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是做这个的。”江靖说:“总不能不碰吧。”
“找个班上。”陆征忽然很认真地说:“你得出去工作。”
江靖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开了盖递给陆征一罐,自己也咕嘟灌下一大口才说:“知道。”
反倒陆征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有些讶异。
他提出这个建议就没指望能得到肯定答案。
以前也不是没提过让他出去上班,但江靖嗤笑,你见过哪个艺术家是出去上班的?我不去。
江靖向来以“成为一名艺术家”为最高目标,虽然生活捉襟见肘,还为了这个目标和家里人决裂,生活质量比以前降低了太多,但坚决不说放弃,还用他那半吊子文学水平给陆征讲解陶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
陆征听完一阵无语,就懒得再和他说。
但现在,江靖竟然打算出去上班了,简直是可以放鞭炮庆祝的喜事。
“打算上什么班?”陆征问。
江靖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还不知道,给一家做墙绘的工作室投了简历。”
“多投几家,保险。”陆征说。
江靖点头。
“怎么突然想起出去工作了?”陆征问。
江靖仰在沙发上笑,“我要再不工作就得饿死了,总不能一直靠剥削你生活费活着吧。”
陆征:“……”
他有一种自家狗子成人了的满足感。
“主要是我爹给我打电话了。”江靖叹气,“他知道我妈偷偷给我塞钱,说她慈母多败儿什么的,反正就又吵了一架,他给我使激将法。可恶,偏偏我还被激到了。”
陆征:“……”
果然,知子莫若父。
“别说我了。”江靖懒得再回忆他爹那通电话里把他骂得多一无是处像个废物,话题往陆征身上转,“你咋样啊?跟你的霸总娇妻处得还愉快吗?”
陆征:“???”
“滚犊子。”陆征踹了他一下,“什么狗屁霸总娇妻。”
“又给你钱又给你住,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饭都顾不上和我吃了,这还不是?”
陆征:“……”
许知恩给他转钱时那种特别的感觉又出现了。
真生出了一种他在凭美貌混饭吃的错觉。
“话说回来,你和她结婚,叔叔阿姨知道吗?”
陆征摇头:“没说。”
“那你怎么拿到的户口本?”
“要了一下。”陆征说。
江靖诧异:“直接给?”
陆征:“嗯。”
隔了许久,江靖感叹:“一时之间不知道叔叔他们是拿你当外人还是太信任你。”
就算是他回家取户口本这种重要的东西,他爸妈也得刨根问底。
但陆家现在对陆征是不敢问,或是不闻不问。
陆征对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干脆沉默。
“对了。”江靖自觉转了话题,“霍启星攒了个局,今晚让一起去玩,在城郊别墅庄园那块,你去不去?”
“不去。”陆征想都没想就回绝,“玩不到一起去。”
都是他以前在陆家认识的“朋友”,他们以前之所以能玩到一起去,那都是因为家里有利益牵扯,现在都知道他不是陆家亲生的,他去了让人观赏么?
从那事儿爆出来以后他就没去过那些人攒的局了。
“据说琳姐也会去。”江靖语气贱兮兮地,“你就不想见见?”
陆征眉头皱起来,“有病吧?我见她做什么。”
“那会儿大家都说你喜欢琳姐啊。”江靖哈哈笑起来,“他们说得我都信了。”
陆征:“……”
琳姐大名叫齐琳,今年整30,比陆征大七岁,那会儿别墅区里的小孩儿们一块玩的时候,齐琳一般不跟他们一起,只有陆征小时候总爱缠着她。
因为齐琳有很多好看的科幻书,陆征小小年纪就喜欢那些。后来陆征上高中以后,有天齐琳来学校找他,就送了他一本新的科幻小说,不知道被哪个长嘴的看见,说是他和琳姐私自幽会,最后到了陆征面前的版本就是两人私定终生。
陆征无语地把说八卦那人踹了一脚。
因为齐家都有送女儿留学的习惯,琳姐出国好几年了,平常也就跟陆征聊聊科幻小说,逢年过节偶尔问候一下,琳姐不是个健谈的人,所以两人一般聊个三五句就没了下文。
陆征跟奔跑在吃瓜第一线的江靖说过,齐琳是姐姐,别动歪心思。
江靖这会儿也就拿他这些事儿逗一乐,没当真。
“不过霍启星那小子说你把他拉黑了,真的假的?”
