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流利地表达完感谢,单手从包里拿提前准备好的感谢金,但小草莓真的太重了,她纤瘦的胳膊根本无法承载它的重量,还未开口,对方便道:“不如您把它先给我?”
说着朝小草莓伸出手,那猫先别扭地扭过脸,两秒后又扭回来看看它,最后佯装不情愿地进了它怀里,还带着眷恋地蹭了蹭。
许知恩看着它这一套动作不由得失笑,然后从包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里边是她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两万现金。
小草莓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在每一个难眠的日子里都是小草莓陪着一起度过的,这只猫可被她惯坏了,必定给人添了不少麻烦,所以她觉得应当感谢。
她把信封递过去,对方却挑了下眉,轻飘飘地哼出个单音节,“嗯?”
“这是您该得的,很感谢您悉心照顾这只臭脾气的猫,希望以后您生活愉快。”许知恩说:“您不必客气。”
对方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又扫过那信封,然后单手抱着小草莓,一只手拿过信封,甚至他可以抱着猫拆信封,拆开后看到两叠人民币,嘴角倒是上翘了下。
许知恩很难做到的动作被他优雅地做出来,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就在许知恩以为他会收下的时候,他却直接把那钱拿出来,最后从里边抽了一张,其余的随着小草莓一起还给许知恩。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张薄薄的人民币,嘴角扬起一抹笑,眼神仍是不变的温和,“昨晚给这小家伙买了猫粮,导致我没吃晚饭,所以这张我收下啦,其余的拿回去吧。这小家伙蛮可爱的,跟我闹了一晚上,倒是不寂寞。”
言外之意——我和它是互相慰藉,谈钱就俗了。
许知恩还犹豫着要不要再推搡着给他钱,对方已经摸了一把小草莓的脑袋,“小家伙,有机会再见啊。”
倒是没给许知恩再次塞钱的机会,他转身就出了咖啡厅。
等到许知恩回过神来时,只能隔着玻璃窗看他的背影。
他很高,比傅景深还高一些,大概有187,走路时背影挺拔,身上虽穿着宽松的T恤,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力量感。
许知恩总觉得是他那个寸头给的错觉,让人觉着他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痞里痞气和凛然正气混合在一起的感觉。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
在这偌大的城市,能遇到一个喜欢猫的、又温柔的好心人,确实很值得感激生活。
她低下头摸了摸小草莓的毛,而这小家伙还在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发呆,眼里流露出哀伤,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想哭,许知恩低声讷讷道:“你很喜欢他吧。”
她抱着小草莓去前台结账时,发现那男生已经结了帐,说好的请客也没能实现,倒算是遗憾。
不过她生活里遗憾的事情太多了,多这一件似乎也无伤大雅。
小草莓从他走后就蔫了吧唧的,比平常傅景深半个多月不回来还难过。
许知恩给约好的代驾打了电话,感觉脑子更加晕,干脆把小草莓放在地上,她也蹲在地上发呆。
刚下过大雨的城市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和这路上浓郁的尾气混合在一起,闻着让人生厌,许知恩忽然很想念青宜。
在青宜,如果下了雨,小巷里的青石板间隙里会长出碧绿的青苔,空气里都是淡淡的泥土清香,哪怕搬个小凳子坐在巷子里看书,也很舒服。
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和大人训斥小孩儿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是很有烟火气的人间。
许知恩以前很喜欢下雨天,但来了北城后逐渐厌恶雨天,一到下雨,她就觉得这天气令人心烦。
哪怕是刚下过雨的天,也不能幸免。
一人一猫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蹲在路边,倒有路人围观。
许知恩却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她低头回乔依的消息。
【依美人:小草莓找到了吗?】
【知恩-:找到了。】
【依美人:这么顺利?】
【知恩-:遇到了好心人。】
【依美人:男生还是女生?】
【知恩-: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
乔依那边很长时间没回复,她手指摩挲过手机屏幕,隔了会儿小草莓忽然仰起头喵呜地叫了声,听着欣喜若狂。
许知恩看到了一双白蓝相间的球鞋,她顺着小草莓的视线也仰起头,刚刚出现过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是她评论的那位很温柔的男孩子。
他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一盒感冒药,一盒退烧药,然后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小草莓,“小家伙,在你主人面前就这么乖,跟着我就发脾气啊。”
许知恩闻言笑了下,“它跟着我也常发脾气。”
男生点了下头,“刚拿了你一百块,昨晚的猫粮只有23,所以剩下的钱给你买药了,早点病好然后治治这只臭猫。”
许知恩望着药失神。
见她不接,男生半蹲下来把药放在地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草莓蹭着他的腿,显得亲昵又不舍,男生摸了把它的头,“现在倒是乖。”
全程许知恩都没说话,她只看着那两盒药发呆,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失神。
她没和男生说话,甚至连句感谢都没。
直到代驾来了以后关切地问:“姑娘,是不是很难受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许知恩这才回过神。
她瞪着眼睛,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可把代驾吓了个好歹,四十多岁的男人手足无措地说:“身上难受我就送你去医院,别哭啊,你这发着烧再哭出个好歹来该怎么办?”
