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那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素手捧着青瓷碗,又拿出了一小碟陈醋,规规整整摆在了桌面上,就像是儿时梦里的画面那般。
她温柔地像是从梦里走出来一样。
即使知道,她抱着目的前来,他还是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好,我会放。”
男人的呼吸扑在头顶,人就在她的身后,明明还隔着距离,她却仿佛感受到了体温的炽热。
这样的温度,和以往的经历并不一样。
跟那个老男人浑浊的气息不同。
清冽如松柏,又炽热如烈火。
脑海中闪过刘财主的脸,她瑟缩了下。
身后的人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
苏念张了张嘴,“那好,你吃吧,我先走了。”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垂着头,绕开他向门口走去。
刘昊渊看着她如同一只慌乱的兔子蹿出去。
他笑了下,意味不明,就算是只兔子,也是个狡猾的兔子。
他坐回了椅子上,端起了那碗鱼面。
一口,两口。
当他吃到第三口时,有人从门外走进来。
“……大郎。”
小兔子又回来了。
刘昊渊抬起头,手里还端着碗,略带诧异地看着她,“苏姨娘可还有什么事吗?”
苏念:“……”
苏念手指搅在一起,小声地说:“是有一件事需要大郎帮忙……”
小妇人神情窘迫中带着一丝期盼,似乎在等着他回应。
“苏姨娘直说,需要我帮忙的绝对不会推辞。”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眼睛在烛光里幽深又明亮,一派真心实意的模样。
这让苏念忐忑的心稍稍放下,“其实今天李婶会离开是因为我。我是求了李婶帮我出城寻找妹妹,所以李婶才会没有给大家做饭,我怕李婶回来了会被刘管家责罚,毕竟我……”
她停顿了下,在那双黑亮的眼眸注视下,神情落寞地说:“毕竟我只是个妾,算不上什么正经主子,说出来的话只怕刘管家也不会听,所以想请大郎帮忙向刘管家求求情,大郎,可以吗?”
满怀期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素净白皙的脸颊上因为紧张升起了一抹红晕,很淡,像是桃花汁水晕开的薄粉,显得格外晶莹剔透,似乎咬上一口,就能吸吮到美味的汁一样。
男人眼睛眯起又睁开,舌尖抵在了上颚滑动,在她逐渐上升的忐忑中,轻轻笑了下,“苏姨娘是只想我帮李婶求情,还是想我允许你的妹妹入府?”
“……”
苏念愣了片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我妹妹不能入府吗?”
她有些不解。
他先前那么和气,而自己再如何说也是这府上的姨娘,算他半个长辈,提出收留自己亲妹子,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怎么,现在好像,还需要他点头同意了,自己妹妹才能入府。
这和她想得不一样啊。
男人的表情变了,一改方才的温和,五官冷峻,虽然依旧是英俊好看的,但是却如同出鞘的利刃,让苏念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下。
瓷碗被他放在了桌子上。
“啪嗒——”
小妇人明显被吓到,瞪大了桃花眼,楚楚可怜,又格外让人想要逼得这双眼睛流泪哭泣。
“苏姨娘。”他语气有些冷,目光更是锐利冷漠,“有件事情,想来想去,还是需要告诉你。”
“……什么事?”
她小声地说着,手指不安的捏住了衣袖。
“其实,你并不算是我刘家的人,也算不上是我父亲的妾室,但是考虑到你也是坐着花轿进的刘府,又恰逢乱世,你一个女人也不容易,所以我还是尊你一声姨娘,只是,你妹妹若是进府,只怕需要与我刘家签订契约,放心,也不会真的让令妹去打杂扫地,就留在你身边伺候你就行。”
“……”
男人说出的话如同一柄铁锤敲在了冰块上,又凉又疼,让她脑袋发蒙。
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让我妹妹做下人?!”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男人,无法相信方才的话是他说出来的。
一开始的温柔呢?都是假象吗?
“只是签活契罢了,她还是自由身,苏姨娘不要紧张。”
签活契不还是下人吗?
“你……”
她气得涨红了双颊,“你怎么能说我不是刘家的人,我是你父亲娶进门的,拜过天地的,怎么不算是你刘家的人,刘昊渊,你是刘家大郎没错,但是我也是这刘家的十四夫人,别以为你父亲现在去世了,你就可以这么对待我这个未亡人,真论起来,我也是你半个长辈,是你小娘!”