“真的。”陆征说:“他废话太多了。”
他不是陆家亲生的这件事在圈子里刚传开的时候,霍启星天天在微信上烦他,也没有太多恶意,就是问来问去,他那会儿躺在医院里,看着嫌烦,就拉黑了。
后来不论谁问他去不去聚,都一律拉黑。
进部队以后没有手机,可算是清净。
他不想给别人制造谈资,无聊。
“那你今晚真不去啊?”江靖言语间还有些可惜,“都是从小玩到大的……”
“为什么玩一起你心里没数?”陆征斜睨他一眼,声音凉薄,“我已经不是陆家人了。”
江靖:“……”
“那爷爷明天生日你去不去?”江靖问:“一般爷爷今晚得找你下棋啊,你今晚就得回去吧。”
陆征沉默几秒,江靖忽然一拍脑门,“他今年有亲孙子了啊。”
陆征:“……”
江靖:“……”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个什么鬼东西。
江靖立刻给嘴手动上封条,“当我放了个屁。”
“你这屁真臭。”
江靖:“……”
“明天你去么?”陆征问他。
江靖点头又摇头,再次点头,来回两三次后无奈叹气,“我不想碰见我爹啊。”
要是碰见了,那不得在陆老爷子的生日宴上吵起来,多丢人。
“有我。”陆征说:“还有爷爷在,江叔有分寸。”
江靖心动,没什么原则地点头。
“你老婆呢?”江靖问:“她不去?”
陆征:“……”
不知为何,他听到老婆这两个字还失神了两秒,心跳忽然加速,不过很快回归正常,绷着脸装正经,“她去苏州参加婚礼。”
江靖吹了声口哨,吊儿郎当地说:“你还真把她当你老婆啊。”
“不然?”陆征轻笑,“领了证的。”
“很明显人家就是玩玩你,等你没了利用价值就一脚踹了你,你在想什么?”江靖敢于在老虎头上拔毛,戳了他一下脑袋又迅速收回,“这要是真结婚,我肯定想着见见她,但现在我连见她的欲望都没有,我只想提醒你,别陷太深。”
陆征抿唇没说话,江靖坐在他身边,“哥,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
陆征:“……滚。”
江靖也不再自讨没趣,只说:“你要真觉得是认真的,那改天就约在一起吃个饭。”
陆征正想反驳他,电话忽然响了,是陆家老爷子打过来的。
他盯着屏幕思考,江靖探过头来看,笑着说:“肯定找你下棋的,估计是他那亲孙子没你会放水。”
往年下棋,陆征确实会给爷爷放水。
爷爷棋艺差,但胜负欲强。
他为了哄老爷子高兴,放水放得毫无痕迹。
他接起来,只听爷爷喊:“陆征,不回家?”
陆征低咳一声,“明天回。”
“这会儿回来。”爷爷说:“等你下棋呢,沈渡说你今天下午没课,快回来。”
陆征:“……”
就在爷爷打算施压时,陆征答应下来,“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江靖忽然问:“陆爷爷是找他亲孙子问的你课表?”
陆征缓慢地点头。
第32章 032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陆征开上久违的爱车回清风庄园, 副驾上是正在拿着手机斗地主的江靖。
打开车载音乐,一首爵士风的英文歌响起,跟陆征以往的听歌风格完全不符。
不用想也知道是江靖给下载的。
太久没开的车和太久没住的房子一样, 几乎都被改了个面目全非。
偏偏江靖还不知悔改,大言不惭地反问陆征:“这不好看?难道没有艺术感?”
