着俞嬷嬷领着阿茉与芳若、张兴等人正在忙碌着,他们正在制作彩灯,打算后天上元节的晚上,将漪兰宫内外都挂满彩灯。
内务司已是送来不少灯,可样式未免觉闷了些,阿茉提议之下,众人便寻了材料,自己动起手来。不多时,屋内便有了小免、小马、小猫、小狗之类的彩灯来,一个个憨态可掬,只让郭小满看得欢喜不已,时不时凑上前去,想要参与其中,可众人哪里肯让她动手,只细声细语地劝着,求着她坐一旁看着,然后每制好一盏新灯,总要拿到她跟前,让她细细地观赏一回。
“娘娘,你看这只小狗,与珍珠可有几分像?”阿茉提过一盏灯来,递到郭小满跟前。
郭小满接过来,低头仔细看着那只灯,只见上面画着圆圆的大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与小黑狗珍珠还真有些神似。本来在一旁打着盹的珍珠,似是听到了自己名字,也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两眼直直盯着阿茉手里的灯,居然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娘娘,你看珍珠,像是也看出这灯上画的是它呢。”芳若指着珍珠笑着道。
众人听得这话都笑了起来,郭小满也笑着道:“这盏灯就挂在珍珠的笼子附近,让它呀,睡在窝里一抬眼就能看见。”
“这都在忙什么呢?怎么这么热闹?”就在众人说笑之时,门口处传来了一阵问话声,这声音清澈悦耳,带着点愉悦之息,似也被这屋内的欢快气氛感染了。
“圣上来了!”众人慌得纷纷起身施礼。
“都免礼起身。”元瑜的扬着声音道。
郭小满也打算起身,元瑜慌忙朝她摆手示意,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
元瑜走到郭小满身边坐了下来,接过郭小满手里的灯看了看,脸上也露了笑意来。
“可惜了,你怀着身子不能出门去,不然后天夜里,我带着出宫去街上看灯,那才叫热闹。”元瑜将灯递还给了阿茉,转脸过来看着郭小满笑着道。
“去街上看灯?你从前去过吗?”郭小满听得这话也来了兴趣,两眼灼灼地看向元瑜问。
“嗯,小时候出去过几趟,父皇带我去过,兄长也带我去过两回,后来去了昆陵州,就再见没有见过那般热闹的情形了。”元瑜点点头道。
“小满呢,从前有没有去过?”元瑜看着郭小满也问得一脸的好奇。
“当然去过,很小的时候,都是爹爹带着去的,后来大一些了,阿娘说女孩儿家不可抛头露面,就不让我去。我自是不依,换了一身男装,偷偷藏进哥哥的马车内,待到了闹市才爬出来,每次玩得不想回家。回去后阿娘埋怨爹爹,可爹爹总是辩解说他没发现我藏进马车里。现在回头想想,爹爹其实是知晓我藏着的,可他就是装作没看……”
郭小满说到这里,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元瑜听得也笑,他伸手揽过她,口中低声问道:“想爹娘了吗?”
郭小满听得点点头,虽说元瑜格外开恩,已准许郭家人时常进宫探望郭小满,可离上次见到阿娘,已经快有一个月时间了,她自是十分的惦念。
元瑜笑而不语,只朝门口方向看了看,等了一会儿之后,就见得一个小内侍进门来了。
“圣上,娘娘,郭夫人到了,正在外面候着。”小内侍口中禀报道。
郭夫人?郭小满听得一愣,下一瞬间便欣喜万分了。
“是我阿娘来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她看着元瑜一脸惊喜之色。
“昨儿就叫人去请了,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元瑜笑是很是温软。
“快将郭夫人请进来。”元瑜又朝着小内侍吩咐道。
小内侍答应一声出了门,郭小满按捺不住心头的欢喜,自座上起了身,想要去门口迎一迎,元瑜看得一时就紧张了,忙起起身抬手扶了她。
郭小满才走了几步,就见得门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一脸慈和温柔的郭夫人出现在门口。
“臣妇见过圣上,见过宸妃娘娘。”郭夫人见了女儿心头喜欢,可还是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很是恭敬地行礼道。
“郭夫人快免礼起身。”元瑜忙示意免礼。
“阿娘,小满想你了……”郭小满见得自家娘家,一时显了小儿女之状,竟是红了眼圈来。
郭夫人道谢后起了身,快步朝郭小满走了过来,郭小满忙也紧赶几步想要迎过去,可她才迈开步子,只觉身上一阵异常,然后不由自主地止了步,眉心也蹙了起来。
“小满你怎么了 ?”元瑜与郭夫人异口同声问道,郭夫人更是快赶两步走到了郭小满的跟前。
“我……我好像有些不对劲……”郭小满一把揪着郭夫人的袖子,声音有些紧张,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惊慌来。
“怎么了?肚子疼了?”郭夫人一把扶住她问。
郭小满却是摇了摇头,郭夫人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忙又道:“莫不是见红了吧?快,快扶着去榻上躺下来。”
一旁的阿茉及芳若听了这话,一时都慌了神,忙赶了过来,同郭夫人一道,小心翼翼地扶着郭小满去床榻上躺了下来。
“张兴,你还愣做什么?还不快去叫了沈秋昀来?还有稳婆、医婆子呢,统统都叫过来!”元瑜面上已是露了惊慌,他冲着门口的张兴急切着声音嚷了起来。
第95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66 宸妃得上天庇护,……
张兴被皇帝吼得一愣一愣的, 忙答应着就要拨腿跑出去。
“且慢。”坐在榻边的郭夫人突然开口了。
“郭夫人,小满这是就要生了,还慢什么?”元瑜急得额头都要冒汗了。
“圣上勿要着急, 请暂且回避,让臣妇看一下小满是不是见红了, 若是见红, 这离生产还早着呢。让医官稳婆都慢慢地来, 不着急。”郭夫人笑盈盈地道。
郭夫人说完了话,已有婢女搬了屏风过来挡在了榻前,将元瑜的视线完全遮住了。元瑜盯着那屏风愣了神, 过了半晌才应了过来,转脸对着张兴问道:“什么是见红?是……是还早着吗?”