小妇人压低嗓音的怒吼让男人挑起了眉,锋利的嘴角勾起,嘲弄地睨着她,“夫人?长辈?小娘?”
一连三问,嘲讽的语气和表情,刺痛了苏念,她双目生火,怒视他,“是啊,当日整个玲珑镇大半人都来吃的喜酒,看着我进门,怎么不算是你的长辈?”
“呵呵。”
刘昊渊站了起来,走出了书桌。
他的突然起身把苏念吓了一跳,但是又不肯表现出软弱,强撑着板起脸,努力挺直了脊背,仰起了脸与他对视。
小妇人并不知道,此刻的她像极了一只被野兽逼到角落的小兽,明明惧怕得要命,还呲牙试图吓退敌人,只可惜,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和发颤的耳朵出卖了她的内心。
他伸出手,捏住了苏念的下巴,用力抬起,“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妾室,也算我的长辈?”
男人笑了下,冷漠又讥讽地低下了头,“也怪你倒霉,刚进府就碰上了叛军,若不然,你还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可惜了,在我刘家,只有真正入了洞房在我母亲牌位前敬了茶的才算是真正的刘家人,这一点,可是我刘家的家规,我本来想着,你也不容易,所以没有告诉你,只是,这怜悯也是分人分多少的,总不能随便是谁都可以来我刘家当娇小姐养着,对不对?”
这刻薄的话,精打细算的模样,让他不像是洒脱的侠士,而是一个十足十的奸商财主。
“……”
苏念下巴被捏的剧痛,可是更痛的是她的心。
她想着让妹妹进府,除了是因为妹妹一个人在外面她不放心,另外也是想着妹妹还小,养在刘府当个小姐,等过几年,可以风风光光从刘府出嫁,嫁给人家当正头娘子,不用像自己一样与人为妾。
但是,现在他的话,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可能。
想到妹妹,想到自己,悲切和愤怒让她红了眼眶。
她不能让自己妹妹进府当下人,更不能让自己连半个主子都不算,那以后这刘家她要如何立足?
“你怎么知道你父亲没有碰我!”
她强忍着眼泪,勾起唇,桃花眼里盛满了妩媚,“大郎,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可能不知道,我若不是伺候好了你父亲,他哪里会许我进门,还大摆宴席,我和你父亲可是有夫妻之实的,不过是来不及去大姐姐灵前奉茶罢了,你不提醒我还忘记了,明日我就去奉茶。”
“哦,是吗?”
男人眯了下眼眸,危险地压低了脸,两人的距离靠得极近,近到双方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那我还是要检查一下,才能确认你是不是撒谎。”
“……?”
第182章 爽文男主的恶毒小妈7 你是故意的
苏念愣住了, 脑袋被那句话砸蒙了,她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你在说什么?”
男人被她震惊到连眼泪都忘记控制滑落下来的模样取悦了,“我说……”
他的唇落在了那挂着泪珠的脸颊, 舌尖舔舐, 像是毒蛇又像是某种野兽,将那颗泪珠卷入口中, 就着那咸湿的味道,含住了她圆润饱满的耳垂, “要亲自检查一下, 看看姨娘是不是真的伺候过我的父亲。”
苏念不知道自己是热还是冷,只知道脑海中“哄——”地一声,火堆爆裂了一般,她猛然推开了男人,惊怒地瞪着他,“你荒唐,你怎么能检查,我,我可是你小娘!”
男人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 听到她那愤怒的声音,笑出了声, “呵呵,不检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毕竟, 旁人可是一门心思都想成为我刘府的半个主子,是不是呀,苏姨、哦不,苏念。”
“……”
他这是在讽刺自己之前说的那些勾着他父亲娶自己的事情。
苏念气得胸膛起伏, 小脸被气得又青又红。
“你怎么能这般欺辱我,我是你父亲的妾室,你这般对我,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她实在是不明白,怎么先前还那么温和,现在却表现的如此刻薄?
男人望着她被气到浑身颤抖的模样,牙齿有些痒痒的,眯起眸,“戳脊梁骨,试问现在整个刘家有谁敢戳我的脊梁骨,是你,还是刘管家?”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靠近她,目光落在那被自己掐红的下巴上,喉结上下滑动,哑声说:“苏念,你是不是我父亲的妾室,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才算。”
“……你!”