许知恩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但她一边抹掉眼泪一边摇头,“叔叔我没事,没关系的。”
她用了五分钟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抱着小草莓上了车,终还是让代驾把她送回了别墅。
在路上她收到了乔依的消息:【可太难见你评价一个人温柔了。】
【依美人:温柔是对一个男生至高无上的评价。】
许知恩抱着小草莓倚在车的后背,车里正放着轻音乐,她侧过脸看到了放在车座上的药,闭着眼想:确实是很温柔的人啊。
遇到的陌生人都那么温柔,亲近之人却显得冷漠。
多可笑。
-
小草莓在外边飘荡了一天,回到家里无比乖,也可能是因为知道再也见不到捡它的好心人,反正回去以后就待在窝里,蔫了吧唧的。
而许知恩回去后测了体温,38.4°,比早上的体温更高了一些,她倒水喝了药就回房间里躺着休息。
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小草莓回了家,她终于可以安心休息。
一觉睡到傍晚,北城初秋的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来,雨滴拍打玻璃,天色像是被遮了一层灰色的布。
别墅里没什么声音,空荡又寂静。
这就是这座别墅的常态。
一整天没吃东西,感觉有些饿了,她犹豫几秒还是穿着拖鞋下楼,她在这里住了四年,不用开灯也能顺利找到下楼的路。
昏黄的壁灯映衬着这座别墅的空荡,保姆周姨不在别墅过夜,这会儿已经回了她自己的家,不过她给留了晚饭,只需要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可许知恩想吃面。
就一碗清淡的素面。
她随手挽起头发,从柜子里拿出面条,在堆积如山的冰箱里翻翻找找,找到自己要的食材,然后开始做面。
这面是她妈最拿手的食物,她从小吃到大,到了北城以后没人给她做,她便学着自己做,也因为傅景深嘴挑,她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但傅景深在这里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厨房里氤氲着热气,许知恩很快便做好了一人份的面,但没想到面刚端上桌,家门就被打开,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酒气。
这对感冒又低烧的许知恩并不友好。
她只往过瞟了一眼,只见傅景深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扔到沙发边,然后摁着眉心坐在沙发上醒酒。
“在吃什么?”傅景深问。
许知恩嘴里的面刚咽下去,“面。”
“我还没吃饭。”傅景深说。
许知恩抿唇,面前的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顿时索然无味,她放下筷子看向傅景深,“然后呢?”
“还有多余的份吗?”
“没了。”许知恩说:“你没说要回来,我没做。”
傅景深意识到她话里的冷淡,侧过脸来看,和她那清冷又失望的眸子对了个正着,片刻后把领带撕扯开扔在一旁,“在生气?”
许知恩没说话。
客厅里的灯光带着暧昧又迷离的色彩,许知恩轻轻吐了口气。
她不想吵架,没那精力,于是打算起身去帮他做。
也就几分钟的事。
但她还没站起来,傅景深便轻嗤道:“就因为那只破猫?”
第4章 004 许小姐迟早得跟你分开!
——破猫。
许知恩坐在原地,纤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桌面,指甲一度快要抠进桌子里去,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她侧过脸看向傅景深,修长的身型埋在昏暗光影里,本应当是很迷人的一幕,许知恩的心却掀不起半分波澜。
如果放在以前,她应当要生气地和他辩驳几句,但此刻,她竟提不起任何心情去和他争吵辩驳。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客厅里寂静弥漫很久之后,傅景深低咳了声,不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这几日工作不忙?”