“圣上,小的可也不明白,可是去请了沈医官来吧。”张兴挠着头,一脸为难地道。
“那还不快去?”元瑜瞪了张兴一眼,张兴匆忙一礼,然后一溜烟似地就跑了。
片刻之后,郭夫人自屏内内走了出来,见得元瑜仍是一脸急切的神色, 郭夫人微笑了下,然后欠身一礼道:“圣上, 宸妃这是见红了。”
“见……见红?什么意思,那……那要等多久生?”元瑜有些结巴着问。
“圣上, 见红就是快要生了, 可能今夜就会发动,明天就要生了,也可能还要等上两三天, 再慢的,等上六七天也是有的。”郭夫人笑着解释道。
“明天就要生了?”元瑜却是只听到了这里,他低喃一声,又搓了搓了双手,面上的神色,欢喜里又带着一丝紧张来。
……
不到一会儿功夫,沈秋昀便赶来了漪兰宫,稳婆及医婆子也就到了。沈秋昀见礼之后,便吩咐稳婆进去屏风内,替郭小满仔细查看了一番。待稳婆出来后,又将详细情形说给了沈秋昀。
“回圣上,依微臣判断,宸妃生产,只在这两三天内。”沈秋昀听后对着元瑜拱手道。
见得沈秋昀一脸沉稳平静的模样,元瑜算是放下了一点心,随即脸上又露了兴奋期待之色。
“是吗?还要两三天?好,也好,若是恰好赶上上元节,还真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元瑜说得兴冲冲的,屋内一众伺候的也都露了喜色。
沈秋昀离去之前,又对着阿茉及众婆子们细细叮嘱了一番。元瑜见得郭夫人陪在郭小满身侧,也就放心不少,当夜没有宿在漪兰宫,走时又吩咐张兴与阿茉,若是有任何动静,都要立即去紫宸殿报一声。
当天夜里,郭夫人就睡在郭小满的房内,有了母亲的陪伴,郭小满颇感心安,当夜睡得甚是香甜。早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一夜安睡,预料中的腹痛与宫缩都没有到来,郭小满倒是有些着急了。
“阿娘,昨天中午都见红了,我怎的一丝动静还无?”早膳之时,郭小满问郭夫人道。
“怎么?你等着着急了,迫不及待想见娃娃生的什么模样了?”郭夫人笑着道。
郭小满听得重重点头,伸手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面上出现了一抹很是期待的神情。
“小满啊,生产之时,必有一番难以忍受的疼痛,你可得作好心理准备,一定要咬牙忍着,这可是身为人母的必经之路。”郭夫人坐到郭小满身侧,语声温和,隐着一丝担忧之息,郭小满自小是个怕疼的,她做这娘的还真是担心她会捱不住生产之时的剧痛。
“阿娘,你放心,无论怎么疼,我都忍着,有阿娘陪着,我不怕。”郭小满轻笑着宽慰郭夫人道。
郭夫人听得也点头笑,可心里还着实有些不踏实。
……
待到了晚膳过后,一直满怀期待甚至有些兴奋的郭小满笑不出来了,她有了动静,肚子隔一阵就疼一阵。沈秋昀与稳婆、医婆已都全都到了位,元瑜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阿娘,我好疼啊……”郭小满躺在榻上,口中哼哼唧唧的,朝郭夫人拖长着声音道。
“小满,这才开始呢,你忍一忍,忍一忍啊。”郭夫人只好软着声音哄着她道。
坐在外面的元瑜听得郭小满唤痛之声,心里立即受不了,他站起身,往内室看了看,心里跟猫抓似的,想要进去看看郭小满,可是一众婆子过在门口,其中还有容太后派来的老嬷嬷,将门口守得严严实实的,哪里肯让皇帝进了产房?
“沈秋昀,怎么回事啊?宸妃为何这样痛?你想想法子不行吗?”元瑜进不去,只得转过身质问起了沈秋昀。
“圣上,女子生产本就要经历剧痛,疼痛是宫体一收一缩引起的,只有这样,才能推动宫口,让胎儿下降生出来啊。”沈秋昀只好战战兢兢地解释着道。
“就是说非得疼才行吗?”元瑜又问。
沈秋昀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大着胆子道:“圣上,您得作好心理准备,再过一会儿,宸妃她……她会痛得更加厉害,至少得疼上五六个时辰,圣上您还是不要太过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