苏念又气又惧,被他逼得一步步后退,最后脊背抵在了屏风之上,木制的屏风晃动着要倒下,吓得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正好送进了男人的怀里。
撞到他胸膛的那一刻,苏念就想躲开,然而后腰被他按住动弹不得,炽热的掌心如烙铁一般烫的她瑟瑟发抖。
“松开手!”
苏念推搡着,仰头怒视他,“你个混蛋快松开手,你自己一走就是五年,老爷都说过跟你断绝了关系,你算什么刘家大郎,凭什么觉得你可以说了算,我告诉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若真敢欺辱我,我明日便让整个玲珑镇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欺辱庶母的卑鄙小人!”
男人轻笑了一声,“我说话不算,那谁说话算,二郎吗?”
他松开了手,却没有移开,而是贴在了脊骨上,春衫本就单薄,那手指像是直接按在了肌肤上,沿着突起的骨节一点点地移动着,明明没有用力,但是她却像是被抽去了脊骨的蛇,只剩下一身娇肉软绵绵地挂在他的臂弯。
“别……别……”
苏念软软地声音带着鼻音,她怕了,怕这个变幻莫测的男人。
她并不是什么无知少女,真的无知少女也不敢主动去勾引一个老男人。
虽然没有真正体会过男女欢爱,但是在决定要把自己嫁入刘府之后,她就看了一些那方面的书。
眼前的行事俨然在朝着一种禁忌暧昧的方向发展。
他怎么敢这样?我可是他父亲的女人啊!
大声地质疑在心头回荡,让她羞愤又害怕。
第一次见面时,她只觉得他是一位侠士有些凌厉的江湖气息,后来则感觉他为人和善是个极好说话的人,让她有一种,他会答应自己任何条件的错觉。
可是现在,不知道是夜色让他撕掉了白天的伪装,还是因为现在掌控了刘家不需要再掩饰自己,他像是一头毫无纲常伦理,肆意又危险的野兽。
苏念感受到他的手指已经来到肩颈,只要再往上移动一寸,就可以钻进衣领,触摸到她的软肋。
下意识的,她拱起了脊背,抗拒他的触碰,但是这个动作也让她的脸更加贴近那坚硬的胸膛。
男人只觉得怀里像是闯进了一只绵软的小兔子,呼吸急促又湿漉漉的,让他的绸衫湿了一小块。
他眯起了眼睛,“别什么,你还没说完,是别这样吗?”
苏念察觉到了异样,脸瞬间爆红,拼命地挣扎想要逃走,然而那只手掌死死地扣在了她的后脖颈,粗粝的指腹贴在细腻地皮肤上。
刘昊渊感受着那滑嫩的触感,有些惬意又不餍足得眯起了眼,“还是,别这样?”
话音落下,手指用力捏住了那纤细的脖颈将她的头向后拽去,让那一张芙蓉色的脸暴露在烛光之中。
苏念被烛光晃到了眼睛,她闭上后又害怕地睁开。
然而男人眼中的冷漠,让她的脸色由红转白。
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眼露急色,毕竟自己的容貌对男人的吸引力她是很清楚的,曾经多少次,自己娇羞地笑都能引来那些男人痴迷急色。
可是,他没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是冰冷的,带着讥讽的,就像是在看一个演技拙劣的戏子。
“……”
苏念一瞬间犹如掉进了冰窟。
她明白自己所有地心思计谋都被他看穿了。
空气变得凝固,扣在脖颈的手掌变得滚烫无比,烫到她哆嗦了一下,咬住了唇瓣。
“你、你是故意的?”
男人听着她那干涩的嗓音,笑了起来,只是笑意没有抵达眼底,“苏姨娘大晚上打扮得如此楚楚动人,不就是想我这样吗?”他说着,又冷笑了一声,“呵,原以为苏姨娘是个胆子小又柔弱的女子,却不曾想,胆子这般大,深夜打着送夜宵的名号,行着勾引的事情,怎么,是想等二郎来,撞见你为了他忍辱负重受我欺负?”
“……”
苏念用力地咬着唇。
他果然猜到了自己的目的。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明明,自己做的那么隐秘,方才的对话也没有刻意提到二郎啊?
男人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似笑非笑地说:“苏姨娘,拆鱼的手法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苏念愣了片刻,脸一瞬间又白了几分。
原来,自己杀鱼做鱼片粥的时候,他都在,甚至还听到了,自己吩咐小兰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