陆征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陆征上车先系好安全带, 见江靖仍在斗地主,也就没提醒他系安全带, 一个人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隔了会儿又从旁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盒烟, 随意捻了一根含在嘴里, 火光转瞬即逝。
“你怎么开始抽烟了?”江靖腾出一只手来找他要烟, 陆征给了他一支, 眼前的烟雾散开,显得他整个人都很朦胧。
清淡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随便抽抽。”
陆征以前不抽烟,哪怕陆父抽烟喝酒应酬一样不少, 遇上公司运营出问题的时候,他能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抽一晚的烟, 但陆征从来不抽, 连喝酒都很少。
江靖玩完那一局就收了手机,坐在那儿和陆征一起抽烟。
狭小的空间内, 音乐换了几首。
从爵士到Rap,又换回慢情歌和粤语歌。
指间的烟燃尽, 陆征抖了抖烟灰,将余烬摁灭。
“要是不想回去……”江靖吐出一口烟雾,特有江湖义气地说:“我进个医院,你就说在照顾我。”
陆征斜睨他一眼, “三岁?”
江靖耸肩:“不然?”
这会儿陆征回去是可想而知的尴尬。
江靖光想想都头皮发麻。
陆征那会儿没少被陆叔叔说,说什么你肯定不是我亲儿子,怎么学习一窍不开,尽管陆征那时在他们那帮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里算是好的了,可陆叔叔对他要求严格,一直逼着他学不喜欢的东西。
这话要放在亲儿子身上那必然没什么问题,可一旦变成了如今这种局面,以前的那些话就像是跨越时空而来的耳光,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人脸上。
搁谁谁不难受?
陆征却没再说什么,喊他系好安全带出发。
-
清风庄园,陆家。
秦雅舒等公公给陆征打完电话就去厨房忙了,而陆光明轻哼一声,再次拿起未读完的报纸,假模假样地开始读。
陆老爷子站起来往楼上棋室走,一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连儿子也喊不回来,还得我出面,真是出息。”
陆光明把报纸翻了个面,“这么多年他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怎么?出了这事儿还得我这个当爹的去求他?说过了都是一家人,就他一个人犟在那,我有什么办法?”
“快破产的公司你都能给起死回生,自己儿子身上不会了?”陆老爷子瞪他,“你在商场上沉沉浮浮这么多年学到的本事呢?”
陆光明幽幽地回了句:“清官难断家务事。”
说完又怕和老爷子吵起来,立马喊:“沈渡,跟你爷爷上楼下棋,让着他点,看他输急眼了。”
沈渡应了声:“哦。”
“也就陆征那个臭棋篓子能输给你。”陆光明得意洋洋地说:“沈渡刚学下棋没多久,你也打不过。”
陆老爷子一拐杖打在他小腿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陆光明:“???”
隔了会儿,秦雅舒从厨房里出来,老爷子忽然说:“你们呐,都抻着点,别让这些小辈受了委屈。沈渡也是,有什么就说,这都是你的亲人,不用客气。”
沈渡点头:“知道了爷爷。”
“明个儿把你干爸干妈也喊来吧。”陆老爷子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这……”陆光明迟疑,“爸,明天晚上吧,咱们家宴在一块吃,白天还有宴会,都是商场上的朋友,来来往往都是谈生意上那些事,要是把老沈他们喊来,他们估计也不自在。不如晚上一起在家里聚一聚。”
陆老爷子看向沈渡,“你觉得呢?”
沈渡:“听爸的。”
他搀扶着陆老爷子上楼下棋。
等到他们走了,陆光明才忽然和秦雅舒说:“沈渡这孩子太乖了,乖得没有个性。”
“你不从小都想要个乖的么?”秦雅舒盯着空旷的楼梯,“这还不好?我反正是喜欢。”
“我也没说不喜欢啊,只不过总会想这孩子是不是小时候受了什么委屈。”
秦雅舒对这些事想得比较开,“就算受过,那也是命,就像他回到陆家,都是命。老沈一家把儿子照顾得很好了,你看他们家女儿,性格开朗嘴又甜,沈渡这个性啊,就是天生的。”
“我没有怪罪老沈的意思,人家把儿子养这么大,我感激还来不及。”话赶话说到这里,陆光明忽然低声和秦雅舒说:“我想着给老沈再置办一套房子,离咱们这边近一点。”