许知恩闭了闭眼,她轻呼了一口气,“还行。”
随后她站起来,没挽紧的长发有几缕垂下来,黑色的吊带背心此刻近乎完美地修饰着她的身形,隔着朦胧光影,显得又纯又欲。
许知恩是典型的南方美人脸,身材也好到不像话,不过平日里都习惯穿宽松的卫衣、T恤,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又白又瘦,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她该胖的地方胖,不该有赘肉的地方一丝都没有。
她把吃了一口的面端去了厨房,毫不留情地倒掉,又放在洗碗池里,明日保姆会来收拾,原本想帮傅景深也做碗面,此刻他也不配吃了。
小草莓平日里粘着他,偶尔见他不开心还蹭蹭他,想让他开心些,结果丢了以后就换来一句破猫?
他不懂小草莓的好,也不懂小草莓对自己的意义。
她从厨房里出来,忽略掉傅景深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绝不是单纯的观望,带上了几分侵略性,许知恩懂,但不想理,她直接迈步上二楼,但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傅景深压得很低的声音响起,“许知恩。”
“嗯?”她停下脚步,但没回头。
他语调稍有些上扬,带着明显的不满,“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许知恩眉头皱起,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在那一瞬间很想转头质问他:你对她也是这样的吗?
估计会听到更让人心烦的答案。
所以她站在楼梯上沉默了几秒,冷淡道:“或许吧。”
是挺惯着的,惯得让她都想往他脑袋上浇盆水,让他清醒一下。
-
许知恩没回房间,她去找小草莓玩了一会儿,拿跟逗猫棒坐在地毯上,但小草莓今天从外边回来就很萎,没什么精神。
无论许知恩怎么逗,都不开心。
许知恩逗它得不到回应,干脆也就不逗了,坐在那儿捏它的后脖颈,“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回应我?”
“是我脾气太好了嘛?”许知恩说:“他这样,连你也这样。”
小草莓:“喵呜——”
然后蹭了蹭她的腿,直接跑到她腿上窝着。
她摸着它的毛,“这才对嘛。坏东西,你要知道,热情太久得不到回应,我是会放弃的,我又不是非你不可了嘛。”
小草莓:“喵呜——”
“我怎么还不放弃呢。”许知恩低敛下眉眼,忽而轻笑,“确实是有点傻了。”
傻啊。
为了他来到陌生的城市,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也装作不在意。
旁人都以为她是为了他的钱,因为傅景深如果是金主,那一定是高质量那类,大方、长得好、性格温和,连她自己当初也这么说的。
她清晰地记得傅景深当时问她为什么要跟着他,她说“喜欢你——”,迟疑片刻后又补充道:“的钱。”
在“喜欢你”和“喜欢你的钱”之间,傅景深更喜欢后边这个答案。
所以许知恩留在了他身边,得到了他很多钱,但她没那么爱钱。
虽然她很早就没了父亲,一手靠母亲拉扯大,家在小县城,可她爸当年因为工伤留了一笔抚恤金,她妈没再嫁,在吃穿用度上从未亏待过她。
她自小就知道有多少钱就做多少钱的事儿。
但只有这样才能留在傅景深身边,这是聪明的她当时想出来的完美回答,她当初真的以为只要在他身边待得足够久,就算是块石头也焐热了。
可傅景深在她这儿是石头,在别人那儿却是焰火。
这男人,多情得很。
小草莓窝在她怀里很快睡着,她发了会儿呆也起身回房间,回去时还在想自己最近的低落情绪是不是因为悲秋综合症犯了。
房间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傅景深已经洗过澡倚在床头看书,黑色丝质的睡衣和金丝边框的眼镜倒是很符合网上流行的描述——禁欲系。
但许知恩知道,他今晚要一起睡。
许知恩对他那句破猫还耿耿于怀,她在房门口踯躅了几秒,然后傅景深抬起头看她,“不进来?”
一瞬间,许知恩就做了决定,她走进去拿了枕头和一床被子打算去客房睡,但傅景深却摁住她的手,“做什么?”
“我病了。”许知恩面色平静地说:“过了病气给你,到时候影响你工作。”
“我不介意。”傅景深说着便将她拽倒在床上,长发散落开来,搭配着卧室里的灯光,像极了凄美的画卷。
许知恩却绷紧了身子,她一字一句道:“我在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